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转念一想,若是放弃了这个任务,猴年马月才能看到儿子长大成人?十三年之后,寡人岂不是又要成为亡国之君?
梁苒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并没有注意赵悲雪,他回了御营大帐,赵悲雪也跟进来。
梁苒脖子生疼,下意识用手揉了揉,可是背着手不怎么方便,一只温热的手掌贴上来,轻轻的为梁苒按揉。
梁苒这才回神,原来是赵悲雪。
梁苒心情不佳,现在只想把儿子抱出来亲亲,便说:“夜深了,你回去歇息罢。”
赵悲雪却不走,说:“君上脖颈僵硬,我为君上揉揉罢。”
还真别说,赵悲雪的手法很舒服,梁苒肩颈的疲惫被揉开,瞬间缓解了不少。
“嗯……”梁苒舒服的放松下来,任由赵悲雪按揉,也没有再赶他离开。
赵悲雪环视四周,根本没有看到什么孩子,他耳聪目明,武艺精湛,都已经到了营帐之中,不可能听不到吐息之声,赵悲雪再三确定,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孩子。
狠狠松了一口气,赵悲雪的心情瞬间雨过天晴,灿烂无比。
“君上。”赵悲雪没有问梁苒为何要做小衣裳,他知晓问了梁苒也不一定会告诉他,而是说:“君上要做衣裳,何必亲自动手?若不然,我来帮君上裁衣罢?”
梁苒舒服的几乎要睡着了,他下意识撩起眼皮,懒洋洋的看了赵悲雪一眼,黑色的眸子一动。
是啊,系统的任务是——慈父手中线,宝宝身上衣。
没说一定让梁苒这个父亲亲自缝制小衣裳,也许可以是另外一个父亲,比如说——赵悲雪?
梁苒挑眉,心中暗暗的询问,系统,若赵悲雪亲手缝制小衣裳,可算是完成任务?
【系统:……】
系统在短暂的沉默之后……
【经系统分析,赵悲雪为长子的另外一个父亲,的确符合任务要求。】
梁苒笑起来,赵悲雪不知他在笑什么,但见他突然展颜,心口梆梆狠跳了好几下,竟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梁苒说:“好啊,既然你这么愿意为寡人分忧,那你便做罢。”
赵悲雪欣喜起来:“请君上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赶工。”
梁苒叮嘱说:“也不必太过着急,主要还是缝制的精细一些。”
寡人的儿子皮肤如此娇嫩,还是个刚刚出生的小宝宝,穿着的衣裳必定要十足注意,粗糙的针脚线头等等,都会划伤皮肤。
虽这个任务做完之后,梁苒便可以得到“迎风生长卡”,小宝宝可以立刻长大,但儿子的第一件衣裳,如此有意义,还是越精细越好。
赵悲雪点头:“君上安心。”
梁苒立刻将图纸交给赵悲雪,这是世子郁笙刚才画的,梁苒十足满意这个图纸,让赵悲雪按照这个模样裁衣。
营帐中裁衣的工具都是现成的,赵悲雪伏在案上,没有一句废话,也不问梁苒为什么,便开始投入裁衣制作当中。
梁苒起初还有些顾虑,生怕赵悲雪“笨手笨脚”的,还不如自己个儿麻利,毕竟他可是北赵的皇子啊,就算是个不受待见的质子,到底也是皇室出身。而且北赵的人,全凭马上夺天下,骁勇善战是骁勇善战,同时也粗枝大叶,梁苒难免担心。
只是……
梁苒仔细一看,赵悲雪的动作有模有样的,虽不如世子郁笙的灵动,与冯沖都差着一些,但比梁苒可强太多了,加之赵悲雪武艺不错,准头极佳,三两下便按照图纸,把布料裁剪得整整齐齐。
梁苒满意的点点头,托腮坐在一边监工:“没成想,你还做的有模有样儿?”
