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虎毒不食子。(2 / 2)

这时他背着手踱步进来,板着脸扫视一圈。

“吃什么吃?”他问,“案子破了?”

工位前响起一阵阵哀嚎。

“翁sir,就算没破案,饭都不让吃了吗?”

“不吃饭没有精神,影响效率的。”

“人是铁饭是钢……”

翁兆麟翻了个白眼:“少跟我来这套。”

“翁sir。”祝晴突然开口问道,“你去吗?”

翁兆麟到了嘴边的训话顿时卡住。

作为上司,要是去岂不是得破费请客?

他轻咳一声:“我没空。”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背影略显仓促。

同事们纷纷向祝晴投去钦佩的目光。

黎叔忍不住摇头失笑,这帮家伙真是把新人都给带歪了。

重案B组的警员们留着肚子,直到晚上七点四十分才陆续完成手头的工作。

徐家乐已经贴心地订好了位置。

“祝晴,搭你的顺风车。”曾咏珊笑着说,“一起去接你们家的小警官。”

原本只是祝晴兑现对小舅舅的承诺,现在却演变成重案B组的聚会活动。

徐家乐和豪仔跟着曾咏珊挤上祝晴的车,其他人则决定先回家冲个澡,换身衣服再过去集合。

黑色越野车缓缓从油麻地警署驶出。

回家的路,祝晴已经无比熟悉。

但沿途的街景,却因车厢里此起彼伏的说笑声,而变得更加鲜活生动。

……

盛佩蓉闲来无事,给小弟制定了一套学习计划。

转眼都是四岁小孩了,不能虚度光阴,她研究课表,打算给小弟再报几门课。但她一开口,就遭到盛放小朋友的激烈反对。

既然不愿意出门上课,那就安排一些家庭课程,盛佩蓉特意让萍姨采购了各种棋具,谁知道小弟唯独相中色彩鲜艳的飞行棋。

此刻客厅里,盛放正摇着骰子,和盛佩蓉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一开始,盛放小朋友还玩得起劲,但是慢慢却发现,就连最简单的飞行棋,他都赢不了大姐。

“不公平。”盛放气鼓鼓地躺倒在地毯上,像只充气河豚,“大姐耍赖。”

盛佩蓉伸手戳了戳他肉嘟嘟的脸蛋:“萍姨你来评评理,到底谁在耍赖?”

“萍姨肯定帮你啦。”盛放一骨碌坐起来,抱着小胳膊,气呼呼地把棋盘收起来藏好。

藏到大姐找不到的地方!

盛放藏好飞行棋回来,坐在她面前:“可怜的放放。”

这个小朋友,满脸的委屈,却还不忘撒娇。

盛佩蓉笑出声。

庭院里传来汽车引擎声。

放放眨了眨眼,朝外望去。

“盛放。”祝晴的声音传来,“带你去吃夜宵。”

盛放的眼睛瞬间亮得像小灯泡,还没反应过来,小短腿已经飞奔出去。

车窗里探出一张张笑脸,向盛佩蓉和萍姨打招呼。

萍姨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她见过最初时的祝晴,名副其实的冷面Madam,如今却渐渐有了人情味,居然能和同事们打成一片了。

“现在还是可怜的放放吗?”盛佩蓉笑问。

萍姨望着少爷仔欢快的背影:“现在是幸福的放放了。”

警署同事们加班过后临时起意的夜宵环节,这个局,是为放放小朋友组的。

十几分钟后终于坐在大排档,面前摆着香喷喷的炒蟹,放放的笑脸快要将人融化。

炒蟹香气扑鼻,一道道丰盛的菜色上桌。

放放吃个不停,小嘴塞得满满的,耳畔充斥着警员们谈论案情的声音。

“其实目前死者的弟弟和前妻都有可疑。韦华昇死了,韦旭昇是最大的获益者,平时借个几万块、几十万,他根本就看不上,如今直接继承大哥的遗产,那可是一整个公司。为了利益,他有足够的杀人动机。”

“还有死者的前妻,当年能对一个一岁婴儿下这么重的手,那可是她的亲生骨肉!如今她出狱了,有案底再加上年纪大了,估计生活窘迫,对比前夫的风光,向他下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炒蟹香气四溢,就连蟹壳都酥脆。

“盛放,蟹壳不要吃。”

“已经吃啦。”放放指了指小肚子,“在这里。”

盛放小朋友将蟹壳咬得“嘎嘣”响。

对于大人的谈话,他听得起劲,就像是在看最精彩的警匪片。他的小胖手笨拙地掰开蟹钳,晃了晃鲜甜的蟹肉,塞到自己嘴巴里。

“晴仔,我也好久没有破案啦!”放sir举起油乎乎的小手,“可以给我安排任务吗?”

大家笑了起来。

“小阿sir,你的直属上司是你外甥女吗?”

