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迎风生长卡, 已被宿主您的长子使用!】
是梁缨!梁苒的长子……
“何人在此喧哗?!”大宗伯指着梁缨:“太极殿乃是重臣朝议之所,你是何人,如何敢擅闯太极殿?来人啊, 把他拖出去!”
“谁敢?!”梁苒拔身站起, 冷冷的扫视着在场的嬴氏府兵。
大宗伯说:“君上!今日朝议的内容, 都是国家机密大事, 此人潜入太极殿, 理应当斩——!”
梁缨不紧不慢,看起来有条不紊, 他虽面容敦厚, 但思维迅捷, 反应灵敏,并不是有勇无谋之辈, 镇定的说:“大宗伯何出此言?难道你不识得我了么?”
大宗伯被他一说,仔细上下打量梁缨。
梁缨的身材高大, 那肩膀宽阔与赵悲雪有的一比, 面容俊美端正,可谓一身正气,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梁缨生得好似一个人。
是谁?大宗伯的目光一抖,可不是生得极像当今的天子梁苒么?
大宗伯的脑袋里一团浆糊,其他的臣子一时也认不出梁缨到底是谁。大梁宫守卫如此森严,今日又是虎贲军,又是嬴氏府兵, 到底是谁能在两股势力的眼皮子底下, 混入大梁宫?若说是不相干之人, 那是绝然不可能的。
梁苒的眼眸快速波动, 该如何说,难道说这是寡人的长子?儿子一下子变得如此之大,满朝文武也不可能相信。
他的眸光一闪,立刻想到了那张“常识修改卡”,若是动用这张卡片的话,或许可以改变众人对“小皇子”的印象,可梁苒收了这么大一个义子,听起来也怪怪的,让子民如何觉得?百姓听了只会觉得什么义父义子,不过是宫闱秘事罢了。
且蛋宝宝破壳出生之后,又要如何说法?难道需要昭告天下,寡人又收了一个义子?
梁缨递给梁苒一个安心的眼神,他今日到这里来,似乎已然想好了万全的对策,果然是将才之风,临危不惧,四平八稳的说:“诸位难道都不识得我了么?吾乃齐王之子。”
“什么?”
“齐王太子?”
“是他?齐王唯一的独子!”
大梁分封晋、秦、齐、楚四王,以晋王的地位最为高贵。晋王便是梁苒的大皇兄梁溪,秦王乃是梁苒的二皇兄梁深,至于这齐王……
除了冯沖这个半路认的哥哥,梁苒再没有其他兄长,齐王并不是梁苒的兄长,而是梁苒的叔叔。
齐王乃先皇的亲弟弟,随同先皇出征之时,先皇猝死,齐王战死,都没能回到大梁来,而齐王唯一的儿子,也便是羣臣口中的“齐王太子”,身中流矢,尸骨无存,当时战场实在太过惨烈,齐王太子的尸骨都没有收回来。
齐王就这么一个儿子,于是齐王一家子便从此绝后,再无血脉。
距离那场恶战已经过去很久,梁深的腿疾都差不多已然痊愈,所有人都以为齐王太子已经死在战场之上,谁能想到……
梁缨自然不是什么齐王太子,但看他的年岁,正好和齐王太子相似,加之齐王太子的确再也回不来,因而梁缨干脆顺水推舟,冒名顶替。
梁苒一愣:“……”寡人的长子,变成寡人的堂兄了?
这辈分乱了……
“胡说!”大宗伯第一个反驳:“齐王太子战死沙场,这是许多将士亲眼目睹之事!你如何可能是齐王太子?再说,你的容貌……”
梁缨生得和梁苒七八分相似,和齐王太子根本两模两样,朝中见过齐王太子的人不少,怎会一眼认不出来?
叮——
【“常识修改卡”,生效!】
大宗伯的话突然卡顿,他的眸子不敢置信的收缩、再收缩。
旁边的臣子突然爆发出惊呼:“是了!真真儿是齐王太子!”
“真的是齐王太子,老臣曾见过齐王太子好几面,错不得的,错不得的!”
“你看看这容貌,你看看这姿仪,这不就是我大梁的宗室威仪么?”
“君上与齐王太子果然是堂兄弟,竟生得如此相似,错不了!”
