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终会相遇。(1 / 2)

宗卓贤死了。

和当年的柯晓博一样,从十七层高层坠落,当场身亡。

天台上,警员们久久伫立,耳边仿佛还回荡着宗卓贤临终前极度残忍的坦白,当时他们看着程星朗眼底的血丝蔓延,看着他几乎支撑不住,看着他在祝晴赶到时,仿佛抓到最后的浮木,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而与此同时,案情竟出现转机。

祝晴带来一个消息,根据国际医疗组织的记录,十八年前,宗卓贤曾秘密送走一个小男孩。

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很久。

直到程星朗终于找回些许力气,缓缓松开双臂。

“好点了吗?”

她轻声说着最新发现,那些远去的声响重新涌入耳膜,世界不再是一片死寂。

十八年前那个晚上,他被独自留在何文田的洋房里,而此刻,终于有人将他从无边黑夜拉了回来。

弟弟是为了让哥哥活命,才跟着宗卓贤离开,当记忆如潮水般翻涌,程星朗几乎窒息。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新的希望。祝晴说,他还活着,这世上再没有比这珍贵的消息。

“你看。”祝晴指着手提电话屏幕,“是正规的国际组织,是他们接走了你弟弟。”

他们并肩查看资料,微妙的变化在两人之间悄然发生。

周围的同事们终于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如释重负的笑意。

徐家乐和豪仔挤眉弄眼地推搡着,小孙也跟着起哄。

曾咏珊别过脸偷偷笑。

“眼睛不舒服就去看眼科。”莫振邦扫他们一眼,嘴角上扬的弧度却压不住,“没事就回去和O记交接收尾!”

……

O记审讯室内,刺眼的灯光再次亮起。

魏锋下意识抬手遮挡,金属镣铐碰撞在一起,发出“哐当”响声。

当得知宗卓贤跳楼身亡的消息时,他的身体明显僵住了,猛地抬起头,许久都无法回神。

“你说她……她、死了?”他艰难地开口。

回忆翻过几十年的岁月,停留在儿时。

那时他们都还是孩子,住在元朗的小村落,没有豪车豪宅,孩童的笑声美好纯粹,是最好的时光。她年纪小,像小妹妹一样,总是跟在他身后。每次回头,都能看见小女孩的笑脸。而这个笑容,在往后漫长的时日里,成为他心底最柔软的印记,如余音回响,迟迟无法散去。

“十三岁那年,她全家搬走了。那个年代,一封信都要寄上十天半个月,更何况我没有她的地址,就这样断了联系。”

“我们再见面时,她已经是明德精神中心的医生,有体贴的丈夫和可爱的女儿。”

年少时青涩朦胧的情愫停留在过去,再重逢,彼此都有了家庭。

后来又是多年不见,直到宗卓贤找上他,那时她孤身一人,丈夫和女儿都病逝了。

“她主动联系我时,我很惊讶。”他继续道,“是她先搭上那条线的,还需要一个信得过的物流。”

“具体怎么运作的,我不清楚。但卓贤一向很有能力,只是被家庭束缚住了。”

接下来的供述与宗卓贤在天台的坦白严丝合缝。

“曹向保的车祸是她安排的。让一个不受控制的疯子闭嘴的唯一方式,只有杀了他。”

“但是,她放过了那个孩子。卓贤最大的软肋,是她的女儿小雨,那孩子叫程星雨,相似的名字,一样的年纪,连抱着的小熊玩偶都一样,她还是不忍心伤害他。”

魏锋清楚地知道这件事,当时他劝过,可没有用。

“卓贤还是太感情用事了。”

“她养了那个孩子一段时间,但这么大的孩子藏在家里迟早会暴露。卓贤知道他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又不愿意下手,所以只能想办法送走他。”

最终,宗卓贤借助国际医疗组织的渠道,将程星雨改名换姓送出国。

对她这样的专业人士来说,这并非难事。

“当时卓贤说想收手,关了药厂。但她不明白,这样巨大的利益,尝过甜头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生意……总要有人继续做下去。”

“从那以后我们几乎断了联系。她最大的失误就是无意间留了程星朗这个活口。”

“当时知道程星朗没死,她也很懊恼。一开始媒体和警察盯得太紧,后来我们想,曹向保第一个对他下手,既然他早就昏迷,什么都没看见,自然掀不起什么风浪。”

“柯晓博还向那个姓杨的教授了解过,证实了这一点。”

直到现在,魏锋眼底仍没有丝毫悔意。

他只是遗憾,早知道程星朗会给他们带来这么大的麻烦,当年就应该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了他。

“宗卓贤真傻,她十八年没沾过这生意,我也不会供出她。就算警察查到她头上,别认不就行了?又没有证据。”

于靖英始终没有打断他。

随着案件侦查深入,那些道貌岸然的同伙迟早会供出十八年前的真相。宗卓贤比谁都清楚,知道自己无路可逃,所以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从天台一跃而下。

“软心朱古力是怎么回事?”于靖英问。

魏锋根本想不到,这朱古力成了警方的突破口之一。

“卓贤当年就跟我说了,在程家看到她女儿喜欢吃的软心巧克力。”魏锋说,“后来拉开衣柜,发现躲在里面的程星雨。”

“为了让你们以为是那个失踪多年的程星雨回来复仇,我让阿豹跑遍全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款朱古力。”

而当警方再次问到赖护士的女儿时,他皱眉:“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那孩子死了,被阿豹掐死后埋了。”

魏锋主动提供了埋尸地点。

“程星朗的弟弟只是侥幸逃过一劫,意外而已。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奇迹?”

“这么多孩子,真以为都救得过来吗?”

