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阿头,我们去哪里加班?”(2 / 2)

小孙将一张纸条递给莫sir:“阿头,你看看这个。”

“欠条?”莫振邦看了一眼,眯起眼睛,“欠的数目还不小。”

难怪韦旭昇如此急切地向兄长要钱,原来是在外面欠了债。这笔利滚利的债务,就算他不吃不喝打工十年都还不清。

“能欠下这种天文数字,八成是赌博了。”

“对于死者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他弟弟……”

“难道有钱人就活该养着不成器的弟弟?”

“如果是因为要钱被拒绝,弟弟一气之下冲动杀人……死者真是太倒霉了。”

“对了,查过他的女儿,正好六岁。偏殿蒲团下面压着的那张纸,会不会真是韦旭昇叫她写的?”

“不合常理……这么故弄玄虚是图什么?”

莫振邦问道:“孩子的笔迹对照过没有?”

“还没有。”豪仔说,“我尽快。”

“上周收数佬去他家楼下泼红漆。”小孙继续道,“要债电话就像是催命,从早拨到晚,就连韦旭昇隔壁的邻居阿婆都说太扰民。”

莫振邦将欠条钉在白板上。

所有人都注意到,欠条上的还款截止日期,正好是案发当天。

“案发前一天,韦旭昇曾去公司堵死者要钱。”

“他声称死者当时答应了,但监控显示两个人争执激烈,最后不欢而散。”

“可惜老式监控只有画面,没有录到声音,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也许当时,韦旭昇就已经约他第二天去天后庙?”

警员们开始推理。

“第二天,韦旭昇再次致电死者,确认他到了没有。”

“以死者的性格,肯定又是一顿训斥。韦旭昇恼羞成怒,痛下杀手。”

“作案后,他若无其事地去雀馆打牌,还特意接了牌友电话制造不在场证明。”

“时间线和动机都很完整,只要……”

这时,莫振邦的手提电话突然响起。

他皱眉接听:“我马上派人去取。”

几秒钟后,莫振邦挂断电话。

“尸检报告出来了,谁去拿一下?”

……

坐在会议室门边的祝晴主动起身。

这是一条她再熟悉不过的路径。

祝晴走上楼梯,在转角处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那块金属名牌依然锃亮——

法医科,高级法医官,程星朗。

办公室的门紧闭着。

祝晴收回目光,径直走向叶医生的办公间。

刚打印出来的验尸报告还带着机器余温。

叶医生歉意地笑了笑,一边翻开报告,一边解释最新发现。

“胃内容物有新线索,死亡时间需要修正。”

“不是三点?”

“应该不是,尸体被做过手脚,初步判断有误。”

叶医生翻到解剖照片页,指着死者膝盖的特写:“膝关节有异常压痕,推测凶手用冰毛巾包裹关节后,用重物压迫背部,强行摆出跪姿。”

“看这背部痕迹,像不像香炉压痕?”

叶医生解释,凶手精心布置的低温环境以及物理固定,导致局部尸僵在三十分钟内形成,干扰了最初的死亡时间判断。

祝晴盯着报告上的结论:“所以准确时间是下午四点三十到四点四十之间?”

如果死亡时间推迟九十到一百分钟,那么三点半之后一直在雀馆的韦旭昇……

也就是说,死者弟弟有了不在场证明。

……

十分钟后,莫振邦接过祝晴递来的尸检报告。

指尖在纸页迅速翻动,他的眉头越锁越紧,抬手擦去白板上关键的时间线索。

“这个叶医生……”

“我们走了多少冤枉路?”

众人沉默地传阅着尸检报告。

凶手狡猾,法医推断死亡时间是下午四点三十到四点四十之间,但现场却被刻意布置成三点。

这个时间陷阱是出于什么用意?