梁苒:“……”寡人之所以与梁缨相似,因为是亲父子,并不是亲兄弟……
“常识修改卡”生效,别说是大宗伯了,羣臣哗然,纷纷感叹齐王太子回归,齐王又有血脉可以延续下去了。
如此一来,梁苒也不必担心义子这么大,被百姓谈论为宫闱秘事,再者,梁苒可以将蛋宝宝幼年的容貌修改的和梁缨几乎一模一样,等蛋宝宝破壳之后,便可顶替梁缨作为小皇子,简直是一石三鸟之计策,一张“常识修改卡”解决了三个问题。
“齐王太子可是咱们大梁,与秦王齐名的骁勇将才啊!”
“是啊是啊!老臣犹记当年,先皇还在世的时候,多次夸赞齐王太子。”
“若是能由齐王太子领兵出征,对抗北赵,岂不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梁缨的嗓音浑厚铿锵,朗声说:“臣愿为君上分忧,带兵出征,护我大梁!”
梁苒的心窍在沸腾,是了,寡人费尽心思的生儿子,为的就是这一刻,保家卫国,扬我大梁国威!
“不可!!万万不可——”大宗伯着急的说:“就算……就算真的是齐王太子,那也……也不可!”
“嗯?”梁苒挑眉,唇角挂着冷笑,寡人倒要看看,你这个大宗伯还有什么能耐,不过强弩之末罢了。
大宗伯满脸都是诡辩的表情,绞尽脑汁,磕磕巴巴的说:“齐王……齐王太子九死一生,刚刚归朝,怎么能……能立刻出征,这实在太强人所难了。”
梁缨哈哈一笑,他的笑容十分爽朗,爽快的回答:“大宗伯请安心,我等武将,从小习武,绝不是从蜜罐子里泡出来的,倒没有某些大官显贵的娇气与矫情。”
“噗嗤……”梁苒没忍住笑出声来,原来儿子不只是会打仗,还会揶揄人呢。
嗯,可爱,不愧是寡人的儿子。
大宗伯就差被点名道姓的指着鼻子骂,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说:“还是、还是不可!齐王太子虽享有年轻才俊之名,可……可你们都不要忘了,当时我军惨败,齐王太子身中流矢,生死不明,那是结结实实的输了!齐王太子已然对北赵输了一仗,我大梁朝廷,如何能启用败军之将呢?岂不是有辱士气?”
梁缨眯起眼目,据理力争:“大宗伯所言差异,当年我军兵败,败在有人延误军机,拖延辎重,致使前线断粮断米,将士有心无力,这难道是主将之错?你若如此说法,是不是已故的先皇,也有错?要不要前去皇陵,打开先皇的棺椁,让先皇给你震慑震慑军威?!”
梁缨每说一句话,便踏前一步,大宗伯吓得连连后退,他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面对着梁缨的时候,有一种面对赵悲雪之时才会感觉到的压迫感,何其相似,如出一门。
其实大宗伯的感觉是正确的,虽梁缨的容貌与梁苒七八分相似,与赵悲雪几乎没有相似之处,可到底赵悲雪也是梁缨的父亲之一,梁缨多少会集成一些赵悲雪的品种。
长子乃是将才,系统自动甄别了赵悲雪身上,最符合将才的品质,那自然威严、镇定、骁勇,还有那如狼似豹的气势。
“哎呦——”大宗伯一个不慎,竟踩中了自己的袍子角,一屁股坐在地上,四仰八叉,何其难堪。
“噗嗤……”梁苒又笑出声,不得不再次感叹,我儿小时候可爱,长大了省心。
羣臣听到梁缨的言辞,纷纷点头:“是啊,北赵诡诈,这不是齐王太子的罪过。”
“依我之见,齐王太子可以一战!”
“是啊是啊,可以一战!”
大宗伯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硬着头皮说:“老臣、老臣的意思是说……齐王太子刚刚回朝,怎么能让他立刻出征呢?再者,齐王太子终究还是太年轻了,这打仗的事情,还得看老将的!”