审讯结束,于靖英合上笔录本,与身旁警员交换眼神。

两人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想起宗卓贤的死,魏锋一阵唏嘘,在身后喃喃自语。

“她明明可以不用死的……”

……

O记联合指挥部设立在西九龙总部。

盛放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仰头望着这栋气派的大楼,小嘴巴也张得圆圆的。

祝晴接到阿卷妈妈的电话,匆匆赶了出来。

她为盛家小少爷的本领所折服,这个小孩居然能说服同学家长专程送他过来,甚至还打电话联系盛佩蓉、萍姨,和校车司机胡伯伯完成交接工作。

他才多大?

祝晴向阿卷妈妈道谢,牵起盛放肉乎乎的小手。

她弯下腰,在放放耳边小声道:“家规第一条,不当着外人的面揍小孩。”

阿卷和他妈妈的身影渐行渐远,隐约传来对话声。

“妈咪,以后我们ICAC在哪里上班?”

“廉政公署总部在北角。”

盛放有两只耳朵,一只耳朵用来听阿卷的光荣理想,另一只耳朵则应付晴仔的警告。

他理直气壮地反驳:“我是来支援的,为什么要挨揍?”

说到这里,盛放小朋友突然想起自己的辈分优势,语气立刻硬气起来:“而且,没有外甥女揍舅舅的道理!”

西九龙总部的规模是油麻地警署没法比的,盛放一路往里走,眼花缭乱。每经过一个地方,他都要停下来摸一摸,说是来增援,倒像来参观总部,不知道多投入,眼睛都亮得发光。

“晴仔,你们今天执行什么任务啦?”盛放随口问道。

“你的增援还真是来得及时。”祝晴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程医生需要你的安慰。”

此时的程星朗,刚从问询室走出来。

比起刚得知真相时的激动,现在他已经平静许多。重案组对宗卓贤展开全面调查,发现十八年前她经手转出一个六岁男孩的记录,而魏锋的供词也印证了这一点。

弟弟当年被正规国际医疗组织接收,理论上会得到妥善安置。

只不过各国医疗档案还是纸质流转,对接查询需要时间。

但对程星朗来说,知道弟弟还活在世上的某个角落,已经让他安心不少。

平安就好。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抬眼就看见一只小圆人飞奔过来。

程星朗一把将盛放举高,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

陆续经过的CID警员们见状都忍不住打趣。

“小舅舅。”豪仔凑过来,“你认我当外甥,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同事们至今仍羡慕祝晴有个富贵小舅舅。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调侃着。

“我也想要一个舅舅。”

“小舅舅,我很好打发的,不用买车买楼,新款手提电话行不行?”

祝晴失笑。

在一片喧闹中,她的目光与程星朗不期而遇。

“不如先听听我的情报再考虑?”豪仔夸张地敬礼,“报告,程医生刚才和你外甥女紧紧拥抱,汇报完毕!”

“我也看见了!”

“我作证!”

祝晴的笑容挂在嘴角,逐渐僵住。

怎么笑到自己头上了?

她瞬间转身溜走。

盛放歪着小脑袋,看看抱着自己的程医生,又看看晴仔落荒而逃的背影。

虽然很久没看电视,不过他恶补过不少“大人知识”。

“你们在拍拖吗?”盛放奶声奶气地提问。

程星朗面不改色:“这得先问她同不同意。”

同事们的眼睛立马瞪得比铜铃还大。

就这样干脆利落地承认了?

徐家乐耸了耸肩,一脸臭屁:“不是吧,你们才知道?我早看出来了。”

而身旁,一大一小还在严肃谈判。

“我也还没同意呢!”

“小鬼,你说了可不算。”

……

警方的侦查工作正在稳步推进。

随着关键证据链的完善,那些曾经趾高气昂的社会名流开始坐立难安。再顶尖的律师团队也救不了他们,法律的制裁终将到来。而这些人为了自保,开始互相揭发,上演了一场狗咬狗的闹剧。

经查证,当年宗卓贤女儿的移植评估存在严重违规,所有涉案人员,一个都逃不掉。

同时,经过国内外警方的通力合作,十八年间受害儿童的名单终于被完整拼凑出来。

每一个陌生的名字背后,都是一张稚嫩的小脸,是等待着来到新家庭的期盼眼神,是本该在阳光下鲜活成长的生命。

这份沉甸甸的名单,让所有办案人员都感到无比心痛。

这起惊天大案引发社会各界强烈反响,警界高层高度重视,媒体持续报道,福利机构也迎来了全面整顿。这个鲜血淋漓的教训,推动了相关法律法规的完善修订,可逝去的生命,再也无法被追回。

清晨,祝晴刚要出门,就看见盛放小朋友已经穿好鞋子,乖乖坐在玄关等待。

“想不到吧?周末啦!”放放嘴角扬起,就连露出的每一颗小米牙都在嘚瑟。

祝晴带他去了医院。

医院的活动室里,七名获救儿童在警队心理医生的专业陪伴下,用彩笔画下自己的心情。尽管经历过可怕的创伤,可这些五六岁的孩子似乎并不真正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画作中的色彩依然明快活泼,换彩笔时,嘴角还洋溢着腼腆稚嫩的笑容。

心理医生看着这些充满童真的画作,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些孩子们不需要知道那些黑暗的过往,只要健康快乐地成长就好。

同事们又一起相约去医院探望黎叔。

盛放小朋友刚凑到他面前,眼睛里就冒出崇拜的小星星:“黎叔黎叔!晴仔说你超级神勇哦!”

黎叔笑得见牙不见眼,摆摆手:“我年轻的时候更神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