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嘉茉一点点划过评论。
有懂行的说,“这柄刀颈镶嵌彩色宝石的武士刀,价值七十万美刀,市面难求。”
也有人说,“太震撼了,东亚神颜吧。好锋利的帅,有种贵公子光源氏的味道了。”
女星A子,松冈芽子,回复赞叹的人:“彼氏なんですよ”(他是我的哦)。
姜嘉茉只感觉自己浑身沁凉。
血液前赴后继回流保护心脏。
好酸涩。
姜嘉茉忽然想起。
——两个人分开前的那几天。
他棱角分明的脸,冷冽地压在她肩头,嶙峋冷白的指骨滞留在她颈间。
那人没了天
之骄子的倨傲。
他咬字艰涩,侵略性十足,骂她没有心:“姜嘉茉,你对我好残忍,你对我们的孩子也好残忍。”
裴京聿曾经为她陷入泥泞,被她折堕,作践。
为此,他不惜自我伤害,埋在她怀里,磨人地浪,为她纵.欲失控,求她多在意他一点。
他施予的恶劣,磨人的缱绻,口是心非的讥诮,悉数都是两人生理性吸引的挚证。
那个男人,会有一天,会变成别人的吗?
十九岁,她登上直升机,裴京聿扶了她一把。
她设想他会搀扶其他女生,都心脏钝疼。
姜嘉茉难以自控,想摸摸自己的小腹。
宝石没有了,戒指也没收下。
她和他唯一的维系,就是肚子里的小孩。
她揉着小腹,好温柔的。
无人知晓,她小声告诉它:“宝宝别怕,妈妈在呢,会一直陪着你的。”
哪怕它的混蛋爸爸,已经为了别的女人披甲上阵,做别人的战神和英雄。
不难过,也没有很难过。
她只是有点鼻酸。
半晌,周围传来一阵脚步声。
姜嘉茉回过神。
齐妙穿着浴袍,披头散发,坐到他们身边。
她一直用冰袋敷着脸。
姜嘉茉问她发生了什么。
齐妙只是摇头。
黄栗尖啸着哭着跑过来,扯姜嘉茉的衣袖:“嘉嘉,你不要在这儿了,去躲一躲。”
她害怕地浑身发颤:“沈先生的前妻孟玟暄,不是在你去产检的路上,找了几次麻烦吗。”
黄栗:“刚才孟玟暄一个电话,酒店的人,就让齐妙滚出去。”
“孟玟暄的人,应该是把齐妙认成你了。”
黄栗义愤填膺地说:“我哭着和他们理论,被绑着挟持到一边。”
“有人扇了齐妙耳光,让她别挖空心思做小三。”
黄栗话音刚落。
一个沙哑的女声就插入了进来,讥诮身边的沈容宴:“我就说狐狸精,怎么可能怀上你的孩子,还要泡温泉。”
孟玟暄:“原来认错了啊。”
沈容宴五指攥紧,薄怒道:“你少血口喷人,别仗着有人撑腰,就横行无忌。”
孟玟暄凉薄回怼:“横行无忌算什么?她在这儿失踪了,也无人敢查。”
黄栗挡在姜嘉茉眼前:“嘉嘉肚子里,怀着孕,万一有个闪失——”
“那个人一定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谁有这个本事?”孟玟暄笑了:“你们居然敢威胁我。”
孟玟暄穿着米白套装,抱臂倨傲地瞧着姜嘉茉:“啧,保养不起吗,嘴唇都开裂了。”
她不屑一顾地好奇道:“你这幅样子,能让这群男人为你团团转?”