大宗伯有说不完的借口,又说:“再者,齐王太子失踪这么久,一直都未领兵,难免生疏,这可是关乎到我大梁威严的一战,绝不容闪失。”
梁苒幽幽的开口:“大宗伯说了这么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有话直说罢。”
大宗伯的脸面已然丢干净了,干脆破罐子破摔,说:“老臣以为,不如请齐王太子与朝中老将比试一场,明日鹿苑夺旗,谁能领兵夺得战旗,谁便是此次出征的主帅!”
鹿苑乃是大梁宗室的皇家园林,但并非游山玩水的地方,而是演兵练兵的地方,就在大梁的城郊,路途并不遥远,当天便可折返。
鹿苑之中模拟了各种作战的地形,江河湖海、泥沼湿地、山川平原等等,大梁的历代皇帝,都会在开战之前于鹿苑演兵,并且发表言论,鼓舞军心。
也有想要挂帅的将士自荐,可以在鹿苑一展风采,技高者便可获得挂帅的资格。
大梁尚武,的确有这样的传统。
众臣一听,尤其是大宗伯的爪牙纷纷点头,应和说:“是啊是啊!大宗伯的法子甚好!”
“齐王太子骁勇善战,定然无惧,应当不会拒绝罢?”
梁苒眯起眼目,这个大宗伯,他背后有许多经验老道的将才,他必然是想要通过鹿苑夺旗,搓一搓梁缨的锐气,梁苒倒不是担心儿子无法胜出,而是担心大宗伯诡计多端,会做什么手脚。
梁缨冷笑一声,根本不当一回事儿,说:“既然大宗伯执意如此,我梁缨行端影正,愿意应战!”
“好!”大宗伯迫不及待的说:“为了表达对齐王太子的尊敬,老臣便举荐苏老将军,与齐王太子一较高低!”
“什么……”苏木大吃一惊,在这个朝廷上,能称得上苏老将军的,可不就是自己的父亲么?
苏将军也站在太极殿中,被点了名字,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大宗伯。
大宗伯的眼神阴沉沉的,里面满满都是威胁。
苏将军迟疑了片刻,站出来说:“卑将……愿意与齐王太子一试!”
苏木更是不敢置信,父亲竟然答允了,他竟然帮着大宗伯做事,简直便是助纣为虐……
梁苒说:“好,既然大宗伯执意如此,寡人也没什么可说的,寡人倒是很期待,明日的鹿苑夺旗一战。”
大宗伯说:“君上,咱们有言在先,若是齐王太子赢不得朝中老将,必然不可能领兵出征,赵悲雪的人头,还是要切下来祭旗!否、则,恐怕大梁没有将士愿意为了君上抛头颅洒热血啊!”
梁苒冷冷一笑,说:“那寡人也有言在先,明日若是齐王太子胜了,不只是赵悲雪的脑袋不必搬家,寡人还要册封梁缨为齐王,挂帅出征。”
大宗伯咬牙切齿,齐王的位置一直空置,其实大宗伯早就窥伺这个王爵了,只是一时没找好借口请求册封,而如今齐王太子突然杀出来。
太子的意思便是储君,齐王太子乃是齐王的储君,继承齐王爵位名正言顺,无可厚非。
大宗伯眼看到嘴的鸭子要飞,眼睛里闪烁着寒光:“是,君上!”
梁苒摆了摆手:“若无事,静等明日鹿苑夺旗,散朝罢。”
羣臣作礼,纷纷退出太极大殿,大宗伯走到苏将军身边,狠狠的说:“明日鹿苑一战,绝不可输!”
苏将军只是说:“是。”
苏木从后面走来,便看到大宗伯和自己的父亲咬耳朵说悄悄话,等大宗伯走了,这才赶来,说:“阿耶!”
苏将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苏木再难以沉得住气,恨不能质问自己的父亲:“阿耶为何要替大宗伯做事?大宗伯只手遮天,气焰嚣张,今日竟敢带着府兵闯入大梁宫,阿耶难道要为虎作伥不成?!”
“混账!”苏将军断喝:“你翅膀硬了,竟敢这么说你老子?”
苏木垂下头,却不甘心:“儿子不敢,但儿子从小被阿耶教导仁义礼仪,知晓什么叫忠君之事,难道阿耶却忘了么?”
