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下次还教你。”(2 / 2)

这一点,同样能与黄秋莲的证词对照起来。

死者韦华昇又一次为了“保护”,主动和前妻保持距离,两个人再也没有来往过。

“为什么最后要杀他?”

“他在找我。”

“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他,但他把我当什么?就这么恨不得把我揪出来吗?”

原来,这一个月来,韦华昇开始追查真相。

直到案发前一周,他终于在天后庙附近撞见了那个鬼魅般的身影。但他不知道,这次相遇是对方设计的陷阱。

“既然这样,就结束吧。”关细九的表情突然平静下来,“他累了,我也累了。”

关细九偷了小沙弥的僧袍。那天韦华昇追进偏殿时,还以为他是庙里的孩子。

“我给了他最后一个机会。”

关细九让韦华昇跪在褪色的蒲团上,亲手点燃三支香。

在那间曾经专为夭折婴孩超度的废弃偏殿里,他再次开口——

“你愿意认我当儿子吗?”

就像二十年前在杂货铺门口一样,韦华昇困惑地摇头,拒绝了他。

“他认不出我了。”关细九说,“而且,他的眼神很害怕……就好像,我是什么怪物一样。”

于是藏在僧袍下的刀,终结了这个漫长的噩梦。

审讯室陷入寂静,供述到此结束。

“你不必为他守灵。”莫振邦合上案卷,“他有亲生儿子。”

关细九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什么意思?”

“阳阳没死,被保护得很好。”祝晴站起身,微微前倾,“你说得对,韦先生永远是个了不起的爸爸。”

审讯室里突然爆发出痛苦的嚎叫。

手铐在桌沿碰撞出回响,关细九不甘心地质问着。

“为什么?”

“为什么——我明明也可以!”

警方转身离开,最后瞥见的是一张扭曲的脸。

关细九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眼底翻涌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毒。

他就像是一条毒蛇。

悄无声息地钻进美好家庭,彻底侵蚀摧毁了他们的幸福。

到头来,这个加害者竟还敢质问“为什么”。

而真正该追问原因的人,却躺在了冰冷的停尸房。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

这一晚,警员们到家时已过凌晨三点。

临收工前,莫振邦特许,明天B组全员都可以睡到自然醒。这个“特权”,让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祝晴栽进柔软的被褥里,倒头就睡。

当清晨的阳光洒进加多利山别墅,盛放小朋友还不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又来了。

他耐着性子等了好久,就连早饭都吃饱,挺着圆咕隆咚的小肚子,动作轻轻地溜进晴仔的房间。

“晴仔晴仔。”盛放小朋友用肉乎乎的手指戳她的脸颊,“今天不上班吗?”

祝晴含含糊糊也不知道应了什么,往边上翻身,腾出个空位置。

放放便立即转身“哒哒哒”跑去带了玩具,回来之后爬上床,抱着玩具在边上自由活动。

盛放的两只小脚丫在半空中拍打着节奏。

手中的汽车人模型低空“飞”着,他自己则滚来滚去,像一颗不安分的糯团子。

萍姨经过时,忍不住驻足:“大小姐,昨晚晴晴留了纸条,说不要准备她的早餐。但少爷仔得去上学呀,要不要叫他起床?”

“迟点就迟点吧。”盛佩蓉笑着说,“这个小舅舅可想他外甥女了。”

这对特别的舅甥,从前“相依为命”的时间不长,却是在最无依无靠的孤独时光里相互取暖。那是他们心底最温暖的印记,羁绊自然比寻常亲情更加深刻。

盛佩蓉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拨通了纪老师的电话,今早,小弟可能要晚些到了。

祝晴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当醒来时,她意外地发现,放放竟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的地毯上摆弄玩具。他不吵不闹,甚至连那只会说话的咸蛋超人都没带过来,生怕吵醒她补觉。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祝晴倚在床沿,“破案了。”

盛放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随即又想起昨晚被独自留在海洋球池里的伤感。

“下次查案要带我。”放放仰着小脸,“否则我以后不教你破案了。”

“那怎么行?”祝晴连忙说道,“警署离了你还能转吗?”

