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行也得行!(1 / 2)

小不点从前在盛家,每天除了上课以外,大部分时间都和玛丽莎相伴着度过。玛丽莎胖胖的,早上中午都吃很少,到了晚餐时会吃多一些,再到睡觉之前,则悄悄溜去厨房,抱很多吃的回来,进入狼吞虎咽模式。

玛丽莎负责照顾好他的日常,但其实他们很少聊天,有关于瘦身的话题,是他在她通电话时听见的。因在雇主家语言不通,她也很孤单,便悄悄打电话和同行的小姐妹联系。

起初,玛丽莎还是暗戳戳的,她怕被人发现,会害自己丢了这份工作。好几次,少爷仔在玩玩具,她捂着话筒,小声地说话,余光时不时偷瞄他,直到确定这孩子好像习以为常,玛丽莎在工作时间偷打电话的频率才变得越来越高,甚至有时候还会笑得前仰后合,捂着嘴,肩膀颤得夸张。

玛丽莎以为盛放不懂,但其实,他都知道。管家负责“管理”这些帮佣们,他曾欠着身站在小少爷面前,问他是否满意玛丽莎的表现,又或者是她有没有偷懒等等……少爷仔只摇摇头,因为他愿意听见那些有关温馨日常的对话,是热闹的声音。

所以,盛放知道什么是“瘦身”。

短时间内,体重有明显的变化,甚至力气变小,当然是因为凶手“keepfit”啦!

只不过,这场谈话好像并不适合让小孩参与。

他听不懂。

盛放小朋友一边吃午饭,一边听祝晴和程医生口中那些关键词。

如尸僵、尸斑、解剖等等……

孩子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再来一份牛扒套餐。

都是小场面,毕竟,他是警察的舅舅。

平时,小舅舅吃饭时,总是会听见晴仔催促。虽说他还是会慢条斯理地吃,不过看着他外甥女这么急,小长辈还是忍不住想要教育一下,操心是在所难免的。但今天,晴仔的表现是一百分,她的注意力都在程法医那份报告上,一只手拿着勺子,扒拉扒拉叉烧炒饭,不自觉之间,炒饭都见底了。

放下叉子时,盛放看了一眼警署饭堂墙上的时钟。他不想跟着萍姨回去,想办法混在晴仔身边,希望不会被发现!小孩再次给自己的嘴巴上拉链,不仅紧紧闭着小嘴巴,连步子都迈得轻了些,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程医生本来就要送报告给莫sir,此时三个人同行,他看着身后假装隐形人的小鬼,刚要开口——

盛放瞬间将眼睛瞪得圆圆的。

他人小,气势却很足,抡着小圆拳头吓唬人,“吓”得程星朗收声,抿了唇低笑。

至于祝晴,刚回到工位,就立马将自己刚从程医生那里得来的消息告诉曾咏珊。

原女主的反应很快:“我打电话问妈咪。”

没过多久,莫振邦走出办公室。

曾咏珊在工位上“腾”一下站起来:“我妈咪说,这几年詹伟强的身型一直没什么变化。”

易冬美与詹伟强当了很多年的同事,虽说没有私交,但也算是看着他从一无所有到如今一路风光。

印象中,这些年他一直都是差不多的身型,倒是那张脸,比以前要精神了不少。易老师说,是因为詹伟强接触这个行业之后,开始注重形象,调整眉形,每天一早出门之前描一描眉尾,再将车钥匙别在腰间,完全是成功人士的做派。

“也就是说,在这一年间,嫌疑人的体重没有明显变化。”

莫振邦回头问程星朗:“*程医生,勒痕深浅不一,除了凶手体重变化以外,是不是还有其他可能性?”