苏将军气的脸色涨红,抬起手来本要打他,但却下不去手,叹气说:“你懂什么?你进入朝廷才多久?你可知那大宗伯,已然盘踞在朝廷中多久?你也说了,这天下有几个人,有能耐带着府兵冲入大梁宫?大宗伯的势力,并非一朝一夕便可以撼动的,你今日带着禁卫与大宗伯对抗,可想到后果?倘或……倘或明日,鹿苑一战,齐王太子输了,大宗伯杀不得宗室之人,便会名正言顺的拿你开刀,震慑朝廷,杀鸡儆猴,你可知晓啊!!”
苏木还是垂着头,说:“儿子知晓,但儿子从未考虑过这些,只知忠君之事。”
苏将军深深的叹口气,说:“我儿,你也不要怪为父,为父不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背后还是整个苏家,在没看清楚事态之前,为父不能贸然站队。”
说罢,苏老将军转身离去……
散朝之后,梁苒看着羣臣纷纷离开太极大殿,狠狠松了一口气,少了这股气力的支撑,身子绵软的不像样子,猛地歪斜,便要从龙椅上摔下来。
“小心!”
“当心!”
赵悲雪和梁缨几乎同时反应,加之他们的武功路数一脉相承,速度几乎是一模一样之快,梁缨站在距离梁苒近一些的地方,比赵悲雪快一步扶住梁苒。
梁苒倒在他怀中,没有了一点力气,因着是梁苒亲生的儿子,梁苒也没有任何芥蒂,便任由他抱着。
这下子好嘛,赵悲雪伸手扑了一个空,眼看着梁苒伏在梁缨的怀中,心窍里的酸意好像火山爆发一样。
刚才在朝廷之上,赵悲雪本有能力帮助梁苒,可偏偏他是北赵人,碍于这个身份,对大宗伯的咄咄逼人无能为力,而梁缨,仿佛救世的英雄,拯救梁苒拯救朝廷于危难之间。
赵悲雪的心头本就不舒坦,这会子只加了一个更字儿。
“君……”梁缨差点下意识唤成“君父”,这么大的儿子,岂不是露馅了?
梁缨改口说:“君上的身子太虚弱了,臣抱你回紫宸殿罢。”
抱?赵悲雪心中警铃大震,立刻挤过去,将梁缨不客气的挤开,熟门熟路的将梁苒打横抱起来,说:“我来便可。”
梁缨:“……”好像……嗯,被父亲瞪了。
梁苒没有力气,老老实实的窝在赵悲雪怀里,被赵悲雪抱回了紫宸殿太室。
赵悲雪回头,见梁缨一直跟着他们,也一同进入了太室,便冷冷的说:“君上需要安歇,不便被人打扰,齐王太子正好需要准备明日鹿苑夺旗一事,早些回去罢。”
他刚说完,便被梁苒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寡人的儿子,说赶走就赶走,你倒是不客气。
赵悲雪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他能感觉得到,梁苒好像是为了那个巨型小白脸,在瞪自己。
那个巨型小白脸有什么好?生得像一头豹,长得像一头狼,其实呢?是个粘人的狗子,有人叫他跟着么,便自来熟的走进天子的寝殿?
赵悲雪并没觉得,生得如狼似豹,跟在梁苒身后却像一只摇尾巴的大狗子,这个形容其实他本人更加贴切。
梁苒开口了:“你先出去罢。”
赵悲雪冷笑:“还不跪安?”
梁苒实在没忍住,顾不得帝王的姿仪,结结实实翻了一个白眼儿,说:“说你呢,你,赵悲雪,你先出去,寡人有话儿要与齐王太子单独嘱托。”
赵悲雪:“……?”
赵悲雪不敢置信,他的一双三白眼,几乎睁成了“四白”,活脱脱一个怔愣的大狗子。
梁苒又说:“关于明日鹿苑一事,寡人还有话与齐王太子说,你回避一下。”
赵悲雪:“……”
赵悲雪若真的是狗,此时头顶上的狗耳朵一定耷拉下来,霜打茄子一般趴在头顶上。
赵悲雪抿了抿薄薄的嘴唇,不甘心的说:“是。”
借着告退的动作,狠狠瞪了梁缨一眼,出门的时候又不不小,用宽阔的肩膀狠狠挤了梁缨一记。
嘭!
