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阿头,我们去哪里加班?”(1 / 2)

接受治疗到现在,盛佩蓉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腿一天比一天能使得上力气。

此时,她已经站在幼稚园门口等了一会,双腿还能轻轻松松地站住,头却再也抬不起来了。

她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和小弟打商量:“我们先回家好吗?”

“为什么?”放放仰起小脸,满眼的天真无邪。

盛佩蓉:……

这个小孩,他还好意思问为什么。

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些小朋友们格外捧他的场,一个个都凑过来排起长队,都要看盛放的大姐。

校车门大敞着,不管校车司机说什么,小小班的孩子们都不上车。校门口的家长们等着,催了半天,他们也不愿意走。小朋友总是这样,最喜欢凑热闹,甚至其他班级的生面孔们也靠过来,眼看着要在后面排队,盛佩蓉目瞪口呆,摆了摆手。

“没什么好看的。”她说,“孩子们都回家吧。”

小小班的孩子们却像是一颗颗小钉子,钉在盛佩蓉面前。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大姐”,眸光亮晶晶,气氛格外热烈。

盛佩蓉年轻时照顾过自己的女儿,但当时可可连话都不会说,“咿咿呀呀”的,可爱极了。而现在,幼稚园小小班里的,全都是和她小弟差不多岁数的孩子,小嘴不停,话特别密,盛佩蓉的耳畔“嗡嗡”作响,像是被塞了十几个立体环绕音响。

有几个孩子前天刚去放放家里玩过,认得盛佩蓉,便当起了耐心的解说员。

“这个就是盛放的大姐,我可以作证,那天我都见到了!”

“她也住在放放家里,和外甥女一起的。”

“你们都不知道吧?其实她就是外甥女的妈咪啦!”

小朋友像是发现了天大的秘密,震惊地看着她。

幼稚园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盛佩蓉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像个被小弟摆在橱窗里的展示品,供人参观。她求助地看向萍姨,但萍姨只是笑个不停,捂着嘴笑还不止,甚至背过身去笑得肩膀直抖。

最后还是纪老师的出现,解救了盛佩蓉。

纪老师很有办法,能搞定自己的学生,三言两语劝散了围观的小朋友们。

临走时,孩子们还依依不舍地回头摆手。

“我先走啦……”

“改天见哦大姐!”

“大姐,下次再去你家玩。”

盛佩蓉干笑着:“欢迎欢迎。”

纪老师突然想起,之前盛放小朋友的外甥女成了全班孩子共同的外甥女。现在倒好,就连他大姐都升级成全班的大姐。

待人群散去,纪老师微笑着上前,准备和这位家长打招呼。

她刚跨步上前——

“老师!”盛家小少爷比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你也来看看。”

“这是我大姐。”

放放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

小表情分明是在说,都别急,都能看。

……

重案组警员在下班之前发现了新的线索,这也就意味着,今晚注定要加班。

死者韦华昇在两年前立过一份遗嘱,其中明确表示,如果自己遭遇不测,名下所有财产都将由儿子继承。

此时,小孙和曾咏珊将刚取到的遗嘱文件轻轻放在会议桌上。

同事们立刻围上前,传阅这份证据。

“他的全部财产,都留给儿子韦安生?”

“这个韦安生……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这号人物。”

梁奇凯翻动从户籍中心调取的资料。

“韦安生?没有出生证明,也没有照片。”

“根本没有和这个人相关的登记,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案情顿时变得扑朔迷离。

原本资料显示未婚无子的死者,不仅有过婚史,他的前妻还涉及一桩虐童案,如今又凭空多出个儿子……这些线索在眼前交织,一时之间,警方难以理清。

“照这么说,死者弟弟韦旭昇就继承不了这笔钱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看他那个小人得志的嘴脸,我就来气。”

“你们看过他的笔录吗?说什么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只知道向有钱的大哥索取,就好像一切都是他应得的,简直无赖透顶。”

莫振邦仔细翻阅完遗嘱内容:“去死者家里看看。”

死者韦华昇就住在玩具公司后巷的一间普通公寓。

两位佣人正站在门口。她们已经从新闻中得知雇主遇害的消息,不知道该向谁打听详情,此时见大批警察前来搜查,两个人更是一脸怔愣,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呆立在原地。

曾咏珊安抚道:“不用这么紧张,只是循例问话。”

