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你怎么还懂约会!”(1 / 2)

上一次,萍姨连连摆手,毫不犹豫地拒绝少爷仔给她买手提电话的提议。一老一小在旺角飞奔,最后小祖宗终于放弃,转头拉着她去买儿童单车。

然而没想到,转眼这小机灵鬼就去搬了救兵,这下终于购机成功,摇晃着小脑袋哼着得意的小调,满脸的得意。

萍姨捧着这部崭新的手提电话,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光滑的机身。手提电话价格不菲,大多数人用的通讯工具还是BB机,而现在,她居然一下子走在了许多年轻人的前面。她局促地握着这台手提电话,脸上写满了不好意思。

祝晴坐在沙发上耐心地教她使用。

那些复杂的功能暂且搁置,萍姨只学了最基础的接打电话——就像使用固定电话一样简单,一学就会。

“按这个是‘拒绝接听’。”祝晴指着红色按键说。

“我怎么会拒绝你和大小姐的电话呢?”萍姨笑着摇头。

此时的萍姨,就像是个老小孩,老花镜滑到鼻尖,一本正经地研究着这个新奇的玩意儿,神情和之前收到收音机时如出一辙。萍姨总是格外珍惜每一件礼物,那台收音机至今都被安置在干燥处,连厨房都不让进,生怕沾上水汽和油烟。

“这三个小孔是出声音的吧?”萍姨的手指轻轻触碰听筒孔,“真好。”

祝晴想起盛佩蓉说过,萍姨年轻的时候吃过太多苦。

好在如今,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再也不会是孤身一人。

也许是和放放小朋友朝夕相处的缘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祝晴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咚咚咚”的脚步声响起,一会儿远,一会儿近。

客厅里,放放小朋友背着手在客厅里晃悠。

这位小少爷天性爱自由,但天气寒冷,他只能踢踏着室内拖鞋。见萍姨沉浸在喜悦中,他慢慢贴过来,硬是挤进两人中间。

现在全家都有手提电话,唯独放放没有。

小朋友使劲浑身解数跟祝晴撒娇,圆溜溜的大眼睛快要眨巴到发麻。

可外甥女铁了心不松口,不管他拿出多少杀手锏都无济于事。

放放踢着小拖鞋,气呼呼跑到儿童房门口。

“砰”一声,脚丫子一甩,拖鞋飞天。

放放一下子扎进被窝,将小脸埋进枕头里来回打滚。

等了好一会儿,居然没有人来哄。

盛家小少爷在儿童房里传来一声哀嚎——

“可怜的放放啊。”

……

昨天的休整只是暂时的,在证据确凿之前,案件的侦查工作仍在继续。

办公室里,同事们都在翘首期盼鉴证科的最终报告,希望能早日为这起案件画上句号。豪仔揉着带血丝的*眼睛说,昨天没睡好,他梦见坪洲那栋孤零零的白色小屋,梦里柔软的毛毯在海风中诡异地摇曳飘动,硬是把他吓醒了。

“我们做噩梦还能醒来。”豪仔说,“可顾旎曼什么时候才能从这场噩梦中解脱?”

“首先,她自己得清醒过来。”

“如果顾旎曼一直放不下周永胜,估计他给她带来的影响就不止这十年了。”

祝晴将一张老地图铺在桌上。

顾家几经搬迁。顾旎曼十岁那年,随父母、弟弟搬到了文华路,直至“殉情”。如今这条街早已在扩建中彻底消失,但根据测算和萍姨的回忆确认,从文华路到渡船街的霞光戏院,不过转个弯的距离。

祝晴的笔尖在“文华路”三个字上重重画了个圈:“这又是巧合吗?”

“看来顾旎曼和霞光戏院的缘分不浅啊。”

“这间老戏院见证了一个女星的崛起和陨落。”

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过后,莫振邦合上案卷。

“关于顾国栋、余丹翠和顾弘博的案子,既然多次调查都未发现疑点,可以考虑重新归档了。”

祝晴没有抬头,仍盯着地图上那消失的地名。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巧合?

清晨的办公室恢复平静,空气中飘着咖啡与早餐的香气。

莫振邦敲敲桌子提醒没吃早饭的同事抓紧时间。

“要是等一下翁sir来了,我可保不住你们。”

警员们赶紧狼吞虎咽吃早饭,谁都不想撞在翁兆麟的枪口上。

毕竟对他们,翁sir可不像对他的小知己一样宽容。

角落里,梁奇凯忙里偷闲,捧着那本心理学著作。徐家乐和豪仔好奇地凑过去。

“怎么还在看啊!”

“听说现在很多人专门去攻读心理学课程。”

“最重要是学会分析犯罪动机,现在连审讯技巧都要结合心理学……”

听见讨论声,祝晴抬头望去。

徐家乐和豪仔瞥了眼书上的专业术语,立刻打了个哈欠。

上班已经够累人的,有空还不如看电视,谁要看书啊!

