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那是个危险分子!”(1 / 2)

放学时分的校车车厢里,孩子们就像是一个个话唠宝宝,小嘴巴就没停过。

胡师傅播着儿歌,欢乐旋律伴随着小朋友们归家的兴奋期盼,连曲调都变得更加轻快。

小椰丝的声音在盛放耳畔放大。

“你信啦?”

盛放歪着头:“不然呢?”

椰丝的质疑让盛放意识到,她是一个笨蛋小孩。居然还皱起小鼻子,问他相不相信!

他外甥女可是警察,从来不骗人。

“很多案子都是我破的。”盛放好脾气地解释,“警署离开我当然转不了啦!”

他给椰丝举了很多例子。外甥女在庙街夜市找聋哑证人时,他在场,假装儿子混入心灵疗愈会时,他在场,在舞蹈中心像胖天鹅似的跳芭蕾,也是他帮忙当卧底……再久远一些的,就记不清了,反正他是晴仔的幸运星,有了他这个小阿sir,办案事倍功半。

“放放,是事半功倍。”椰丝热情地提醒道。

“是吗?那就是事半功倍!”

盛放这话说得一套一套的。

椰丝宝宝从撇过头去表示不相信,到慢慢将信将疑,最后心服口服,眼中闪着向往的光芒,回归最初的问题。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油麻地警署玩吗?”

“不可以,阿John不让小孩进我们部门。”盛放干脆地拒绝了她,“而且,我不是去玩的。”

椰丝宝宝从前觉得盛放是个厉害的好朋友。

然而现在,她已经四岁了,又机警地发现这番话里的漏洞:“你也是小孩。”

盛放摆了摆小手。

简直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聊了。

校车刚拐进油麻地,盛放就举起小肉手:“胡伯伯,我要下车!”

校车行驶是有固定路线的,司机胡师傅每天按照同样的路线,安全将每一位小朋友送回家。每到规定停靠点,他总要停下车等一阵,直到家长出现接走孩子,校车才重新出发。

盛放早就发现,许多家长没有时间观念,平日里虽说是下午四点放学,可他真正到家都已经很晚,耽搁的这些时间,纯粹是为了等别人。

而今天,轮到其他小孩子的时间被盛放耽误。

因为盛家小少爷执意要在无人接应的油麻地下车。

校车司机没有手提电话,只好带着盛放小朋友去就近的公用电话厅。

临下车前,胡师傅突然问道:“同学,你记得你外甥女的电话号码吗?”

“你这都不知道呀。”盛放仰起小脸,“你不是大人吗?”

胡伯伯挠挠头。

他是大人,又不是通讯簿,全校这么多小孩,难道还要记住每一位家长的号码吗?

“这个我真不知道——”

话音落下,一道道急着回答的小奶音响起,迫不及待地告诉他答案。

“是999啦!”

“报警电话当然是999呀!”

……

祝晴快步跑出油麻地警署。

刚才她一时走不开,翻开手提电话的通讯录,指尖在按键上停住片刻,又缓缓收回。从前,程星朗的名字总是按字母顺序排在靠前的位置,她随手就能拨通,而电话那头的他也从不推辞。

如今他离开已经五个月,距离远了,在她脑海中反倒愈发清晰。

这次的案子与程家有关。

在有限的相处时光里,程星朗从未主动提及那些过往。他总是带着散漫的笑意,仿佛所有伤痛都随着案卷一起被封存。但祝晴分明见过他收藏的那些剪报,按照年份和具体时间,整齐细致地排列在资料夹里。以程星朗那样随性的性格,如果不是一直耿耿于怀,又怎么会坚持这么多年?

思绪飘荡间,祝晴已经走到校车的停靠站点。

胡师傅正牵着盛放小朋友在路边等候。

“抱歉。”祝晴微微颔首,“给你添麻烦了。”

盛放小长辈抬起头,满心宽慰地看着自家外甥女。

萍姨总说晴仔变得有人情味,看来真的是这样,要是在以前,晴仔对谁都摆着臭脸,哪里会因为耽误人家时间这样的小事而抱歉呢?

“别客气,应该的。”胡师傅笑着摆手,“主要是孩子还小,不放心,不过下次最好还是提前说一声。”

盛放正咧着嘴角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却突然听见外甥女冷酷无情的声音。

“不会有下次。”祝晴保证道,“我回去就揍他。”

放放眨了眨眼,笑容逐渐消失。

听错了吧?