梁缨的肩膀撞在门框上,声音还挺响亮。
梁苒立刻从榻上起身,关切的问:“磕到了?疼不疼?”
临出门的赵悲雪:“……”
赵悲雪终于走出去,梁苒扶着梁缨,仔细查看他的肩头,梁缨无奈一笑,说:“君父,父亲刚才好像瞪我了。”
梁苒说:“不必管他,疼不疼?君父给你吹吹。”
梁缨笑起来,他的笑容十足爽朗,特别有感染力,说:“君父,儿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的确,儿子一瞬之间长大了,用了那张“迎风生长卡”,变成了一个大人,身材高大挺拔,比梁苒的年岁看起来还要年长一些,扮演起齐王太子,梁苒的堂兄,简直再合适不过,一点子也不会违和。
只是……
梁苒蹙起眉头,说:“你怎能擅自用了那张卡片?这样太危险了,大宗伯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从今往后,他便会处处针对你,明日无论你赢了,还是败了,都会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永无宁日!”
梁苒并非危言耸听,大宗伯记仇又小心眼,只有彻底推翻他的日子,才是最为安宁的日子。
梁缨扶住梁苒,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心,安抚说:“君父不必担心,这些儿子都知晓,且都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再者,君父生我养我,便是为了让儿子为大梁的朝廷尽忠,为大梁镇守疆土,开拓版图,这些是儿子应当做的,是儿子与生俱来的使命,责无旁贷。”
梁苒的心尖儿颤抖起来,儿子很懂事,这很好,比梁苒预想中的还要懂事听话,他所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为大梁朝廷尽忠的儿子,若不是如此,生儿子做什么?还不如多批看几张题本。
可是如今……
梁苒的心头不是很舒服,儿子越是懂事儿,他便愈发的心酸,总觉得亏欠儿子,亏欠了他整整一个童年。
“君父?”
梁苒回过神:“为父也不知做的对不对。”
梁苒一笑,说:“君父为何要考虑自己做得对不对?君父只要知晓,身为人子,儿子一直会支持君父,一直会站在君父身后,成为君父最可靠的基石。”
梁苒眼圈微微发红,实在没有忍住,他从不知自己是个多愁善感之人,主动环住梁缨的肩背,将人紧紧抱起来,可是梁缨比小宝宝的时候长大了太多,抱起来有些艰难。
梁缨便环抱着梁苒,如此一来容易多了。
两个人静静的相依相偎,此刻梁苒的心底是无尽的安宁,什么上辈子的国仇家恨,什么这辈子的朝廷斡旋,好似都被儿子净化了,梁缨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让人心境明澈,忘却烦忧。
吱呀——
太室的户牖轻轻推开一条缝隙,是赵悲雪。
他离开太室之后,不太放心,又折返回来,干脆绕到户牖之下往里偷窥,这样一看……
赵悲雪仿佛火山喷发,又如海啸洪水,酸水咕噜噜往上涌,梁苒竟与那个巨型的小白脸亲密无间的拥抱。
梁缨可是练家子,虽然年岁小,但耳聪目明,他瞬间便发现了偷窥的赵悲雪。
平日里的父亲,那也是高冷沉稳的,如今却来扒窗子,这实在……
梁缨轻声说:“君父,父亲在户牖那面儿。”
梁苒立刻抬起头来,瞪着那条窗户缝,说:“退下。”
赵悲雪支着户牖的手一顿,嘭一声,还是放下了窗子。
他虽不再偷看,可心中不安宁,不就是一个齐王太子么?梁苒的堂兄而已,又不是亲兄弟,至于一见面便动手动脚,抱来抱去么?那竖子还用下巴抵在梁苒的肩膀上,这个动作只有赵悲雪做过,只有他知晓,梁苒的肩窝有多细腻,有多温暖,甚至还带着淡淡的体香。
嘎巴——
赵悲雪手骨在作响。
太室的隔音太好了,放下户牖之后,什么都听不见,即使赵悲雪武艺再高,听力再好,还是一句也听不见。
赵悲雪眸光闪烁,他慢慢倾斜身子,虽然有些犹豫,但为了听清楚里面的动静,还是趴在了太室的外墙上,准备仔细听一听墙根儿。
“赵……皇子?”路过的内监吓了一跳。
他们所认识的赵皇子,平日里冷着脸,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冰冷无情,面如死水,似乎什么也无法提起他生的希望,他活在这个世上,天生便是一具行尸走肉。
而眼下……
赵皇子压低了身子,这是在……扒墙角儿?