公寓内部宽敞明亮,但以韦华昇的身家来说,这样的住所实在称不上豪华。

玩具公司员工在问询时曾提到,死者生活简朴,这或许与他早年的艰苦经历有关。

莫振邦打量着这个住所,很快*发现这是由两套房子打通改造而成。

死者曾住在老式唐楼,儿子从室内又窄又陡的木楼梯上摔下,或许正是这个原因,他本能抵触高低落差的结构,选择将两套平层合并。

“韦先生是个好雇主。”佣人霜姐缓缓道,“他从来不会摆架子,对我们都很客气,一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其他东家不是这样的,他真的很难得。”

“他平时会带女性朋友回来吗?”莫振邦直接道。

“从来没有。”另一位佣人陈姐端来茶盘,接过话茬,“韦先生应该没有女朋友。”

祝晴认真记录着。

此前在玩具公司走访时,有员工提到公司高层曾为韦华昇介绍女友,但被他一口回绝。在所有人眼中,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

“我们平时的工作比较清闲轻松,主要负责家里的卫生,和韦先生的早餐、晚餐。”

“其实这份工作,一个人就够了。但最初家政公司在安排时出了错,派来了我们两个人。韦先生是大好人,他了解到我们都需要这份工作,就把我们都留了下来。”

据两位佣人回忆,这套房子是韦华昇七八年前购置的,她们也是那时开始在此工作。死者尤其喜欢书房的采光,冬日里总爱独自沏壶茶,坐在窗边看书。

“韦先生从不沾酒,也很少应酬。”

“他一个人待着就只是看看书,要么就摆开棋盘自己跟自己下。有天还兴致勃勃地问我们会不会下棋——”

霜姐和陈姐相视一笑,鼻尖反酸。

“我们哪里懂这个?买菜做饭还行,下棋?”

“棋子往哪摆都不知道!”

“韦先生平时在家的时间多吗?”祝晴的目光扫过整洁的客厅。

“每个月都会外出几天,具体是周几不一定,但总会提前跟我们打招呼,让我们不必准备他那几天的饭菜。”

“知道他去哪里吗?”

“这个……我们哪里好打听主人家的事啊?”

另一位佣人说道:“我们猜可能是出差,韦先生工作一直很忙,只要工作起来就是个拼命三郎。有时候都半夜了,他书房的灯还亮着呢。”

初步搜查并未发现明显可疑之处。

此时本来该是准备晚餐的时间,但陈姐和霜姐却茫然地站在厨房门口。往日这会儿,屋里本该飘着饭菜香,两个人轻声低语,仍无法接受雇主已经离世的事实。

“他弟弟平时来吃饭吗?”曾咏珊问。

“早些年偶尔会来,后来……”霜姐说,“有次他们大吵一架,好像是为了钱的事……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了。”

“有些话,我们不应该多嘴,实在是看不下去。其实韦先生对他这个弟弟仁至义尽。”陈姐摇头叹息,“他弟弟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太伤人了。”

“那次,他弟弟当场掀翻了餐桌。”

“桌上的汤还是韦先生特意让我们煲的,说他弟弟从小就爱喝。”

“听说是他老婆带着女儿跑了。”陈姐压低声音,“他自己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做什么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我说,换谁都得跑,真是活该。”

“那天晚上,韦先生就坐在书房里。”霜姐轻轻推开书房门,指着窗边的位置,“就在那儿,盯着他们兄弟的合照看了很久。后来,他就把照片收起来了,肯定是寒了心。”

警方进入书房展开细致搜查。

书架上整齐陈列着各类慈善奖杯和感谢信,一尘不染。

小孙翻看一本慈善纪念册,小声道:“办过太多案子,十个慈善家九个有问题。通常都是——”

“做警察最忌讳先入为主。”莫振邦严厉地瞪他一眼,转头对祝晴说,“新人记好了。”

办案讲究证据,切忌主观臆断。

祝晴默默记下,却忍不住反驳——

她现在已经不是新人了。

……

平日里不管做什么,只要有进步,盛放小朋友总能得到晴仔的夸奖。

在这样充满鼓励的环境中成长,放放也学会毫不吝啬地赞美他人。从幼稚园门口到回家的路上,从吃完晚饭到饭后散步,他都不知道给大姐竖起了多少次大拇指。

“真棒。”他拍拍小手,“大姐已经学会走路啦!”

夜晚的庭院里,盛放蹲在地上,用彩色粉笔画了一条歪歪扭扭的起跑线。

“接下来我们比赛跑步吧!”