平时怀疑自己是否听错,放放一定会追问确认。可此刻,小朋友选择保持沉默,一路乖巧地跟着祝晴往警署走,假装无事发生。

“下次要是萍姨没来接你,”祝晴边走边严厉警告,“不许自作主张在油麻地下车,听见没有?”

盛放撇撇嘴:“知道啦知道啦。”

“你还不服气了?”

短短一段路,盛放进了CID办公室。

他直接扑向翁兆麟,仿佛找到天大的靠山。

“阿John阿John!你看她!”

这个不请自来的小朋友,被安置在翁兆麟身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翁sir办公室成了临时托儿机构,他们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倒也其乐融融。

盛放的敏锐度一百分,警署今天确实来了新案子。阿John焦头烂额,同事们则纷纷压低声音讨论。他探头探脑,从书包里掏出小笔记本,开始做探案笔记。

“你在写什么?”

翁兆麟靠过来,看见这小孩在笔记本上画上一个握着拳鼓劲的小人。

小舅舅在为晴仔打气!

CID办公室里,警员们坐在各自的工位上,手中翻着资料。

新的思路,使得调查转换到新的方向。

当年的案卷太厚了。

祝晴的手指轻轻翻过其中一页,那是十八年前报纸刊登的寻人启事。相片是在医院病房拍的,八岁的程星朗经过抢救,终于脱离危险期。记者为这个孩子做了专题,希望能找回他失踪的弟弟。那时的他太小了,连弟弟被带走时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记不清,只能提供一些零碎的特征。比如,弟弟很安静,习惯用左手,最爱*抱着玩偶小熊入睡。

“可以确定弟弟是左撇子。”曾咏珊指出关键。

“程星雨……”徐家乐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十八年过去,恐怕名字早就已经改了,连他本人都不一定记得。”

“除了星朗,这孩子是唯一幸存的直接关系人。”黎叔皱着眉,“十八年的时间跨度,足以让一个六岁的孩童长大成人。”

“按照哥哥的基因推断,弟弟长到六尺一寸应该不成问题。”徐家乐试图活跃气氛。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的玩笑。

徐家乐叹了一口气,默默闭上嘴。

警方办案向来只看证据,不管凶手是谁,只要把人抓回来就是。

可如果真凶是程星朗找了十八年的弟弟……儿时,程星朗从阴霾中爬出来过一次,已经并不容易,如今再来一次,别说他难以承受,就连这些同僚们也于心不忍。

“这起案子不仅关乎程医生。”莫振邦将案卷合上,突然开口,“那对夫妻不能白死,失踪的女孩必须找回来。”

“十八年也好,二十八年也罢,只要人还在香江,就一定能揪出来。”

……

难得加班的夜晚,盛放就像小尾巴,跟在警员们身后,就连盒饭都吃得津津有味。

“十八年前那个失踪案,当时怎么查的?”徐家乐问。

“当年我们用的是最笨的办法。”黎叔说道,“挨家挨户问,公园垃圾桶都翻,就连路边的流浪汉都没放过。”

“但那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如果被人有心藏起来,怎么可能查得到?”

“当年那个疯子早就被查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亲友,孩子能托付给谁?”

“以凶手疯疯癫癫的精神状态,能做出什么正常安排?”曾咏珊咬着一次性筷子,“如果弟弟在成长中被扭曲了认知,十八年后重现‘仪式’,复刻童年记忆,倒说得通了。”

“小时候爱吃的朱古力,也是复刻的一部分。”

盛放抱着小笔记本,认真地涂涂写写。

困意迟迟不来,他随时待命,精神抖擞得像是立马就能挂上警员证直冲现场。

九点整,期待已久的现场勘察环节终于来了。

盛放小朋友丝毫不拖后腿,跟上晴仔的步伐。该上车时,手脚并用地爬上去,该下车时,“啪嗒”一声跳落地,风风火火的小模样,俨然已经是这个队伍的一员。

正勤大厦后门的夜市刚开始热闹。

祝晴和曾咏珊挨个询问摊主,盛放则踮着脚举照片。

“没印象。”

“每天这么多人,哪记得住……”

沿街走到拐角,一个水果摊位的老人突然出声:“警官,你们问的是包先生和包太太?”

这个水果摊位在一众小吃摊中显得格外整洁。

“你们问错人了。”老人说道,“包太太从不买那些油腻的小吃。她是护士,总跟女儿说这些不卫生。”

祝晴和曾咏珊闻言走上前。

“老伯。”曾咏珊问道,“最近见过他们一家吗?”