赵悲雪抬头看了一眼梁苒,仔细的精修剪下来的布料,难得笑了笑,只是他的笑意中尽是苦涩,幽幽的说:“小时候在信安……”
信安乃是北赵的都城,就如同大梁的上京一般,北赵的皇宫便设立在信安城中。
赵悲雪说:“我是在掖庭的冷宫中长大的,那里什么也没有,想食什么,想做什么,想穿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否则便只能挨饿、受冻。”
他回过神来,说:“所以一些简单的手艺,我多多少少都会,若是君上以后有什么吩咐,尽管知会我去做。”
梁苒心想,赵悲雪不只是会打战,还会裁衣、做饭,倒是个贤惠的。
赵悲雪动作麻利,剪裁之后已经开始准备缝衣,梁苒看着看着,眼皮开始沉重,毕竟已然是后半夜,且梁苒对此并没有什么天赋,只觉得比温书还要令人困倦,脑袋一点一点,手肘一松,险些直接磕在案几上。
赵悲雪眼疾手快,一把托住梁苒的面颊,没有让他磕在案几上,动作很轻很轻,放下手中的针线,将梁苒打横抱起来,来到榻边上,轻手轻脚将他放在软榻之上,仔细的盖好锦被。
“嗯……”梁苒没有醒过来,翻了一个身,自己个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兀自沉睡。
赵悲雪看着他安详的睡颜,为他整理了一下头发,便又轻手轻脚的退回案几边上,将营帐中所有的灯火都熄灭,以免打扰梁苒休息,只点着豆大的蜡烛,就在自己眼前照明,此时若是有人看到,必然以为赵悲雪不安好心,正在做贼……
梁苒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迷茫的睁开眼睛,伸了一个懒腰,后知后觉才发现,寡人怎么睡着了?怎么在榻上?不是应该看着赵悲雪给寡人的长子制作衣裳么?
他翻身而起,迷茫的看向四周,赵悲雪还坐在案几前,背对着他,似乎听到了动静,回过头来说:“君上醒了?”
梁苒注意到他手上的东西,是那件小衣裳!
“做好了?”梁苒立刻下榻,顾不得梳洗,从赵悲雪手中拿过小衣裳。
乍一看好像做好了,大体已经完工,但其实还差一点点。
赵悲雪说:“还差一点收尾,今日便可做好。”
梁苒没想到他做的这么快,只是睡了一觉,而且后半夜那么短,赵悲雪竟然做出了八成,小衣裳的雏形完全呈现出来,可可爱爱,充斥着一股玲珑的憨态。
梁苒已经幻想着,长子穿上这件小衣裳的模样,儿子肤白,必然可人的没话说,绝对是全天底下,最可人的小娃儿。
赵悲雪说:“君上觉得哪里不合适,我可以修改。”
这针脚绝对是比不上世子郁笙的,但也看得过去,还算整齐严谨,梁苒用手指轻轻一捋,发现并没有多余的线头,也不会扎人,差强人意罢。
梁苒没有回答,而是问:“你一晚上都在赶工?”
赵悲雪说:“我也是头一次做这么小的衣裳,不甚熟练,因而不敢懈怠。”
因着梁苒的一句话,赵悲雪一晚上都在缝衣裳,真真儿是一条听话的好狗。梁苒眯起眼目,慢慢靠近赵悲雪,在他的面颊上轻轻一吻。
赵悲雪愣住了,一双狼目睁大,竟然圆溜溜的,因为梁苒那纯洁到不能再纯洁的亲吻而震惊。
梁苒微笑说:“这是寡人的奖励。”
说罢,转身唤人来盥洗。
赵悲雪虽忙碌了一晚上,但换来了梁苒奖励的一吻,感觉真的一晚上的熬夜也是值了。
今日是大军开拔,是准备前往接应菰泽军队的日子。赵悲雪寻思着,因着昨夜的事情,梁苒心情不错,那今天上路的时候,自己必然可以与梁苒同乘。
他可还记得上一次参乘的经历,简直历历在目。梁苒的细腰趴在车厢的软毯之上,难耐的抓紧车帘子,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唇,抑制着暧昧的吐息,那隐忍的模样令赵悲雪冲动。
赵悲雪回去洗漱完毕,大军即将开拔,他自然而然的走到梁苒的车驾旁边,等待着梁苒的传唤。
只是……
梁苒步上车辇,并没有传唤任何人参乘,上了车坐好。
“君上……”赵悲雪终于忍不住开口,或许是梁苒一时忘了。
梁苒从马车上垂目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赵皇子别忘了抽空赶制那件衣裳。”
说罢,哗啦一声放下车帘子,骑奴驾士传令:“启程——”
赵悲雪:“……”
赵悲雪不知,梁苒今日不传召任何人参乘,其实为了和自己的儿子独处。
昨日直接睡了过去,梁苒都没有来得及看看宝宝,此时已然迫不及待,打开系统背包,将小宝宝取出来。
小宝宝呆在背包里一整夜,不哭也不闹,被梁苒抱出来的时候,整个人还迷迷瞪瞪的,眼角湿漉漉,咂了两下嘴,似乎堪堪醒过来,像个小懒猫一样。
梁苒轻笑,揉了揉儿子的小脸蛋儿:“才睡醒呢?”