“有很多种可能性。”

程星朗告诉他们,凶手初次杀人和熟练作案也有区别,后续案件勒痕更浅,可能是他意识到这样的手法更加高效。又或者是,前期恨意更深,属于复仇式杀人,而后期,凶手的心态变得麻木,讲究速战速决。

大家第一时间联想到的,都是如今唯一嫌疑人詹伟强。

一连四起凶杀案,凶手下手狠,处理尸体是精心给他们描上妆容……

徐家乐坐在工位桌子上:“易老师说詹伟强化妆没天赋,但是对画眉又很有心得,会不会是因为,他不希望暴露这一点,索性直接把受害者的眉毛都刮了?”

这些都是警察的职责,程医生将报告送来,已经完成自己的分内事。

离开之前,他补充道:“但我还是认为,凶手在一年间体重变化明显的可能性更大。”

莫振邦拿出这份报告,重新翻开。

他一眼看见的,就是死者脖颈勒痕处的照片,不管是勒痕位置还是角度,都很相似。但刚才在办公室时,程医生坚持表示,加入一年前那起案件进行对比后,他发现,早期勒痕呈现的压迫力,是凶手用全身重量下压,但到了近期发生的三起案件,呈现的是水平拖拽的施力方式,这表明,也许凶手不再能以体重压制受害者。

当然,那是非常细微的出入。

只能作为程医生给的参考,难以成为强有力的论据。

“大家整理一下自己手头上掌握的信息。”莫振邦说,“三分钟后开会。”

莫sir说的三分钟,其实就是“立刻”,警员们效率高,从工位上拿了要汇报的资料,起身就跟着他往会议室走。

祝晴还要处理好来探班的小孩,刚要向莫sir多争取几分钟,就见小舅舅摆摆手,比了个“超级ok”的手势。

“我真走了?”祝晴指了指会议室的方向。

“没问题!”

祝晴加快脚步追上大家,豪仔单手掩着嘴巴,给她通风报信。

“刚才莫sir问,那小孩为什么把自己躲在工位下面,以为他看不见?”

“他看见了?”

“不是吧,你也以为他看不见!”

“砰”一声,会议室的门被随手关上。

盛放双手扣在工位上,一本正经地值班——

他不是小麻烦,是靠谱阿舅。

小朋友单独执勤期间遇到的第一单案件,是“萍姨接小少爷”回家案。

萍姨来了,好说歹说,哄小孩跟着自己回去。

盛放摆摆手:“你走吧。”

“晴晴能同意吗?”萍姨还不放心。

盛家小少爷一脸的莫名其妙。

开什么玩笑呢,当然是听舅舅的。

放放真诚地点头:“嗯!”

终于,萍姨带薪回豪宅,盛放舒舒服服地靠在工位上。

这个西九龙重案组,是他的天下啦!

……

这一天,似乎过得特别快。

到了下午五点,外甥女和小舅舅终于下班。

他们出了办公室,还在商量晚饭吃什么,放放小朋友很严肃地告诉晴仔,他绝对不愿意再吃警校食堂硬邦邦的青菜梗。

还没等到祝晴回话,他忽然听见拐角传来一阵喧闹声。

“阿sir,我儿子只是轻轻碰了他一下,他自己摔在地上,这也要怪我?”

“打架犯法的,你儿子打人就是不对。没看见我女儿脸上都留淤青了吗?如果破相怎么办!”

“谁知道这淤青是新的,还是以前留下的,他们家女儿整天到处跑,就像个假小子——”

“什么?你说谁是假小子?”