赵悲雪立刻直起身子,又恢复了冰冷的面容。
“赵皇子,”内监说:“有什么需要吩咐的么?老奴、老奴可以帮您去做。”
赵悲雪没有要吩咐的,他想了想,问:“你可知,那个齐王太子是什么样的人?”
必然是个孟浪之人,而且他的长相……好似有些眼熟,除了像梁苒之外,好似在哪里见过?
赵悲雪的记忆没有出错,自然见过,那日死士行刺小宝宝,赵悲雪赶到太室,看到的那个衣衫不整,露着胸肌的“刺客”,就是梁缨无疑了。
“哦,齐王太子啊!”内监是宫中的老人儿了,立刻侃侃而谈:“这个齐王太子,是咱们君上的堂兄,老奴还记得,君上小时候去学宫,就喜欢跟在齐王太子的身边,一口一个哥哥唤得,可亲切了呢!”
哥哥?
嘎巴——
赵悲雪的手骨又开始作响了。
内监没看出赵悲雪脸色不善,毕竟他除了对着天子,对着其他人的时候总这副模样,脸色不善与脸色更加不善,大抵也没差太多。
内监继续说:“齐王太子为人醇厚,温文尔雅,满腹诗书。”
赵悲雪敏锐的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挑眉说:“温文尔雅?满腹诗书?”
“是啊!”内监信誓旦旦的点头:“齐王太子可是咱们大梁有名的儒将,阵前吟诗,可谓是才高八斗!”
赵悲雪觉得,那个唤作梁缨的小子,的确可以说做孔武有力,挺拔俊气,可是与温文尔雅沾什么边儿?方才在朝中那几句开口,虽慷锵有力,但不像是儒才说的话。
有问题……
赵悲雪总觉得,这个齐王太子有问题,说不出来的古怪。
赵悲雪说:“既然齐王太子如此才华横溢,可留下诗作?”
“自然有自然有!”内监很是热情,说:“老奴记得,君上亲自记下来一本诗集,是当时学宫的诗册,其中便有齐王太子的诗句,还有嬴庶子官的诗句呢!”
赵悲雪让内监带路去取,正巧了,那诗集就在东室之内。赵悲雪自从搬入紫宸殿入住之后,便一直住在东室,东室一大面墙做成了百宝阁,上面堆放着简牍与诗书,赵悲雪对这些劳什子不感兴趣,便从来没碰过。
内监精准的找出来,擦拭上面的尘土,热情的说:“赵皇子请看,便是这个。”
上面写着——于天佑二十年,腊月初三作。
还有齐王太子的署名。
“梁……”赵悲雪分明看到了三个字,齐王太子的名字,分明是三个字,绝不是两个字。
可是……
唰——
诗集一瞬间发生了改变,齐王太子的署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梁缨!
赵悲雪揉了揉眼目,还是梁缨无错,可方才他分明看到了三个字。
赵悲雪将诗集收起来,环顾左右,说:“小皇子在何处?怎么没听见小皇子的声息?”
内监奇怪的说:“小皇子不在东室啊,兴许是被君上亲自带着罢,老奴今日都未曾看到小皇子。”
小宝宝自然不在东室,他正在太室之中,因为他就是梁缨。
赵悲雪奇怪,他刚从太室退出来,没看到小皇子,难道睡得正香,所以没有出声?
赵悲雪又等了一会子,眼看着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不知道梁苒和梁缨有什么要说的,竟然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儿,梁缨一直没有从太室出来。
孤男寡男的,再者,那个梁缨体格如同一头牛犊子般健壮,赵悲雪心想,若是他突然对梁苒不利,梁苒那细弱的小身子板儿,如何才能反抗?
“不可。”赵悲雪蹙眉站起身,必须现在便去面见梁苒。
赵悲雪走回太室,他怀里揣着那本诗集。
梁苒正在和儿子说体己话儿,正在兴头上,被赵悲雪打断了,淡淡的说:“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