“嗯……”小宝宝踢了踢腿儿“嗯嗯”了两声,似乎在回应梁苒。
梁苒吩咐了,将早膳布置在车中,他素来是一个晕车之人,所以不喜在车中用膳,今日却不同,旁人都不知梁苒有了儿子,因此梁苒只能在车中给小宝宝喂食。
梁苒抱着小宝宝,腾出一手来给他喂粥,小宝宝一看是粥水,眼睛亮堂堂的,从小懒猫变成了小馋猫,十足期待,已经跃跃欲试了。
“来,吃一口。”梁苒将粥水喂到他嘴里。
“嗯嗯!”小宝宝似乎在说好吃!
梁苒的眉眼化开,从未笑得如此舒心过,说:“慢慢吃,别呛着了,这些都是你的。”
“啊!”小宝宝点头,他听懂了。
朝食是在马车上用的,午膳也是在马车上用的,梁苒根本没有叫人停车,也没有下车的意思,一直到黄昏扎营,赵悲雪都没见过梁苒一面。
营地扎起,梁苒终于从马车上下来,收敛了温柔的笑意,吩咐说:“这一路寡人乏了,要早些歇息,没有要紧的事情,谁也不得来打扰寡人。”
梁苒哪里是乏了,他是想要回营帐中继续逗儿子顽耍,所以谁都不见。
赵悲雪:“……”
赵悲雪望着梁苒的背影,眼眸中有些失落,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两天梁苒不与他做任何亲密的举动了,便是连亲吻,也是简单的亲脸,好似特别敷衍,而眼下是连敷衍也懒得敷衍了……
赵悲雪有一种失宠的感觉,好似年老色驰的美人,韶华不再,被薄情的君王嫌弃,君王转头便另结新欢。
可赵悲雪不解,整个扈行队伍中,除了自己,梁苒哪里来的“新欢”?
自然是梁苒的长子,如今长子梁缨,可算是梁苒最为重视之人,远远比过他那个便宜又不太中用的爹——赵悲雪。
赵悲雪只好往自己的营帐走,昨夜他彻夜裁衣,今日打算早点歇息。
刚一进入营帐,赵悲雪的眼神立刻肃杀起来,亲手将大门带上,帐帘子掖好,走到营帐深处,这才说:“出来罢。”
“拜见主上!”
是那两个亲信黑衣人,不知何时藏在了营帐之中。
赵悲雪简明的说:“有事?”
那性情略微急躁的黑衣人说:“回禀主上,卑职按照您的吩咐,扮作流寇袭击了大宗伯派出的队伍,拖垮了他们的行程。”
大宗伯记恨梁苒不让他作为特使,去迎接菰泽二十万大军,因而心狠手辣的打算将姓梁的全部坑杀在外面,另外一方面,他早就做足了准备,只等梁苒遇刺的消息一出,就名正言顺的派出自己的亲信去接手菰泽大军。
大宗伯的亲信,便是他的干儿子的侄子——嬴广才,赵悲雪口中的那个“孙子”。
其实嬴广才是大宗伯族中子弟,大宗伯乃是嬴氏,他的干儿子也是嬴氏,干儿子的侄子还是嬴氏,大宗伯在嬴氏之中地位甚高,乃是宗主,族中子弟自然要巴结着他。
嬴广才没什么本事,就是喜欢拍马屁,很快攀上了大宗伯,得到了如此的重任。
嬴广才自认为聪明,将队伍乔装改扮成商队,如此一来便不会惊动太多人,方便加快脚程,在梁苒遇到菰泽大军之前,先下手为强,将菰泽二十万兵马握在手中。
但他不知道的是,赵悲雪派人盯死了他,嬴广才的人若是打着官家的旗号,赵悲雪还不好碰他,如今他装成商贾,死了都没人知晓。
赵悲雪的亲信三番两次的偷袭嬴广才的队伍,嬴广才备受其扰,丢盔卸甲,如今狼狈的不成模样。
黑衣人说:“那个嬴广才是个草包,元气大伤,已然不堪一击,要不要卑职一刀杀了他?”