姜嘉茉想到裴京聿,有了一些安全感。
他熠熠金灯香火的抬爱,为她滋养出来了一点从容。
姜嘉茉瓷白的手指,在沈容宴面前的春茶杯中,勾起一点儿水珠。
然后,她把茶水涂抹在唇上,红唇立刻水润丰盈。
姜嘉茉:“没办法,平时我都这样,靠男人保养。”
姜嘉茉抬起湿漉漉的眼:“他们有没有为我团团转,我不知道,至少我从不会仗势欺人。”
她抱歉笑笑:“看到孟小姐为我非我杯茶,急恼成这样,还真是有趣。”
孟玟暄的脸色涨红,比她打了一巴掌的齐妙还红。
姜嘉茉没把她放在眼里。
姜嘉茉心疼地翻出包里的喷雾。
她抹在湿巾上,贴敷在齐妙的脸上。
孟玟暄被忽略至此。
她身后跟着的两位高个黑衣男,眼神危险,似乎动了别的心思。
第二天清晨,函馆雪霁。
姜嘉茉在Jalan上更换了酒店。
她松垮地束着低双马尾,白色编发带垂落到锁骨上。
她吃早餐没胃口,在车上小憩,等助理和工作人员一行人吃完。
姜嘉茉做了一个很甜的梦。
她梦到自己在一个人的怀里。
那个人捏着汤勺,虎口处的青色细小血管好涩情。
他一点一点的喂她吃饭,吻她,宠溺地抱着她。
姜嘉茉心脏空荡荡的。
醒来后,她恋恋地发着呆。
孙云岫敲打窗户:“嘉嘉,黄栗在你这儿吗。”
姜嘉茉摁下车窗:“怎么了?”
孙云岫往车里看了一圈,欲言又止。
姜嘉茉摁停音乐:“孙姐,你说。”
孙云岫:“黄栗好像失踪了,昨天晚上就没回酒店。”
孙云岫满脸忧心:“盛煦已经联系大阪的警方了,沈容宴说去找他的前妻交涉。剧组空闲的所有人,都在帮忙找她。”
她示意姜嘉茉别开窗:“你别着急,你肚子里怀着宝宝,小心为好,就在车里等吧。”
姜嘉茉坐直身体。
她询问孙云岫,仔细打探清楚黄栗失踪前的经过。
听完后,姜嘉茉怔了半晌:“既然我呆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她思绪清醒,表情镇定:“你帮我订一张,从伊丹机场到京都的机票吧。”
孙云岫不安地说:“你想去,求助裴京聿?”
她担忧地摇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他可是在皇室离宫里,权势滔天,戒备森严,你见不到面的。”
姜嘉茉短暂又朦胧地笑了:“六年前我也语言不通,所以我太自尊,羞于启齿对他的感情。”
姜嘉茉走进晨雾里:“孙姐,我说过,往上走开拓眼界,就是人生乐事,敢于忍耻。”
她平淡地说:“何况我有求于他。”
孙云岫陪她回酒店换衣服。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雪中的足迹,脚下传来轻微的“沙沙”声。
孙云岫:“嘉嘉,你忘记没,你来日本之前,你把裴京聿捆起来了。”
她忧心忡忡:“你们针尖对麦芒,他凭什么帮你?”
姜嘉茉似乎被情动织成的罗网笼罩住。
她孤清站着,倔强咬唇:“我赌他不会让我下注十年,一朝输掉。”
-
函馆飞到京都,只需要一个半小时。
远如蓬山的天之角,原来只是一障屏而已。
到达比叡山麓,修学院离宫免费开放的时间,只剩下三个小时。
姜嘉茉迈向白沙汀步的尽头。
她逐渐察觉,任由游客赏玩的距离,非常有限。
姜嘉茉对比着,松冈芽子在社交媒体上,发出来的定位。
她才真实地意识到,自己和那个人,的确隔着天堑。
宫内厅在松并木道的各处,都立着“皇室专用,闲杂人等勿入”的警示牌。
那人和他的朋友,闲散聚会,吟风弄月的地方。
她连进去看一眼,都没有资格。
姜嘉茉茫然地看着霞棚里,金线网住的金鱼屏障。
透过那扇屏障。
姜嘉茉惊喜地发现,远处蓊郁苍翠的山上,矗立着一座白塔。
这座塔,就是松冈芽子视频中,出现在裴京聿身后的高塔。
这座塔,出现得恰到好处。
就像她在雾海夜航时,出现在水天交接处的灯塔。
她扬着孤帆,终于能渡逍遥津,奔赴理想乡。
姜嘉茉心尖发痒,在语言不通,恍若自己的根茎被剪断的异国。
她只剩下这唯一的热望。
好煎熬,很想要见他一面。
天涯底角有穷,但是相思无垠。
她的脑子像被炙火燎过一样烫,恨不得扯着裴京聿的衣袖,问他:“难道你不想我吗?”