盛佩蓉扶着栏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平日里她总强调不要把自己当病人,现在看来,只有小弟真正做到了这一点。

“可不是吗?”萍姨笑道,“在疗养院的时候,少爷仔也总这样。他觉得‘大姐’在偷懒睡觉,非要凑到你耳边喊你起床不可。”

盛佩蓉的眼眶微微泛红。

“谢谢你啊。”她轻轻揉了揉盛放的头发,“小弟。”

放放小朋友的头发被揉得乱糟糟,面对大姐突如其来的真情流露,眨了眨眼睛,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好啦好啦,你不要这么肉麻。”盛放像运动员似的摆出起跑姿势,“预备——”

说好的跑步比赛,最后变成了盛放小朋友的夜间锻炼时间。

他绕着庭院跑了一圈又一圈,突然一个急转弯窜到大姐身边,丢下一句“来追我呀”,又一溜烟跑走,就像是一阵风。

盛佩蓉笑得前仰后合,每当小不点从身边经过,都要伸手拍拍他的小脑袋。

家里总是充斥着欢声笑语,和从前的氛围截然不同,这一点,在盛家帮工二十多年的萍姨最有发言权。如今这个家终于团圆,大小姐、晴晴和少爷仔,一个都不能少。

到了该睡觉的时候,祝晴却还是没回来。

盛佩蓉临时顶了女儿的班,负责给盛放宝宝讲故事。

放放小朋友贴心地记得大姐还不能上二楼,自己灵活地跑上楼,抱来一摞儿童绘本。转而又跑一趟,拎着小熊玩偶。最后一趟,带来的是小枕头,他蹦蹦跳跳地回到大姐房间,“咻”一下钻进被窝。

盛佩蓉坐在床头,捧着绘本一字一顿地念着故事。

盛放小朋友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好难听。”

“……”

“我以前没讲过故事。”

“那你可得好好练习啦!”

盛佩蓉确实从没讲过睡前故事,此刻读得比公司年报还要严肃。

盛放小朋友抱着“熊叔”,在床上滚来滚去。

“还是晴仔讲得好。”

盛佩蓉作势合上书:“那我走了。”

“不要呀,大姐!”

大姐讲故事不如晴仔,但凑合一下还能听。

这个小不点,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本事,撒娇的工夫信手拈来。

盛佩蓉念了许久,膝盖上的绘本已经堆成了小山。

放放举起玩偶小熊,真诚地问:“你觉得好听吗?”

下一秒,他按了按小熊的脑袋,强行替它回答——

“好听”。

还是要给大姐一些鼓励。

小人儿不可以讲大话,小熊可以!

当念到第五本故事书时,盛佩蓉听到了开门声。

她轻轻放下书,给小弟掖好被子。

现在的祝晴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找妈妈。

原来有妈妈和小舅舅在家等候的感觉,会让人回家的脚步不自觉加快。

“太晚了。”盛佩蓉看了看时钟,满眼的心疼,“这么辛苦。”

她从不说“别干了”这样的话,只笑道:“什么时候当了上司,就可以在办公室里指挥下属。”

“翁sir也是这个点才下班呢。”祝晴脱下外套。

“但是翁sir不用在外面风吹日晒啊。”萍姨插话道,“人家把自己养得白白嫩嫩的。”

“我努力。”祝晴失笑,往楼上张望,“放放呢?”

盛佩蓉指了指自己的房间:“这么久没动静,应该睡着了。”

祝晴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被子里鼓着一个小人儿。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

突然,放放小朋友顶着棉被蹦了起来:“哇!”

祝晴立刻应声倒地。

盛放急忙跳下床:“晴仔,你怎么了?”

祝晴眯着眼睛偷看,瞄见一张焦急的小脸。

她“噗嗤”笑出声:“我被吓晕了。”

这明明是盛放的拿手好戏。但他没想到,外甥女居然会学过去。

见她忽然晕倒,崽崽惊慌失措,此时明白过来,也跟着在她身边躺下。

“我也晕咯!”

门外传来盛佩蓉又好气又好笑的唠叨:“这么凉的天,怎么躺地上胡闹……”

萍姨趁机告状:“大小姐,他们俩经常这样躺在地上!”

……

清晨警署会议室里,弥漫着咖啡熟悉的香气。

警员们陆续汇报着各自收集的线索,白板上的案件脉络逐渐清晰起来。

“关于前妻黄秋莲的情况,我们核对了她的排班表。”徐家乐翻开笔记本,“案发当天她上早班,下午四点交班后直接回了宿舍。而死者的死亡时间初步判断是下午三点,那时她还在岗位上。”

“社区中心的职工、管理员都反映,她平时几乎足不出户,总是一个人待着。”

“中心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前科,那起残忍的虐童案,报纸都登过……同事们对她敬而远之,平时不敢招惹她。”

“但就目前调查来看,确实如负责跟进她个案的社工所说,黄秋莲在出狱后一直安分守己。”

莫振邦转向另一组线索:“死者弟弟韦旭昇那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