两个人滑着转椅回到工位。

曾咏珊的目光却停留在梁奇凯专注的侧脸上。

“你是不是觉得……”她轻声问道:“自己和周永胜有点像?”

曾咏珊不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

每当看见他眉头紧锁凝重的神情,或是讨论案情时不自觉的流露,这个念头就会浮上心头。有时候他们像普通同事,有时候又比同事更亲近几分,曾咏珊话到嘴边咽回去好几次,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梁奇凯的手指僵在书页的一角。

那种隐隐约约的相似感,令他感到不安,但是他从未向任何人透露着这一点。

“不一样,你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而且……”曾咏珊的声音更加坚定了,“你不会的。”

……

警署的工作氛围相对灵活,祝晴始终放不下顾家的案子,虽然在CID才几个月,她已经完全摆脱新人警员的青涩,这次甚至没跟莫sir报备,就拉着曾咏珊奔赴相关现场,继续展开调查。

等莫振邦发现两人擅自行动时,办公室里早就已经不见她们的身影。

“一个个都这么有主见。”莫sir拍着办公桌气笑,“以后干脆让大家自己领任务。”

此时的祝晴和曾咏珊,正坐在一栋写字楼的接待处。

落地窗外,午后阳光温暖,随着脚步声由远至近地响起,祝晴回过头。数日过去,顾弘博女友的状态要比几天前在公寓时好一些,虽然身形更加消瘦,但至少眼睛不再红肿。

“你们是上次的警察?”唐婷婷问。

她在接待处的沙发上坐下。

聊到顾弘博的案子,唐婷婷重新梳理着记忆。

“他不是贪杯的人,也许那段时间压力太大了,我能感觉得到他的心情很低落。”

“但无论如何,喝那么多酒还开车都是不应该的。他刚拿到驾照不久,开那么快实在太危险了。”

事故报告显示,顾弘博深夜驾车失控,不仅酒精浓度超标,现场制动拖痕显示当时的车速也远超限速标准。

当被问及案件疑点时,唐婷婷只是摇头。

“你们指的疑点是什么?难道不是意外吗?”她说,“弘博脾气很好,对谁都是好声好气的,从来没有和任何人结仇。”

祝晴突然问道:“之前听说你父母反对你们在一起,能问问原因吗?”

唐婷婷垂下眸,轻轻叹气:“他薪水不高,工作也不稳定。”

“靠着父母留下的积蓄过日子……”

“我爸妈,是怕我将来太辛苦。”

“这次他因为酒驾出了车祸,他们更觉得自己当时的阻拦没有错。”

离开写字楼,两人直奔当年制作《月蚀》的影视公司。

这已经是警方第无数次造访。

唐婷婷提及顾父顾母给儿子留了一笔钱。

以这对夫妻在工厂做普通职员的微薄收入,如果这笔钱真是顾旎曼当年的片酬,能支撑十几年吗?

影视公司的制片经理给出答案。

虽然《月蚀》票房大卖,但家属只能继承遗产,无法从后续收益中分成。

“当年拍《月蚀》,顾旎曼的片酬高吗?”

“你们认为一个新人能有多少片酬?”经理反问,“公司又不是慈善机构。新人的第一部 作品,市场反应如何都是未知数,怎么可能开高价。”

《月蚀》是顾旎曼的第一部 作品,也是唯一一部。

当年片酬早已结清,并不丰厚。

那么,顾家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顾旎曼是怎么进入这一行的?”

经理思索良久:“记不太清了,可能是公司内部推荐。具体是谁推荐的,档案上没写。”

“顾旎曼不是直接和周永胜签约的?”

祝晴记得,顾旎曼提过,周永胜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决定为她量身打造剧本。

“周导?”制片经理嗤笑一声,“那时候周永胜自己都混得不怎么样,还签新人?这一行很现实的,没有成绩,他就什么都不是。”

最后,这位经理将她们送到电梯口。

“Madam!”他问,“狗仔拍到的真是顾旎曼吗?”

“那个戴墨镜的女人……她的脸怎么毁成那样了?”

“还有你们上次问的替身,和这起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电梯门缓缓关闭,将他的疑问隔绝在外。

随着调查深入,从揭开“殉情”真相开始,曾咏珊总会想起坪洲小屋里那道柔弱的身影。

“顾旎曼的遗产,真够她家人花十年吗?”曾咏珊若有所思,“会不会这十年来,她一直在用周永胜的钱暗中资助他们?如果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又默默帮助父母和弟弟,并不难做到吧?”