赵悲雪却说:“不必咱们出手。”
黑衣人不解,还是点点头。
另外一个稳重的黑衣人终于开口了,说:“主上,嬴广才的队伍虽然已经被卑职拖垮,然……负责梁主扈行的虎贲中郎将,似乎没有什么经验,还未发现杨广才的踪迹。”
黑衣人口中说的人,不正是苏木么?
“哼。”赵悲雪唇角轻轻一颤,冷冷笑了一声,说实话,他是顶看不起苏木的。苏家也算是大梁的贵胄之家,想当年曾是大梁的柱国将军,赫赫威名,雄壮四方,可惜了,黄鼠狼生耗子,真真儿是一窝不如一窝。
苏木和当年的苏老将军比起来,是万万不及的。
加之苏木年岁太轻,如今是第一次扈行,完全没有经验可谈,到目前为,竟没有发现乔装改扮的嬴广才。
沉稳的黑衣人说:“卑职私以为,要不要想办法提醒苏小将军,否则让嬴广才从眼皮底下溜走,主上的一切,岂不是白做了。”
赵悲雪是不想给苏木这个好处的,但若是自己去提醒梁苒,未免会引起梁苒的戒心,毕竟他是北赵的质子,便算他满心满眼都是梁苒,非我族类,难免会被打成异心。
赵悲雪摆了摆手:“按你说的去做。”
“是。”
梁苒进了营帐之后,立刻将宝宝取出来,给宝宝喂了一点晚膳,抱着宝宝在营帐中转来转去的消食儿。
小宝宝看什么都新奇,尤其是看到梁苒的佩剑。
梁苒虽不通武艺,但是身为天子,佩剑与冕旒一般,都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威,所以梁苒平日也会随身携带佩剑。此时宝剑便架在剑托之上。
“啊!嗯嗯!”小宝宝躺在梁苒怀中,伸手抓啊抓,指着那宝剑。
梁苒一看,立刻走过去,笑着说:“真不愧是寡人的儿子,往后里是要为大梁建功立业的英雄,这么小便喜欢宝剑了?”
小宝宝使劲点头:“嗯嗯!”
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满满都是向往的小星星,一闪一闪的,璀璨而清澈。
儿子还小,梁苒不敢让他真的摸宝剑,但合着剑鞘还是可以的,他把宝宝抱近一些,小宝宝终于如愿以偿的摸到了那把佩剑,兴奋的嘴里啊啊鸭鸭的哼唧,在梁苒怀里一蹦一窜的,梁苒险些抱不住。
梁苒又带宝宝看了弓箭,劲弓挂在墙上,小宝宝一脸好奇,也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梁苒十足欣慰,看来系统没有诓骗寡人,儿子从小表现出来的,便极其与众不同。
“君上。”营帐外传来声音。
是苏木。
苏木朗声说:“臣有要事禀报,还请求见君上。”
梁苒被打扰了兴致,只能将儿子暂时收回背包,朗声说:“进来罢。”
苏木匆忙走进来,开口说:“君上,有重大发现,大宗伯的宗族子弟嬴广才,带着大宗伯的族甲兵,乔装改扮成商贾,正在朝菰泽进发。”
“什么?”梁苒紧紧蹙起眉头,冷声说:“又是大宗伯!”
苏木将探查到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狐疑的说:“古怪的是,嬴广才的队伍似乎得罪了流寇,被三番两次的偷袭,元气大伤,目前正在三里之外扎营整顿。”
梁苒当机立断:“传寡人的命令,点齐精锐,今夜……寡人便要将嬴广才抓住。”
“是!”
苏木应声,但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有些迟疑。
梁苒对他十分了解,说:“怎么?可有什么顾虑?”