那是报案房里传来的声音,穿着制服的当值警员揉着太阳穴出来,恰好撞见祝晴和盛放。

警署虽大,平时进进出出同僚之间基本上也都打过照面。

这位警员无奈道:“中学学生的家长,孩子之间有矛盾,被请到校长室,结果越吵越厉害,直接闹到差馆。”

祝晴往里看了一眼,场面如火如荼:“看来今晚要加班。”

“谁说不是呢?”当值警员说,“Madam,我先去忙。”

报案室里,吊扇慢悠悠地转着,盛放小朋友看了又看,刚想要跟着制服阿sir进去打卡,就被祝晴拽了回来。

学生家长之间纠纷不断,有纠纷就要调解,你一言我一语,就像是紧箍咒,在耳畔“嗡嗡嗡”地响。

祝晴有点困,伸了个懒腰。原来在警校训练和正式参加工作是截然不同的体验,在警校时,操练再辛苦,只是身体上的疲惫,而现在,脑子不停地转,有时候会微微宕机。

“晴仔,警校食堂的红烧肉不好吃,我不喜欢。”

“还有,米饭又软又硬,难道他们的大米不是空运来的吗?”

小少爷憋了一天的话,这会儿说个不停。

祝晴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以缓慢的速度舒展。

“晴仔,如果我在幼儿园,也和小朋友打架怎么办?”

“要看是谁的问题。”

“当然是别人错啦!”

“那就打回去。”

“可是外甥女,他们家大人来找你算账怎么办?”

“大的打大的,小的打小的。”

盛放一脸了然的小表情。

他打小孩,晴仔打他们爸妈。

祝晴则顿时一个激灵——

不对,一不小心说出真心话。

小反派是不能这么教的!

……

一年前集装箱厂亲眼目击凶手杀人的证人朱大雄,在第二天一早,独自来到油麻地警署。

他的腿伤还没有恢复,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

警员问:“怎么不叫家人陪着来?”

朱大雄干涩的嘴唇牵起一抹苦涩的笑:“都要揾食的嘛。”

朱大雄在工地受了伤,工头骂骂咧咧拿出医药费,将钱甩给他时,钞票擦着他的脸掉在地上。

现在全家就只靠他老婆苏金好,推着叮当作响的餐车,在工地和码头来回跑卖盒饭,想到这里,他下意识摸了摸瘪瘪的口袋,一脸愁容。

今早出门前,他老婆一个劲让他问,认人会不会被凶手报复……此时朱大雄有些尴尬地开口,好在阿sir并没有笑话自己,而是很好脾气地解释什么叫单面玻璃。

“这叫列队认人室,看见那面玻璃了吗?”阿sir说,“你能看得见里面,但是里面嫌疑人看见的,是一面镜子,放心,很安全的。”

朱大雄做了个深呼吸:“阿sir,我准备好了。”

黎叔一声令下,认人室里开始列队。

B组的几个警员站在单面玻璃前看着,等待着当年那起案子目击者朱大雄的反应。

徐家乐指着里面的同事阿杰,调侃道:“我就说他六呎高是假的,光鞋垫就垫了三吋厚。”

“你才发现吗?上次去莫sir家打边炉,阿杰脱了鞋,我要低头和他说话。”豪仔也笑道,“这对鞋垫可以当增高鞋卖。”

警官谈天时气氛轻松,朱大雄的神色也不再像刚开始那么紧张。

只是左看右看了好几次,最终他的额头渗出汗珠,无力地摇头。

“阿sir——”他说,“那天太黑了,我没看清楚。”

当天雨大,天就更黑,朱大雄只依稀看见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现在,整整八个人背对着他站成一排,警方这么大阵仗,特地安排这个程序。他也很想给警方提供线索,协助他们破了电视上那起连环杀人案,但越焦急,眼前相似的轮廓就变得越模糊。

“放轻松。”曾咏珊说,“试着回忆一下,凶手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

“他……”朱大雄绞尽脑汁地思索,眉间的纹路更深。

他闭上眼睛。

记忆里滂沱大雨,清脆、有节奏性的雨声,奔跑的背影。

“我记得那个杀人犯……他跑起来,特别轻快,但是又有点不协调。”话音落下,朱大雄有些沮丧。

他没念过几年书,关键时刻连形容凶手的背影,都很难描述,前言不搭后语,显得矛盾。

黎叔闻言抬眉,对身边警员使了个眼色,警员会意。

没过几分钟,八个背影调整步速,或刻意加快步调,或调整摆臂幅度。

朱大雄站在原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被捏皱的纸杯:“帮不到你们……那天的雨,太大了。”