天真的盛放宝宝没听出话里的调侃,扬起嘴角点点头。

“好吧。”放放奶声道,“下次还教你破案。”

……

韦华昇葬礼这天,天空飘着细雨。

几位警员手持文件袋缓步走入灵堂。

名义上,他们是来归还因调查而暂时封存的遗物,实则只是想送这位不幸的受害者最后一程。

灵堂外人头攒动,挤满了记者与前来吊唁的人。

韦华昇生前资助过的贫困学生、慈善机构的同事,甚至一些只是受过他举手之劳帮助的陌生人……他们都来了。

生前总是独来独往的韦华昇,死后却获得了如此多的送别。

葬礼仪式在肃穆的氛围中进行,谁都不会想到,昨晚这里发生过一场荒诞的对峙。

此时,人群微微分开。

一辆轮椅缓缓驶入。是项斌斌来了,他无法鞠躬,只能由慈善基金会的工作人员推着,停在灵前。

项斌斌静静地注视着韦华昇的遗像。

他曾经有着光明的前途,如今却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余生。直到警方找他补充证词,项斌斌才知道,原来那场车祸从来不是意外。

项斌斌想起韦先生温暖的手掌曾无数次拍着他的肩膀,却不知道在那些时刻,始终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窥视。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选择前来道别。

礼金台旁,韦旭昇一刻不停地收着帛金。

这些钱大概会被他拿去填赌债,但如今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些。

没过多久,一位女士牵着小女孩走近。

祝晴轻声询问:“这是?”

“前弟媳。”豪仔也压低声音,“上次我找她拿过笔录。”

小女孩在母亲引导下向大伯的遗像鞠躬。

直到韦旭昇进来,试图摸孩子的头时,她猛地躲到妈妈身后。

母女俩很快离开,只剩下韦旭昇难堪地站在原地。

突然之间,门外一阵骚动。

警员们顺着喧闹声望出去,看见黄秋莲牵着韦安生,一步步走进灵堂。

昨夜真凶落网。

清晨时分,黄秋莲接到警方的电话后,在出门前静静地坐在韦安生面前。

黄秋莲知道,隐瞒只会让伤口永远无法愈合。安生已经长大了,与其让孩子活在谎言中,不如还他一个真相。

此时,韦安生在母亲的陪伴下,一步步朝着父亲的遗像走去。

他仰着头,仅剩的那只眼睛如水洗过一般清澈,没有哭,只是越走越近。

恍惚间,站在一旁的警员们似乎听见这个失语的孩子,很轻、很轻地发出破碎的音节。

“爸、爸……”

黄秋莲再也无法抑制,泪水夺眶而出。

门外,记者们仍在交头接耳。

“听说警方发最新通报了。”

“虐童案的真凶根本不是黄秋莲!”

“所以这十年,这个家,太可怜了……”

蒙受十年的冤屈,在这一刻才洗清。

黄秋莲颤抖着,双手轻轻落在孩子肩上。

她望着遗像上微笑的前夫,低声呢喃:“华昇,你看见了吗?”

“真相大白了。”

真相大白了,他们的人生,却早已支离破碎。

活着的人唯一能做的,是带着这份伤痛,在阳光下继续前行。

……

案件终于尘埃落定,但警署里的气氛依然凝重。

重案B组的警员们还沉浸在案情的阴影中,一时难以抽离。

小孙低声道:“那天我还说……办过太多案子,十个慈善家九个有问题。”

他为这样先入为主的偏见感到抱歉,而有这样想法的不仅只有他一名警员。这起案件,同样给大家上了一课,如阿头所说,办案切忌主观臆断。

正当气氛压抑到极点时,CID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翁兆麟拎着两大袋下午茶走了进来,难得大方地犒劳大家。

点心摆满会议桌,翁sir提起即将到来的督察面试。

莫振邦猛地一拍额头。

这段时间全神贯注办案,他完全将备考的事抛在了脑后。

“阿头,你这样怎么行?”几个警员起哄着,推推攘攘将莫振邦送进了翁sir的办公室,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翁sir,你得好好教教我们阿头!”

