胡作非为的事一旦有了开头, 就会上瘾到难以收尾。
梁眷在半梦半醒间,混沌的脑海中飞速划过的就是那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的情绪转变的也极快, 起初葱白手指还堪堪覆在汗涔涔的脸上,眉眼间是遮不住的半羞半怯。可温婉没能持续上多久,梁眷就稍稍有些恼了。
可生气归生气,骂人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因为意识正被困意所蚕食, 所有的清醒都在梦会周公那一刻荡然无存。
梁眷这下是彻底睡过去,清醒的陆鹤南却是苦不堪言。
“眷眷。”他侧过头, 摩挲着梁眷散在床面上的头发, 低声唤了一句。
盈盈日光下,梁眷白皙的小脸上,泛着水光的唇瓣是其中唯一的亮色。
怪只怪她此刻实在绮丽,让陆鹤南本就波澜未平的眼睛眸色渐深。胀痛到极致的那一刻,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对着那抹嫣红,起了犹如禽兽一般的歹念。
歹念只起了一瞬,就被陆鹤南飞速压下去。
陆鹤南倒也不是守着什么君子应该端方持重的古板陈旧, 而是他私心认为, 若是她醒着, 泛泪的眼睛迷蒙着张开, 红唇一张一合间才算张弛有度。
多恶劣。他才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
怀里温软的人呼吸绵长又安稳, 是沉睡且丝毫不设防的单纯模样。
这算是怎么回事啊?撩拨点火的人是她, 故作好心答应帮忙灭火的也是她, 狠心撂挑子不干,任由这火势蔓延将他吞噬的, 更是她。
陆鹤南越想越气,最后哑然失笑。
他撑起身子, 将自己从梁眷身边退离,又低下头,用额头蹭了蹭她的小脸,嗔骂道:“小没良心的,丢下我不管。”
被骂的人在睡梦中乖顺得很,不像白日清醒时那般张牙舞爪。
陆鹤南话音刚落,梁眷似有所感般主动朝陆鹤南的怀里凑了凑,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乖顺安抚。
陆鹤南眸色一黯,搂在梁眷腰间的手又紧了紧。
“好暖和。”梁眷的脸上染上红潮,脊背舒缓放松,无意识地小声呢喃。
梁眷身上没穿衣服,刚刚覆在身上的蚕丝被,也在情动时被陆鹤南毫不留情地扯掉。如今热浪褪去,白嫩的肌肤裸.露在空气里,这姑娘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凉意。
“乖,一会就不冷了。”
陆鹤南低笑一声,他抽回手,温声哄着,然后扯过床边一张干净的毯子,将梁眷整个包起来,再小心翼翼地从她的双臂间抽身。
最后认命般的走下床,将那件被他亲手甩在地上的睡袍捡起,重新搭在身上。
梁眷的满身狼藉和卧室床头床尾的一片旖旎,让陆鹤南顾不上自己的难耐。
好在梁眷累极,从陆鹤南抱着她走进卫生间,再到把她洗净擦干抱出来,只在刚躺进浴缸中时睁过一回眼。
干净的眼眸在陆鹤南的身上直打转,还没等聚焦,就又脑袋一歪,枕在陆鹤南的胳膊上睡着了。
主卧的床濡湿泥泞睡不了人,陆鹤南只得将梁眷抱到次卧的床上。
说是次卧,但是房间大小、结构布局、装潢设计上都与主卧别无二致。毕竟决定买房子那阵,梁眷和陆鹤南才刚谈恋爱不久。
那时光是蜻蜓点水似的亲吻,都让梁眷羞赦的不成样子。
陆鹤南不愿为难她,这才拜托任时宁在华清附近找一个三室。那时的他,做足了分床而睡的打算。
北城是个经济不算太发达的二三线城市,华清又在北城市郊附近,位置更加偏远。故而周边小区都是有年头的小户型,而观江府算是这附近最高端的小区了。