“还记得死者前妻黄秋莲的排班表吗?”莫振邦说,“案发当天,她四点下班。如果死亡时间是伪造的,那么弟弟韦旭昇的不在场证明成立,而她——”

小孙接话:“她没有不在场证明。”

梁奇凯翻着走访记录:“佣人说韦华昇不是总住在家里,但公司确认他没有出差。”

“会不会……外面还有一个家?”

“户籍部门简直荒谬,连死者离婚、儿子死亡注销的记录都糊里糊涂,一问三不知,等这起案子结束,我一定要给他们发投诉信!”

“就是啊,孩子死亡的注销信息怎么不清不楚的?”

“全力追查死者的儿子韦安生。”莫振邦对着白板沉吟许久,下令道,“奇凯、小孙,去翻死者近五年的大额转账。家乐、豪仔,重新勘察天后庙,重点排查验尸报告上死亡时间的目击者。”

“黎叔,再审死者弟弟,问清楚他大哥的感情状况。”

各种可能性在警方脑海中盘旋。

假如“儿子韦安生”不知道遗嘱存在,那么监护人知晓吗?如果韦安生真是死者的私生子,天后庙命案上报后,为什么没有来认?

“到底是早年送养,还是非婚生子?”

“祝晴、咏珊,调查死者前妻。”莫振邦继续道,“明天社区有活动,你们借机核实她的不在场证明。”

“为什么要侧面调查?”徐家乐不解地问。

莫振邦没有解释。

资料显示黄秋莲历经艰辛才找到这份工作,他不想在证据不足时,让警方的公开调查再次毁掉她的生计。

讨论被门外的一阵骚动打断。

“死者弟弟在报案室闹起来了!”

警方赶过去时,韦旭昇正拍着报案室的桌子大吼。

“什么狗屁遗嘱?”

“他从小最疼我这个弟弟,现在老婆离了,孩子死了,不给我给谁?”

“什么儿子!他哪来的儿子?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

被带进问询室时,他还在叫嚷。

“阿sir,我等着这笔钱救命啊!”

“贵利公司天天追着我要……”

“能不能帮忙打一声招呼,先让我把钱还了?真的会出人命的!”

门外,警员们远远看着。

“就冲这个弟弟的德行,死者真是白疼他了。”

“韦华昇尸骨未寒,亲弟弟就这样闹……”

黎叔靠在工位上,听着里面传来的叫骂声。

他缓缓摇头:“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到那个‘消失的儿子’。”

……

经过连轴转的紧张调查,警员们带回的线索堆积如山,却始终理不出清晰头绪。

在收工前,祝晴按计划前往玩具公司走访,途径九龙塘维斯顿幼稚园时,她踩下刹车,顺道接上刚放学的盛放小朋友。

放放熟练地钻进车厢后座,取下书包,动作一气呵成。

曾咏珊回头打趣道:“小警官今天要跟我们一起查案吗?”

放放使劲点头。

祝晴随手将手提电话抛给后座的小不点。

很快,车厢里响起盛放小朋友的报备声。

“大姐大姐,今晚不回家吃饭啦,晴仔带我去加班。”

“萍姨,不要准备我的晚饭!”

话音落下,盛放贴过来。

他学着警署同僚的口吻,一本正经地问道:“阿头,我们去哪里加班?”

盛放没有意识到,他每一个天真的请求,都会得到晴仔的回应。

上次吃炒蟹时,放sir随口说好久没参与破案,转眼间他就跟着两位警官来到了死者韦华昇的玩具公司总部。

韦华昇生前的办公室位于写字楼顶层,空间不大却整洁有序。

书桌上的文件摆放整齐,一只茶杯静静摆在桌角,茶却早就凉了。

公司元老范董事将两位警官请进接待室。

盛放小朋友的目光全然被办公室旁的样品室吸引,里面的玩具堆成小山,他的小步子再也挪不动。

“我就在这里等着。”盛放歪着头保证,“乖乖的。”

他煞有介事地把小手插进裤兜,表示绝不会乱碰玩具。

跟着上来的前台小姐还在笑,突然被这位小少爷点名。

“姐姐会看着我!”