“陪他模拟面试啊!”

“莫sir,用心一点,学会了才能出来。”

下班之前,祝晴离开警署。

忙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接小朋友放学了。

维斯顿幼稚园门口,盛放小朋友不再像明星小助理一样赶人,而是领着祝晴一路显摆。

“我们要回家玩海洋球咯!”

“玩够三个小时!”

其他小朋友立刻围了上来。

“我也想玩海洋球。”

“放放,我能去你家吗?”

“可以吗可以吗?”

盛放小大人似的摆摆手。

哪有这样临时约的?今天他可没空。

“回家了。”放放神秘道,“私人行程,不方便打扰。”

椰丝宝宝站在人群中央,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小跑去妈妈身边。

“妈咪妈咪!”她拉着妈妈的衣角,“你也给我生个外甥女好吗?”

“乖女,外甥女不是妈咪生的哦。”

椰丝宝宝伤感地站在原地。

这可太糟糕啦。

……

祝晴难得在天还亮时就回到了家,却迟迟没有进屋。

她和盛放小朋友在海洋球池里,看着他狂欢,还要捧场地配合着。

那些彩色的波波球仿佛有魔力,能让放放开心得手舞足蹈。

祝晴仰面躺在球池里,任由小球落在身上。她需要做的,是时不时探出头,夸张地表演“闪亮登场”。

“哇……”

“哇。”

这一声声惊叹,越来越敷衍。

盛放敏锐地察觉到,把头摇成拨浪鼓:“这样不行,要激动一点。”

“……”祝晴深吸一口气,“哇!”

好几次她想爬出来喘口气,却被崽崽一把按回去。

“说好三个小时。”盛放板着小脸,像个严厉的小监工,“做人要讲信用。”

小长辈教晚辈“做人”,简直是合情合理。外甥女根本没法反驳,动了动嘴唇,老老实实地点头。

祝晴只能继续这场海洋球大战。

自己撂下的承诺,必须完成,她可不想再被叫“吹水晴”了。

直到萍姨来催他们吃晚饭,舅甥俩才终于离开海洋球池。

盛放一溜烟跑回儿童房,看一眼时间,认真在小本本上记下。

“晴仔晴仔。”他将小本本亮出来,“你还欠我五十分钟。”

小朋友会看时间、会写字,真不是什么好事!

晚餐时,盛佩蓉提及明天的董事会。

祝晴这才想起这件被抛到脑后的大事。

用盛放小朋友的话说,大姐阔别商界多年,要重出江湖了。

“可可和放放还没去过公司呢。”盛佩蓉笑着说,“明天要不要一起?”

她已经离开盛氏太久了。

这次回归,盛佩蓉想骄傲地向所有人介绍,这是她的女儿和小弟。

“想去想去!”放放举着小肉手,像课堂上最积极的学生。

祝晴捏捏他肉嘟嘟的脸蛋:“你哪儿不想去?”

盛家小少爷歪着脑袋思考了很久,最后深沉地说:“幼稚园。”

笑声此起彼伏。

这团聚时光,让盛佩蓉终于明白,为什么小弟总是盼着他外甥女早日结案回家。

真好,生活节奏终于可以慢下来了。

晚饭后,萍姨领着新来的司机候选人走向庭院外的玻璃花房。

这是盛佩蓉交代的,萍姨总是把每件事都办得妥妥帖帖。从前她最拿手的是下厨,后来学着带少爷仔,现在“升职”后,更像一位称职的管家操持着这个家。

盛佩蓉负责面试环节,盛放小朋友则拉着祝晴往外跑。

“晴仔晴仔,继续我们的亲子时光喽!”

祝晴:……

听这个理所当然的口吻,毫无疑问——

他是“亲”,她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