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必须收尾了,明面上的调查即将结束。
但她会继续追查,用更隐蔽的方式。
……
这个学期,纪老师接手新的小小班,眉宇间总带着几分忧愁。但今天,孩子们出奇地乖巧,让她受宠若惊。
盛家小少爷没给她惹事,纪老师差点要给这位小祖宗竖起大拇指。
第二根大拇指,则要给椰丝宝宝,小姑娘今天也安安静静的,恢复了软糯糯的模样。
至于三人组里的第三个,是憨厚的金宝小朋友。
大多数时候,金宝都扮演小跟班的角色,小短腿来回倒腾着,欢快地跑来跑去,只要盛放和小椰丝不带头,他很少主动捣乱。
他们三个小朋友排排坐,难得没有做任何出挑的事。
纪老师的眉心终于舒展开,欣慰地望着他们。
“我们班的小朋友,真是可爱得让人心都要化了。”她对助教说。
虽然最终盛放还是没有收下学费,可既然他已经答应金宝要做小老师,就说到做到。
金宝也是个上进的好孩子,两只小手放在膝盖上,对盛放说道:“我们现在用英文对话好不好?”
他的暴发户爸爸和暴发户妈妈说了,练习语言就得多用。这也是他们送宝宝来这所双语幼稚园的原因,这里每天有好几节英文课。
“OK!”小椰丝兴致勃勃地加入课程,眨着大眼睛问,“金宝,你的英文名是什么?”
金宝陷入了漫长的沉思:“好像叫——哥什么?”
“Golden啦。”盛放提醒道。
金宝的小脑袋立即点得像小鸡叨米:“对对对!”
“Yes!”盛老师看向小椰丝。
椰丝宝宝把小手举起来报到:“Yes!”
金宝的眼神逐渐茫然。
“我们学什么呢?”
“学今天下午吃什么点心吧。”
小椰丝给盛老师安排教学内容。
她是助教!
金宝:“今天下午吃什么?”
椰丝宝宝软声道:“Idon'tknow!”
又“No”了?
金宝的脑袋和肩膀一起耷拉下来:“我不想学了。”
一下“Yes”,一下“No”,他听不懂。
英文太难了。
盛家小少爷摇摇头,搭住金宝宝宝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教育他——
外甥女说过,做事不能轻言放弃啊!
……
这个案件终于尘埃落定。
翁兆麟最近总是满面春风地从办公室大步走出,脚步声都透着轻快。
这桩“鬼来电”案闹得沸沸扬扬,连街口报摊的阿婆和街尾修鞋的老伯都能说出至少三四种灵异推测。如今案件漂亮侦破,连警务处长都在晨会上点名表扬。
平时翁兆麟嫌莫振邦做事太不守规矩,黎叔作为前辈又太懒散,带得几个手下的新人也没个正形……可现在,他收起所有的嫌弃,见谁都笑容满面,甚至亲热地搭着莫sir的肩膀,夸他是个能带出精英团队的好阿头。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愿意听好话。
一个个被翁sir哄得眉开眼笑,转眼他居然又加码,给了一个更大的惊喜。
“庆功!必须庆功!”翁sir拍着会议桌,“周末全体去我浅水湾别墅,我请了半岛酒店的厨师团队来做私宴。”
连整日埋头案情的祝晴都抬起头八卦。
曾咏珊凑到她耳边,用手虚掩着说:“没想到吧?翁sir住浅水湾别墅!你以为他那些名表珍藏是哪里来的?翁太太是个厉害角色,超级能干!”
“什么好日子啊,翁sir这么大方?”
“真是半岛酒店的厨师团队吗?”
翁兆麟摆摆手,剩下的半句话就不提了——
其实是他太太的弟弟下个月结婚,正好要试菜,顺便把庆功宴办了。
“对了。”翁sir又若无其事地转向黎叔,“我叫了O记Madam于一起来。”
祝晴好奇地看向曾咏珊:“Madam于?”
“黎叔前妻。”曾咏珊压低声音,“离婚好多年啦!”
黎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重案B组全体成员瞬间竖起耳朵,用八卦的目光盯着翁兆麟。
“要听八卦,周末来我家。”翁sir卖了个关子。
而曾咏珊则是一脸震惊地看着祝晴。
听说Madam于是黎叔的前妻,她居然不问为什么离婚。
这都能忍住?太不可思议了!