她绕着侘寂暗朱的画栋雕檐走过去,处处都是皇室专用的条幅隔断。
姜嘉茉明白,对他的渴慕,持续十年,也像一场荒唐的臆想。
他那样的男人,即使点燃明黄线香,日夜祈愿,终究缘悭一面。
她不安地往前走,期盼着将要发生的种种可能。
-
樊津尧替裴京聿截停了粉钻的展示和流通。
他利用不当手段,进行了低价索赔,把粉钻重新拿到手。
这几天,裴京聿都呆在园林里,一副懒得过问世事的模样。
白塔下,有一个改建的私家捕猎场,规模宏大,有人工培养的鸟类和小型动物。
游客连窥探的资格都没有。
这里宣传设有严格屏蔽,只对上层国民开放。
装饰古朴的江户朱红茶室,被改建成晦暗恢弘的室内弓箭场。
樊津尧把手上弓箭,递给射箭辅佐小姐。
他身上有种皇室奢靡煊赫的傲慢:“你去帮我换一张弓,别拿品相差的敷衍我。”
两人并肩站在露台,凭栏远望松生空谷。
樊津尧转头看向裴京聿:“哥,你不是失恋了吗。这小明星对你这么主
动,又荡又会调情,真不打算试试?”
裴京聿没说话。
他气质孤绝,射箭时潇洒利落,风飒飒而过,他有种位高权重的冷寂感。
裴京聿捏着一柄接近两米三,金边墨黑的日式和弓,他正在调整弓道手套的位置。
良久,他鼻腔哼出一抹笑,眼皮微抬,“我让她站在几百米外,让我练手射一箭都不肯。没点儿信任,还指望我在床上对她射呢,转手把我卖个高价?”
樊津尧这几天,为了取悦裴京聿,找了一群环肥燕瘦的美人。
他拧着眉,琢磨了半天,到底想不通裴二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樊津尧:“您好歹指条明路啊,您到底喜欢哪种类型的。”
裴京聿眼神漆黑,心无旁骛地望着远处。
——细如烛芯的一抹白。
那一点儿小得可怜的人影,飘飘摇摇地过桥。
是一个女人。
是他逃走,又巴巴地跑回来的女人。
他身处的白塔高耸入云,藐视凡尘一千里。
裴京聿充满兴味地笑了,唇边浮出一点恶劣地坏:“......忠诚。魂牵梦萦地喜欢我,想尽办法要和我见一面的。”
他沉静盯着远处看了许久,男人绷紧脊柱,臂弯发力,取下双箭,利落置于左手虎口。
“啪嗒——”他松开手。
一声破风的轰鸣。
他手上的竹木迸射而去,黑金长箭百步穿杨,深可入骨,把桥头装饰用的鹿眼,分裂射了一个对穿。
远处的人影不动了,站在桥上凝望他。
她怯怯的,不安的,不知道能不能到他身边来。
姜嘉茉的裙摆,白晃晃,像败降的旗帜。
迷途的小羊羔,狼狈地回来,祈求他的一点儿垂怜。
这种被她仰望的刺激感,让裴京聿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快意。
任何人都给不了的,被她渴望的满足感。
很爽。
别的女人怎么调情献媚,都比不上半分。
樊津尧血脉流速几乎沸腾:“太帅了!”
他第一次看见一弓两箭,悉数横贯木质鹿头的眼睛,堪称绝杀。
樊津尧拼命拍掌,称赏道,“我十六岁看你玩刀。一直崇拜你,一脉双杀,哪个热血男人不心动啊。”
裴京聿懒怠笑笑。
他脱下弓道服,穿上了西装,恢复了清疏凛冽,端方贵公子的沉稳模样。
“桥上那女人,是我自投罗网的猎物。找人把她带过来。”
他漆黑眼瞳,透出一点施虐的畅快:“她连我一箭射穿两桥柱都不怕,就这样站在那仰望我。”
裴京聿缠绵又凶恶地笑了,他虎口微颤:“这么烈,好带劲儿。”
真招人,想涩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