“前几天包太太来买过橙子。”

“就她一个人?”

“就她一个。”老人说着,突然压低声音,指着摊位后面的那条小路,“不过后来,一个高个子男人在那里和包太太说话。”

“那人长什么样?他们说了什么?”

“这我哪知道。”老人摇摇头,“他戴着口罩和帽子,连脸都看不清楚,很快就走了。”

“具体是哪一天?”

“上周六。”老人很肯定,“那天外孙来家里吃饭,所以我出摊晚了。”

赖丹荷女儿的口供显示,在上周六,也就是三天前,死者突然联系了她。

死者在电话里说,如果自己出了什么事,让她立刻带着妹妹离开。

此时,警员不禁怀疑,是那个神秘男人的出现,让她预感到死亡临近。

回程的路上,车厢里讨论声时停时续。

这起案子牵动着每个人的神经。

盛放坐在后排座椅上晃着小短腿。

整晚听着大人们反复提起程医生,他这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道:“他回来啦?”

“没有呢,课程哪里是能随时结束的。”曾咏珊伸手揉了揉放放的头发,“你上次不是算了吗?春天才回来。”

车厢里安静了一瞬。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只希望到时候,冬日的寒意已经完全被生机盎然的春风驱散。

回到家,祝晴径直走向书房。

电脑屏幕亮起,她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停顿许久才落下。

十二小时的时差,此刻他那边应该是上午十点。

书房外的卫生间里,盛佩蓉与萍姨正催着加班到这个点的放sir洗漱。

“什么案子这么急?”盛佩蓉随口道。

萍姨:“就是,突然就开始加班,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盛放满嘴的牙膏泡沫,含糊答道:“程医生家的案子。”

盛佩蓉一愣:“什么?”

盛放竖起肉乎乎手指头,在小嘴巴上比了一个“嘘”。

“案件机密,无可奉告。”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但扮成威风凛凛的阿sir,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妙啦!

……

第二天清晨,CID办公室里警员们还没到齐,工位上已经散落着几份晨报。

祝晴随手翻开一份,头版头条赫然印着正勤大厦的现场照片。

晨光的高楼前,几位住户惶恐不安的面容被相机定格。

“翁sir早上拿来的。”梁奇凯说,“放下就走了,半句话都没说。”

曾咏珊轻叹:“这是无声的压力啊。”

豪仔接话:“我们现在在和媒体赛跑,要是被他们发现这是旧案重现……”

莫振邦走出来:“不是等着媒体发现,是警方必须主动通报。”

他环视众人:“你们把这案子想简单了。如果旧案重演,最可怕的是什么?”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不是一两条人命。”莫振邦的声音沉了下来,“而是无差别杀人,受害者会接二连三地出现。”

他说完,目光不自觉地扫向办公桌上的电话。

这两日来,莫振邦最怕的,就是那刺耳的铃声突然响起。

上午九点,侦查分组行动。

一队人负责追查现场发现的软心朱古力包装,跑遍全香江仍在售卖这款朱古力的超级市场和商铺。一队在正勤大厦周边调取监控,寻找那个特征明显的高个男子。

黎叔则带着祝晴和豪仔,直奔嘉诺安疗养院,调取近期的来访记录。

祝晴回忆当时看见的身影。

那时她陪母亲去复健,离开时正系安全带,在不经意间看见一道身影。只是一个瞬间,既隔着车窗玻璃,又隔着疗养院的玻璃,反光之下,祝晴只当自己看错了。

但如果,程星朗的弟弟有可能出现……

那口罩底下与他相似的眉眼,难道就是失踪十八年的程星雨?

警车驶入车库。

连续排查之后,豪仔眉头紧锁,翻阅记录本。

“当天所有病人家属、预约访客都核实过了,没发现可疑。”

嘉诺安作为顶级疗养院,安保向来严密。曾经盛佩蓉在此住了十余年都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就连裴君懿都屡屡碰壁,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混进去的?

“会不会是工作人员?清洁工、运输器材药品的员工?或者……”

门卫这才想起什么,翻出一本登记本:“医疗设备公司的工程师算不算?是另外登记的,和普通访客不在一个登记本上。”

门卫将登记本递给祝晴。

她低头看去,登记栏上写着——

“寰桁医疗设备公司,蒋意。”

“时间也对得上。”祝晴问,“能调到监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