从会议室出来,祝晴坐回到工位前。
关于对心理医生的怀疑,她向莫振邦汇报过。莫sir说,可以查,但一切还只基于猜测,有实际证据再说话。
祝晴调取了医务委员会的投诉档案。
许明远医生从业到现在,有没有收到过患者以及家属的投诉?如果他真的诱导死者游敏敏自杀,这样的情形,应该不止发生过一次才对。
另外,祝晴面前还摆放着一堆从档案室借来的案卷,正利用闲暇时间,翻看近五年来自杀案的就诊记录。
豪仔路过她的工位旁:“自杀投诉记录和五年内自杀案的就诊记录交叉比对?这记录比裹脚布还长啊!”
祝晴神色轻松,抽出九零年的案卷文件:“就当看连续剧。”
豪仔“嘶”一声。
喂,谁要拿这种苦情案卷当连续剧看啊!
……
在这些档案和记录里,祝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下午,游敏敏的旧同事阿柔来警署,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纸箱。
纸箱边缘的胶带已经翘起,明显被人反复打开又合上。
“这一大箱都是她存的瑕疵唱片,一直在仓库里放着,老板说应该还给家属了。”阿柔说。
“敏敏生前很喜欢听歌。店里有些刮花的唱片,音质不太好了,反正也卖不出去,老板见她这么喜欢,会送给她。她家里没有唱片机,所以常常提早来开店,偷偷在唱片行里播这些歌。”
“都是些苦情歌……也不知道敏敏为什么这么爱听。”阿柔轻轻叹气,“Madam,麻烦你们帮忙交给游敏敏的家人。”
祝晴接过磨损的纸箱,听见里面传来唱片轻微碰撞的声音。
阿柔的眼圈有些红:“今早《明报》登了案情细节……我才知道……”
“她哥哥是在她寻死的时候,把她按进浴桶的吧。最后一段时间,因为吹水辉的事,我对敏敏也很冷淡。要是……要是我多问一句,多听她说些什么,也许就能拉住她了。”
祝晴沉默地翻开纸箱。
一张张划痕累累的唱片,贴着标签,上面的字迹她很熟悉,是死者游敏敏的字。
而底下的唱片,则用报纸包好。
边角平整,看得出来包的人有多小心翼翼。
“这些唱片没有原包装了吗?”祝晴的指尖拂过包装唱片的报纸。
“没有,都是一些残次品,本来就是要报废的。”阿柔说,“底下这几张唱片,是她最喜欢的,敏敏很爱惜,一张张用报纸包好。其实我经常说,报纸反而更会刮花唱片,可她就是舍不得——”
“我们会转交到她的家属。”祝晴说着,刚要将纸箱重新封上,余光却忽然瞥见报纸角落的一则有关于心灵疗愈会的小广告。
【主题:重塑生命能量。】
【时间:每周一19:00。】
【地址:中环康恩医疗之心22楼A室。】
祝晴紧紧盯着。
阿柔登记完成后,留下这盒唱片。
祝晴将报纸上的地址转抄到笔记本。
心灵疗愈会——
当时,游敏敏也注意到这则广告了吗?
……
难得不加班,天还没黑她就到家,儿童房里传来电脑游戏的音效。
“今夜发梦都会笑……”放放的声音飘到玄关。
崽崽正玩得开心,听见外甥女冷酷地宣布——
“盛放,电脑不能放在你房间。”
放放不敢置信,将小手从鼠标上收回,紧紧盯着外甥女看,用错愕的小眼神无声控诉。
听听她说了什么话!
“你再说一次?”放放嘟着小脸。
“电脑要搬走。”
“你再说一次!”
“电脑要搬走,电脑要搬走……”祝晴很给面子,重复了整整十次。
舅甥俩吵架了,萍姨连忙从厨房出来。
“为什么!”盛放仰着小脸,脖子都要仰到发酸,就站在了儿童床上。
“你会偷玩。”祝晴说,“小小年纪沉迷玩游戏,像什么话?”
“那放你房间吗?”宝宝委屈道,“不公平!”
“好好说,好好说……”萍姨连忙当和事佬,“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俩——”
祝晴:“放萍姨房间好了。”
“搬走怎么把线插回去?”放放还在做最后挣扎,“要给电脑城的老板打电话。”
他叉着腰:“我可没有留他的名片哦!”