苏木还是开口说:“回禀君上,其实……嬴广才乔装改扮的队伍,并不是臣发现的,好似是有人故意引导臣发现……不知那背后之人,是敌是友。”
有人……?是什么人?梁苒陷入了沉思。
*
嬴广才被流寇偷袭,第一次还能应付,第二次咬牙切齿,第三次抓心挠肝,第四次他的士兵已经疲沓了,被打得落花流水,偏偏那些流寇,不劫财,更加不会劫色,损人不利己之后快速消失,好似天兵天将一般……
扮成商贾的士兵们累得不成模样,因为逃难,他们一天都没有造饭,好不容易停顿下来扎营,全都等着今日第一顿饭食。
嬴广才也是灰头土脸的,累得坐在一块石头上,狠狠的喘着粗气。
啪!
篝火中爆出一个火星,这么一点点的动静,吓得嬴广才犹如惊弓之鸟,一个激灵,从地上窜起来,瞳孔收缩,神经兮兮的看着四周。
“谁!!”
“谁?!”
“王八羔子的流寇!给老子出来!”
身边的士兵连忙劝慰:“主子,不是流寇,是火星炸了一下。”
嬴广才慢慢放松下来,气的狠狠踢了两脚篝火,差点把篝火踹灭,要知晓这火上正在造饭,可都是大家的口粮啊。
咕咚——
嬴广才无力的跌在地上,仿佛哈巴狗喘气儿,翻着白眼,几乎要吐舌头。
“还没好么!?”嬴广才骂骂咧咧:“饭食好了没有?想要饿死你老子我么?”
“你们若是不尽心尽力的伺候,得罪了我,可有你们好看的!”
“等我回了上京,禀明大宗伯,你们谁也吃不了,都得兜着走!”
士兵赔笑:“快了快了,主子,就快了,这山猪肉马上烤熟了,这就给主子。”
士兵将烤熟的山猪肉切下来,嬴广才饿得慌了,直接用手去抓,烫得子哇乱叫,随即瞪大眼睛,脸都绿了。
“呸——!!”
“啐!什么味儿?!一股骚气,你们竟敢戏耍本君子!把骚猪肉给本君子食?!”
士兵连连说:“主子您误会了,这……这野外打得山猪肉,没有经过处理便是这样,可……可眼下咱们也没有旁的口粮了,都被那些该死的流寇烧光,只能……只能将就食这些了。”
嬴广才刚才一生气,直接将山猪肉扔在地上,滚了一大堆的灰土,根本不能再入口,他一面嫌弃,但一面又饥饿难耐,只得咬牙切齿的说:“看什么看?!还不给老子再切一块!”
“是是……”
士兵又切了一块烤好的山猪肉,恭恭敬敬的递给大宗伯的孙子。
啪——!!
便在此时,嬴广才只觉手背一同,疼痛一直从手臂向上蹿,麻嗖嗖的,震得脖颈直发麻,手上无力,直接将第二块山猪肉也扔在地上。
“啊啊啊!!”嬴广才惨叫。
士兵们都被嬴广才的叫声吓愣了,黑灯瞎火的,谁也没看见什么,莫名其妙便叫唤起来,还这般的嘶声力竭,简直像中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只有嬴广才肯定,是有东西打中了他的手。
嬴广才的手背鲜血淋漓,肿胀成了包子,怒吼说:“谁?!是谁!!!”
哒哒哒——
是马蹄声,但不是流寇。
袭击他们的流寇从不骑马,只是靠着一身轻如鸿毛的轻身功夫来去自如。
马匹从四面八方围剿而来,将他们瞬间聚拢在中央。
嬴广才一看,穿的是士兵的衣服,立刻大吼:“狗娘养的!知道老子是谁么!?吃了熊心豹子胆,你们敢打老子?!”
马蹄声清脆,一个年轻男子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他的体格并不健壮,甚至纤细,四指宽的腰带之下,如杨柳一般的腰肢不盈一握,隔着熊熊燃烧的篝火,笑盈盈的与嬴广才对视。
“你……”嬴广才犹如见到了厉鬼,颤抖的睁大眼睛。
是梁苒!大梁的天子,梁苒!