观江府的房子户型虽比其他小区要大,但三室以上也属凤毛麟角。
每栋楼仅有的那几套,也都是土生土长的北城人。家家幸福安乐,过着踏实富足的小日子,短期内自然没有置换房子的打算。
人家没有卖的打算,任时宁自然不能强硬的强买强卖。
但陆鹤南坚持做正人君子,不肯放弃三室的底线。这才逼得任时宁买下将二十六楼的两户齐齐买下,从相连处打通再加固,这才有了梁眷和陆鹤南在北城的安稳小家。
滨海遥诗酒店里那场不在陆鹤南计划之外的亲密无间,曾让陆鹤南一度认为观江府的这个次卧有些多余,但眼下看,倒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主卧遍地潮湿凌乱又如何?反正他们还有干爽的次卧可以安身。
安顿好梁眷,再收拾好主卧床上床下的满目琐碎,已是早上七点多,天彻底大亮。
陆鹤南轻手轻脚地推开次卧房门,倚在门框上无声张望。
梁眷仍一脸恬淡的睡着,胳膊和腿也都安安生生地缩在被子里。陆鹤南怕吵到她,略一迟疑还是轻合上门,抬腿朝阳台走。
他没有丝毫困意。
二十四岁,一朝纵情贪欢,闹得再凶也尚在他的理智范围内,所以谈不上是从禁欲到重欲的颠覆。
若要细究再细论,这份不合时宜的无眠,不是情绪上涌的亢奋,而是心绪难平的低潮。低落到,竟想用尼古丁来助兴。
这一夜,让陆鹤南玩得过火,几度到达失控边缘,皆因梁眷被按在房门上,和他抵死纠缠时,那一句无心却真心的话。
次次沉腰下潜,阖眼吐息间,那句轻飘飘的话都在陆鹤南的耳边久久回荡。
——他问她:“既然有钥匙,为什么不住这里?”
——她说:“因为你还没回家。”
家这个字眼,究竟该如何定义?在陆鹤南心里,一直没有个确定的概念。
思虑到此处,陆鹤南一向温和从容的脸上,浮现出几抹悲凉和自嘲。他握着打火机点烟的手,也不受控地颤了颤。
渺小的火苗跳跃的幅度极其微弱,但映在陆鹤南的脸上,却是一片巨大的昏黄影子。
他仿佛要被那股黑暗所吞没。好在背后有光。
人生二十四年,只要能达到字面意义上的“遮风挡雨”,只要能在那三尺之间睡个囫囵觉,哪怕不算安慰,他也将那些不怎么有人情味的的地方称为家。
所以自小随伯母回港小住时,港岛的那幢小洋房,是家;逢年过节总会停留上几天的陆家老宅——嘉山别墅,也是家;大学毕业回京州后,朋友帮忙置办的壹号公馆,尽管一个人住有点冷清,称它为家有些牵强,但也是他工作之外的避风港。
平心而论,有过陆鹤南生活痕迹的每一处房子,都比北城观江府的这处要更大更奢靡,但都不够让他心安。
而在梁眷的认知里,家,不止能掩盖不能为外人所知的丑事,还要永不消散的爱意,和携手走到底的勇气。
何其有幸,在世俗家庭下长大的陆鹤南,有生之年还能侥幸踏入,梁眷精心营造,宛如梦境一般的现实。
在这个寒冬与飘雪占据四季近乎一半的城市,他与梁眷有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
这个休生养息的觉到底没能让梁眷睡到尽兴。虽然客厅里的手机铃声,只响起几秒就被陆鹤南不由分说的按下静音。
可梁眷心里记挂着微电影节的事,几乎是手机铃声响起的瞬间,她睁开了眼。
“是我的手机响了吗?”
梁眷趿拉着拖鞋,推开次卧的房门时,陆鹤南正捧着来电汹汹的手机不知所措。
他很少不知所措,唯独梁眷的事除外。
这个电话,他不能坦然自若地替梁眷接了,因为不礼貌;也不能自作主张地替她挂了,因为也不礼貌。两条路都不能选,所以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