“这个不用你操心。”
之后的二十分钟,盛放小朋友伤感地坐在儿童床上。
他没有想到,晴仔神了,她什么都会。主机后面的线,五颜六色的,他外甥女只看了一遍,将电脑搬到萍姨房间后,居然重新给*接上了。
按一下开机键,屏幕逐渐亮起。
而后,祝晴又滑动鼠标点击关机。
萍姨有些感慨。
这日子过得……屋里连电脑都有了。
就是不会用啊。
“以后周末才能玩。”祝晴说。
“我今天不吃饭了。”盛放小朋友“咚”一声躺到床上,“绝食抗议。”
祝晴轻轻将他帮儿童房的房门带上:“好的。”
看着儿童房的房门被轻轻关紧——
盛放从儿童床上弹起,默默重新打开房门,跟了出来。
晴仔很严格的,之前刚搬家时,放放每天坐在电视机前打电动,于是游戏机手柄被她没收了。
现在,他连玩几天《大富翁》游戏,鼠标也被没收了。
明明他才是舅舅,但是迫于外甥女的威严,居然敢怒不敢言。
少爷仔扁着小嘴巴,转过脑袋,听电视上传来的背景音。
吃饭时,祝晴总爱开着电视。
从前独居太久,总是冷冷清清的。而现在,电视里的背景音、放放软乎乎的小奶音和萍姨温暖的唠叨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家的氛围。
电视上在播粤语长片。
女主角惨遭丈夫背弃,独自带着孩子闯荡香江,自强不息的故事在荧幕上徐徐展开。
盛放绝食失败,萍姨做的饭菜飘香,他坐在饭桌前,埋头扒饭,小耳朵竖起来。
他在仔细听着剧情。
“她也好惨的。”
“能帮一点是一点喽——”
“我不会认输,人生有几多个十年?最要紧是活得痛快!”
电视里传来铿锵有力的台词。
祝晴看着这位气呼呼吃饭的小少爷。
他怎么连粤语长片的对白都感兴趣呢?
“盛放。”
盛家小少爷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谁要理她啦,没收电脑的仇还没消呢。
“等下吃完饭,要不要和我去一个地方?”祝晴问。
话音还没落下,盛放已经像在幼稚园里上课那样,举起小手:“要!”
晚饭后,萍姨整理厨房,祝晴带着盛放小朋友出门。
“晴仔,我们要去哪里?”
“中环。”祝晴看一眼笔记本,“康恩医疗中心。”
……
电梯门在二十二层无声打开。
走廊安静,来之前祝晴已经查证过,这家心灵疗愈会是正规注册的机构,否则她也不会带着放放前来。
玻璃门自动开启时,前台的年轻女性抬起头。
她微笑着问:“两位是看到报纸广告来的吗?”
“我们提供一对一的心理疏导。”接待员递来宣传单,“至于报纸广告上疗愈会,只每周一晚上才会有。”
宣传内页的名单栏上,没有写医师的名字,只有姓氏。
祝晴仔细浏览,发现其中有两名姓许的医生。
“可以提供医生的资历介绍吗?”
“当然。”接待员推来一份表格,语气专业,“请先填写这份表格,团队会根据评估结果,为你匹配专业医师。”
对方将她和盛放小朋友带进接待室。
室内装修采用柔和的米色调,几间诊室的门紧闭着,外面等待区的沙发上坐着几位访客。
“两位稍等,我去给你们准备茶水。”
祝晴拿起钢笔,在表格上填写信息——
姓名:盛莎拉。
是游戏里莎拉公主的莎拉。
少爷仔一看她填的是化名,立马秒懂,小身板坐直,眼睛亮晶晶的。
原来他们是来当卧底的,怎么不早说呢?
祝晴继续往下填,写到了婚姻状况那一栏。
“单——”放放认字,歪着头问,“单什么?”
祝晴:“单身啊。”
“单亲妈咪啦!”放放宝宝用小气音说。
他活学活用刚看的粤语长片台词——
“一个女人带大个仔不容易!”
祝晴也压低声音:“太占你便宜了吧……”
他毕竟是长辈,这样做会不会过于忍辱负重?
笔尖在纸上滑动,祝晴很快填完表格。
“叩叩”两下敲门声……
接待员送来茶水时,接过她的资料,眼中流露出温柔的同情。
“你还这么年轻,一定是遭遇了非常大的变故……”
“能把孩子教育得像现在这样活泼开朗,你付出了很多很多吧。”
祝晴有些心虚。
宝宝真是吃大亏了。
前台接待员:“幸好,还有这么可爱的宝宝陪着你。”
放放眨巴着眼睛,窝成一小坨,乖巧地依偎着晴仔。
没办法啦,做卧底,总是要有所牺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