前台:“啊?”

祝晴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转头朝着放放做了个警告的手势。

片刻之后,接待室里,范董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公司是华昇一手创办的,熬过最艰难的日子。没想到现在蒸蒸日上了,他却……”

当警方问及死者的私生活,范董事语气笃定。

“私生活干净过头了。”他说,“从来没听说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你们说有个儿子?确实没听说过。”

范董事回忆起十年前的光景。

那时虐童案尚未发生,韦先生的办公桌上永远摆着全家福,连走路都带着笑。

“后来……”范董事摇摇头,“你们也知道了。”

“前妻出狱后,他们有联系吗?”曾咏珊问。

“秋莲吗?没有听他提起过。”范董事说。

“说实话,我和华昇认识几十年了。当年……我从来没见他这么消沉过。孩子的事、他太太的事,差点要了他的命。华昇唯一一次请假,就是秋莲宣判那天。”

“曾经那么恩爱的一对……”

隔壁传来轻快的脚步声,祝晴和曾咏珊循声过去时,看见一个欢乐的小朋友。

盛放正挎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购物篮,选购玩具。

忽然,他摸了摸口袋,仰起小脸。

“姐姐,我没有带钱。”

盛放摊了摊小手,两手空空。

前台小姐笑了:“那怎么办呢?不如问问你们家大人。”

“她不是大人。”盛放说。

盛放小朋友沮丧地耷拉着脑袋。

他知道,晴仔不允许他买玩具。

家里的玩具早已经堆满儿童房。祝晴总说看见那些成排的咸蛋超人和变形金刚就头疼,可小不点偏要挨个给她介绍每个“小伙伴”的名字。他的外甥女,记性好差,前脚刚听完,后脚又忘记。

“姐姐。”盛放踮脚,望着样品室高处的展示柜,“能看看那个小火车吗?”

“那个是非卖品。”

样品室高处的展示柜,陈列着韦华昇的珍藏。

此时,前台小姐低下头,看见小朋友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这期待的眼神,让她松口。

“只能看一下哦。”

玻璃柜里,摆着一台老式机械玩具小火车。

祝晴和曾咏珊不动声色地靠近,目光锁定玩具旁的一个小相框。

“这是一九八五年首批限定,公司手册记载,那是韦先生第一次研发这种发条火车。”前台小姐对两位madam解释道,“当年订货量很高,订单几乎爆满。”

当她取下火车模型时,两位警官看清了相框里的照片。

一个婴儿抱着同款玩具咧嘴笑,牙齿还没有长齐,鼻尖挂着个鼻涕泡泡。

曾咏珊呼吸一滞:“这就是……”

她们瞬间认出了照片中的孩子。

这分明是虐童案的案卷里那个遍体鳞伤的受害者,韦飞阳。

祝晴接过小火车模型,模型底部手工刻着一行字——

Anson,1985年夏天。

“Anson……”祝晴轻声呢喃,“就是安生。”

韦安生和韦飞阳竟是同一个人。

虐童案后,这个孩子神秘消失,原来是被他父亲藏了起来。

“难怪户籍中心的证明模糊不清,这是转移户籍,不是死亡注销,实际上明确提及韦飞阳死亡的,只有玩具公司的讣告。”

“把孩子藏起来,为什么呢……”

“十年前的虐童案,黄秋莲对他下手——”

“韦华昇知道她迟早会出狱,这是在保护孩子。”

不是私生子,也不是被放弃的孩子。

或许这位父亲只是想让虐童案的受害者彻底远离过去的阴影。

“孩子今年应该十一岁了。”

“他在哪里?”

“那张‘了不起的爸爸’……会和他有关吗?”

“都包起来!”盛放将购物篮举过头顶,奶声奶气道,“给小幸运星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