“我们的阿头是莫sir,小阿sir的阿头是祝晴……”

当话题转到迟迟未出的法医报告时,盛放的小脑袋跟着转来转去。

“叶医生这次真是太慢了。”

“听说是因为他女儿发烧,没办法。”

“真怀念案发第二天一早就拿到法医报告的日子啊……”

每一个话题,盛放宝宝都能参与。

他啃着蟹腿,发出一声小大人般的叹息:“我也想程医生啦。”

……

第二天一早,祝晴刚到警署,就收到死者韦华昇前妻的最新资料。

她与黎叔立即驱车前往社会福利署,见到了负责黄秋莲个案的社工卢姑娘。

“两位警官。”卢姑娘找出档案,“黄秋莲现在在社区中心做清洁工,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五分钟后,卢姑娘坐上警车,指引着方向。

车子缓缓驶至社区中心的外围停下。

“她就是黄秋莲,穿灰色工作服的那位。”卢姑娘指着远处一道正在清扫落叶的身影。

“社会福利署的帮扶原则是,既要给他们提供改过自新的机会,帮助他们重新在社会上立足,又要确保社区安全。”

“像黄秋莲这样的情况确实困难,四十一岁,有案底。”

“我们联系过很多岗位,去年刚出狱时,她在茶x餐厅洗碗,后来不知道谁把她坐过牢的事传了出去。”

卢姑娘继续解释道:“直到今年七月,我们才帮她在这间社区中心找到工作。薪水比较低,但包吃包住。每个月我们都会来跟进,负责人说她做得不错。”

透过车窗,他们望着黄秋莲的方向。

这时,一只皮球滚到她脚边。

追球少年眼神清澈,兴冲冲跑去,却突然被护工拦住。

黄秋莲立刻退后几步,局促地移开目光,头垂得更低了。

“这是社区和乐童发展中心合办的活动,来的都是特殊孩子。”

祝晴这才注意到细节,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眼神中带着异常的纯粹与专注。

“黄秋莲很自觉,不会主动靠近他们。”

“当然,社区和发展中心也不会让她接触学员,毕竟她的虐童案底太敏感。如果一早就定下这个活动,恐怕社区中心都不会同意让她留下。”

那个追球的少年,正被护工牵着往回走。

他时不时地回头张望,脸上写满了单纯的困惑。

车厢里沉默了片刻。

“她表现良好才减刑出来的。”卢姑娘说,欲言又止,“但这类案例我们见多了……很多人适应不了,没多久又……”

她忍不住问道:“黄秋莲是犯事了吗?”

卢姑娘有几分惋惜,也见怪不怪。

黎叔翻看社会福利署的档案:“她在这里表现怎么样?”

“很守规矩。”她问,“需要我叫她过来吗?”

祝晴和黎叔交换了一个眼神。

按照莫sir的指示,他们绝对先不惊动目标。

“暂时不用。”祝晴说,“能提供她近三个月的排班表吗?”

远处,黄秋莲低着头扫地,对停在角落的警车毫无察觉。

警方望着这道孤独的身影,不自觉联想到虐童案卷里婴儿身上的伤痕,许久都没有再出声。

……

祝晴回到警署时已经是下午。

她坐在工位前,重新翻动着案卷。

当年那起虐童案,剪报泛黄,字里行间透出的愤怒与震惊却依然清晰。

三十一岁的中学教师黄秋莲,任教六年。没人能想到,她会亲手将自己一岁的儿子推下楼梯。

案件从立案到宣判快得惊人,舆论几乎是一边倒的谴责。

剪报角落里,一位家长在接受采访时表达强烈的气愤——

这样的老师,我们怎么敢把孩子交给她?

旁边则配着校方措辞严厉的声明。

祝晴的指尖停在中间一个段落。

孩子父亲韦华昇也曾被警方重点调查,最终排除嫌疑。

耳边,同事们的讨论声断断续续传来。

“韦华昇的弟弟在案发时下午还真去打牌了,雀友可以作证,call机台也有记录。不过这个不在场证明……三点半开始打牌,死者的死亡时间却是下午三点。”

“话又说回来,昨晚他倒是开心得很。认尸的时候装得这么悲痛,出了警署转头就去钵兰街,喝到天亮才回家。”

“能不开心吗?他哥一死,遗产全是他的了。”

祝晴的手指停在案卷其中一页,眉头微皱。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曾咏珊和小孙快步走进来。

小孙手里还举着一份文件。

“死者生前立过遗嘱。”

所有人抬头望去。

“所有财产……”曾咏珊顿了顿,“都留给他儿子。”

“儿子?”

“他儿子不是死了吗?”

……

盛佩蓉今天没有坐轮椅。

一周两次的复健治疗,她从未缺席。此时出了疗养院的门,见时间尚早,便直接来到九龙塘的维斯顿幼稚园。

盛佩蓉下了车,望着幼稚园大门的方向。

走得很慢,步伐却是稳的。

“小弟就在那里上学吗?”

“少爷仔要是知道你来接他,一定特别开心。”

萍姨的手虚虚护在盛佩蓉的身体两侧,像是随时准备接住她。

不得不承认,盛佩蓉的恢复速度惊人。萍姨既希望她重回盛氏做孩子们最有力的靠山,又希望她多养些时日。

幼稚园门口挤满了接孩子的家长。

远远地,盛佩蓉看见小弟。

盛放小小一只,背着大大的书包,站在队伍中间东张西望。

而后,他的目光惊喜地定住。

“大姐!!!”

整个幼稚园门口的人都转过头。

盛放的小奶音稚嫩而嘹亮,小短腿飞快地倒腾着,冲进人群。

萍姨倒吸一口气。

他大姐才刚能走路,哪经得起孩子这样的横冲直撞?

“少爷仔!不行!”

萍姨一声惊呼,几乎破音。

然而她话音未落,放放小朋友已经刹住脚步,稳稳停下。

他没有扑上来,仰起乖巧小脸:“大姐,这是你第一次来接我。”

还没等盛佩蓉回答,盛放小朋友已经转过身。

他对着每一位路过的小朋友和家长们大声吆喝,甚至不忘招呼停靠在街边的校车司机。

“她是我大姐。”

“你们要来看看我大姐吗?”

盛放宝宝热情地欠身:“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