警员们交换眼神,不约而同地转开视线,连叹息都是轻轻的。

朱大雄一脸抱歉。

“没事的。”莫sir朝门口扬了扬下巴,“祝晴,送朱先生出去吧。”

……

是祝晴送朱大雄走出警署。

她记得,上次去医院录口供时,他的腿伤比现在重,但精神好多了。此时的朱大雄,眼神黯然迷茫,像是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慢走。”

朱大雄点点头,下了警署大楼的台阶。

祝晴也很迷茫。

这起雨夜连环杀人案,疑点重重,看似证据指向詹伟强,可又有太多细节是无法深究的。

凶手逃跑时背影轻快,却不协调……

难道是刚才在认人室,詹伟强刻意掩饰自己的习惯性奔跑姿势?

祝晴带着满腹疑问回CID办公室,刚推开门,就感受到工位与工位之间弥漫着压抑的氛围。

她用眼神向曾咏珊询问,这个警队小太阳,又是摊手又是耸肩,看起来很懊恼。

莫振邦说,终于查清了。

詹伟强突然逃去南丫岛,并不仅仅只是为了和丽妍化妆品公司谈生意,更重要的,是拿回扣。这家化妆品公司根本达不到和菲曼国际美容学院合作的标准,但他还是在他们的负责人面前打了包票,答案很明显,他不老实。

“詹伟强在背后做了手脚。”梁奇凯说,“所以不敢承认。”

黎叔揉了揉眉心,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胆子不小,居然敢挪用公款。调取的银行流水和公司账目出来了,有几笔款项去向不明。”

事发那一天,郑校长发现账目问题,趁着所有人下班,将他喊到办公室谈话。

詹伟强心虚,天一亮就逃去南丫岛,想要尽快谈成这单生意,把亏空的数目补回来。

就在这时,审讯室传来新消息。一名警员匆匆推门而入,带来嫌疑人詹伟强交代的另外一个重要线索。

“詹伟强突然想到,郑世鸿遇害那一天夜里,他接到过一通打错的电话。这么晚了,还打错电话,当时嫌疑人情绪烦躁,还破口大骂……他怀疑,家里的电话答录机,应该录下了这段对话。”

“调出这段录音,詹伟强就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祝晴坐回自己的位置,手中纸杯还冒着热气。

她不过是送证人出门,又顺路去茶水间倒了杯水,一眨眼的工夫,案件走向天翻地覆。

几名警员既觉得讽刺,又不甘心。詹伟强自己一声不吭,最后还是他们紧赶慢赶地查,查到账目问题,又联系美容学院的财务科,愣是给他洗脱了嫌疑。

“看开点。”祝晴说,“亏空公款一样犯法。”

曾咏珊咬牙,握着拳气愤道:“盯死他!”

……

警方查案讲证据,现在詹伟强的嫌疑已经洗清,有关于他的案子,将转交商业罪案调查科的同僚继续跟进。

他还抱着一丝希望,以为只要自己好好配合,挪用公款的事就能一笔勾销,毕竟,郑校长已经死了。再提及数年前在“金池桑拿”做搓澡工的经历,詹伟强不再抵触,他细细回想,直到听见阿sir对第三起案件受害人张志强的描述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电视新闻每天都播报这起连环杀人案,当时詹伟强并没有过多注意死者的身份,现在才知道,那竟然就是曾经故意刁难自己的桑拿房常客。

“我记得他了。”詹伟强恍然大悟,“没想到是他。”

死者张志强向来目中无人,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让人记忆深刻。当年,张志强在桑拿房指着他的鼻子颐指气使,也是在那一天,詹伟强的自尊心被彻底碾碎,告诉自己,再也不能受这样的屈辱,才辞了擦背工的工作,决意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