“甚至可能……周永胜是知情的,默认照顾她的家人。”

“而另一方面,周永胜表面上顺着她,背地里却……解决了他们。”

……

幼稚园小小班的教室的积木角,放放正和几个小朋友围坐在软垫上,专注地搭建他们的“摩天大楼”。

刚入学时,盛家小少爷还嫌弃这个幼稚园“地如其名”,幼稚得不行。但是现在,他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越垒越高的积木,比任何人都要投入。

今天的建筑施工团队,成员是盛放先生、金宝先生和椰丝女士。

这个铁三角组合的默契一如往常。金宝今天戴了个可爱的毛线帽,就和安全帽一样,因此他被破例允许进入他们的“建筑工地”,小手抓着积木,一层一层慢慢往上叠加。每落下一块新的彩色小方块时,他就要屏住呼吸,聚精会神。

盛放和小椰丝也捂住嘴巴缩起脖子,不让气息影响到这栋摇摇欲坠的“大楼”。就连老师在教室的一角走动,都要收到他们“保持安静”的眼神示意。

“哗啦——”

最后一块积木落下,他们的杰作轰然倒塌。

三个小朋友同时叹了口气,齐刷刷倒在木地板上,说放弃就要齐齐整整,连一丝迟疑都没有。

“放放,外甥女去看电影了吗?”小椰丝侧过脸问道。

“没有哦,她暂时很忙。”

“那以后怎么办?”

明明是以躺平的姿势,三个孩子的对话却像是在开重大会议。

放放突然坐起身,抡起肉乎乎的小胳膊。

“这是什么意思?”小椰丝不解道。

纪老师也忍不住停下脚步,盛放小朋友又学来什么新招式了?

“这是‘棒’。”放放另一只手煞有介事地扶住短胳膊。

“我要——”盛放一字一顿,“棒打鸳鸯!”

“噗嗤。”

纪老师笑出声。

如今不管从盛家小少爷口中听到多么高深的词,她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金宝和椰丝听得目不转睛,同时伸出他们的短短胳膊。

棒打鸳鸯这么好玩,下次可以带他们一起吗?

……

下午两点整,鉴证科刚出的检验报告被重重地拍在审讯桌上。

数据清晰显示,勒死周永胜的钢丝绳与戏院舞台幕布使用的钢丝材料完全吻合。

“阿sir,我真的没有杀人!”何立仁双手撑在审讯桌上,身体前倾,“那天……那天我在戏院看见周永胜来买票,一眼就认出他了。我躲在远处观察,以为十几年过去,他肯定认不出。”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

“可电影还没开场,他去完洗手间经过我身边时,突然停下脚步。原来他一直记得霞光戏院,还记得十几年前被迫来参加宣传活动的事。他说来的时候还在想,不知道当年那个带位员还在不在。”

昨天,何立仁在审讯室里始终保持着沉默,任凭警员如何盘问,都只是垂着头不吭声。

而今天,当不利于他的证据摆在眼前,他终于不再镇定。何立仁坐立不安,解释着案发当天的经过,生怕遗漏任何可能证明自己清白的细节。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怎么可能只因为十几年前的事情,就杀了他?”

“阿sir,我真的是冤枉的。”

“所以他也认出你了。”黎叔冷冷打断,“周永胜对你说说——‘你混得更差了’,就是这句话,让你回想起十几年前屈辱的回忆。是不是?”

“你比谁都清楚电影院的出入口,清楚其他员工当时都在偷懒,肯定不会坚守岗位,更知道这间破旧戏院连个监控都没有。”

“十几年前《港岛风云》的首映礼,那部电影完全与周永胜无关,他只是一个受邀参加活动的嘉宾而已,年代久远,只要没人提起,就神不知鬼不觉……”

“周永胜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一点都没变。你气不过,从道具间里翻出用剩的钢丝绳,偷偷摸进放映厅,就这样——”黎叔站起来,做了个勒紧的动作,“就这样结束了他的性命,是不是?!”

“不是!我没有杀人!”何立仁的吼声带着颤抖。

他身上的衬衫被汗水沾湿,满头大汗,在刺目灯光的之下显得油亮狼狈。

“那天我确实进去过。报纸上不是说‘殉情’了吗?我就是……就是想看看怎么回事。”

何经理说,他后来再回想,周永胜实在是太狂妄了。

“如果报纸登的“假死”是真的,他就不怕我揭穿他吗?”何立仁苦笑一声,“可能在大导演眼里,我这种小人物根本不值一提吧。就算我去揭穿他,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十几年前是这样,十几年后还是一样,他打心眼里看不起我。”

何立仁做了个深呼吸。

“我推开门进去,正好电影荧幕上一道强烈的光打在周永胜的脸上。”

“他闭着眼睛,那个姿势,绝对不可能是睡着了,我吓得转身就跑。”

“后来听你们说,是钢丝绳勒死的,我才想起来道具房有这东西。”

“我进道具房看过,碰了钢丝绳。当时,我不知道还剩多少,有没有被人拿走。但想着我碰过,可能会留下指纹,就、就全清理了。”

“阿sir!不关我的事,道具房的门平时从来不锁的,谁都能进去啊!”

何立仁抓住桌沿:“我会清理道具房和海报,就是因为害怕——我怕你们像现在这样,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隔壁观察间内,几个警员盯着何经理脸上忐忑惊惶的表情。

“凭这些证据够起诉他吗?”

“杀人动机、人证、物证……但都是间接证据……”

正当他们讨论时,走廊上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与喧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