嬴广才见过梁苒,女装的时候妩媚羞赧,男装的时候分明清秀,却透露着一股森然的凉意。
梁苒幽幽的说:“寡人管你们是谁?接到子民检举,说这附近有黑户商贾,跨境流窜,没有路引,也无文牒,理应当抓。”
黑户商贾?
嬴广才这才注意到,说的是自己,他们穿的正是商贾的衣裳。
嬴广才赔笑:“君上您……您误会了,小人不是商贾,小人,是小人啊!君上您不识得了?在冯家咱们还见过的。”
梁苒好似在仔细的打量他,说:“哦——冯家。”
“对对!”嬴广才一打叠点头:“是小人,正是小人啊!小人乃是大……”大宗伯的干孙子。
不等嬴广才抬出大宗伯这个靠山,梁苒突然冷下脸,说:“休得要与寡人乱攀亲,寡人乃当朝天子,九五之尊,怎么能认得你们这些低贱黑户?来人,全部扣起来。”
“是!”
苏木带兵冲上来,嬴广才的士兵都懵了,不知发生了什么。
他们一路上被流寇追赶,已经精疲力尽,这会子眼看着饭熟了,还没进嘴里,哪里有力气迎战?老老实实的就被禁军捆住,根本毫无斗志。
嬴广才一看这架势,若是落在梁苒手中,指不定会被怎么样?于是他眼珠子一转,突然推开身边的士兵,发疯的向前冲去。
赵悲雪一直没有出手,在旁边掠阵,眼看嬴广才要跑,黑暗的眸光一掠,身形融入夜枭,瞬间抢出,一把擒住嬴广才的后衣领。
“嗬——!!”嬴广才的喉咙拉丝,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还未跑远就被抓了回来。
咚!狠狠摔在地上。
“哎呦……哎呦——”嬴广才痛呼着,好似一只肉蛆,在地上翻滚扭曲,半天才爬起来,捂着自己的脖颈,嘴里喊着:“杀……杀人了……咳咳咳……杀人了!”
他说着,眼神寒光一闪,猛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直扎赵悲雪的心窍。
梁苒吓得惊呼:“当心!”
嬴广才和赵悲雪距离那样近,天色还昏暗,赵悲雪便算是反应力惊人,也不一定躲得开,梁苒心惊肉跳,掌心中一片冷汗,长子虽然降生,但次子三子等等还需要用到赵悲雪,赵悲雪的价值榨干之前,绝对不能出事。
赵悲雪快速向后一仰,唰——匕首划过他的胸膛,瞬间见了血。
梁苒翻身跃下马,快速的冲过去,直接踹在嬴广才身上。
“啊!!”嬴广才根本就是个草包,一下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梁苒紧张的抓住赵悲雪,说:“你流血了?快叫医士!”
赵悲雪的确流血了,其实他反应很快,及时后撤,但架不住距离实在太近,因而赵悲雪的胸膛被轻轻划了一下,见了血,只是擦破皮,并不是很严重。
赵悲雪见梁苒如此关心自己,根本不觉疼痛:“无妨,皮外伤,只是……”
他伸手在胸口处摸了一下,梁苒说:“怎么?可是匕首上淬了毒?”
若是赵悲雪有个三长两短,寡人定将嬴广才扒皮抽筋,挫骨扬灰!梁苒暗暗发誓。
便见赵悲雪将一样破破烂烂的布料掏出来,两只手扯了扯,展示在梁苒面前,说:“只是我为陛下做的小衣裳,被划破了。”
儿子的小衣裳!
梁苒一眼便认出那破破烂烂的布条子,可不就是他期盼多时,马上便要完工的小衣裳么?
眼看着4.4.0任务即将完成,“迎风生长卡”手到擒来,结果却因为一个嬴广才,前功尽弃,小衣裳还需要重新裁剪。
赵悲雪迟疑的说:“君上不必担心,我可以再为君上裁剪,最多两日便可完工。”
梁苒深深的,深吸一口气,微微打直雪白的天鹅颈,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将恶气舒出来,他流畅的下颌线条在跳动,清冷的眼眸中闪烁着凉丝丝的寒光,敢划坏寡人儿子的衣裳?
指着摔在地上的嬴广才,冷声说:“给寡人狠狠的打,打到他不会逃跑为止。”
赵悲雪心窍暖呼呼:“……”君上难道在替我出气?他其实是心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