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高级督察,盛放。(2 / 2)

“阿sir,我说过了,我只是一时想歪,偷拿了那只表和九千块钱……”

“但杀人——我怎么敢?”

负责审讯的警员懒得和她废话:“哪个杀人的会说自己敢杀人?”

蔡慧敏坚持道:“我和他根本没有深仇大恨,甚至他还是我的老板,给我发薪水的……为什么要杀他?”

“我们查过你的经济状况,刷爆信用卡,每一张都透支。”

“最近刚出手一套房子,暂时租房住。”

“之前两次要求死者给你加薪,但他以各种理由推拒,办公室的门摔得这么响,不少人都听见了。”

“你在雅韵琴行执教这么多年,Amy老师的名字,早就已经深入人心了。大家私底下都在传,Amy老师的琴艺不比方雅韵差,缺的就只是一个展示自己的舞台而已。”

“那次国际钢琴赛,方颂声给他女儿方雅韵报名,听说你也报名了,只是没过多久,又主动收回报名表。是因为你们之间存在着竞争关系,所以给老板的女儿让路?”

“不是,突然收回报名表,其实是因为……”她咬着唇,不愿意再开口。

警员屈指敲了敲审讯桌:“九千块钱和一块名表,值得搭上一条人命?”

“我没有。”蔡慧敏的声音突然拔高,“我没有!”

警员翻开案卷:“周三上午五点到六点之间,你的不在场证明是什么?谁能作证?”

蔡慧敏的双手在审讯桌的桌底交握。

忽地,她眉心松开。

“那个时间——”她的声音平静下来,“我妈在医院值夜班,那天急急忙忙的,忘记带干净的毛巾和手套,给我打电话。”

“你母亲是护士?”

蔡慧敏抿唇。

她的神色变得不自然,尴尬地移开视线:“是护工,夜班护工。”

说到这里,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突然撤回报名表,是因为当时,家里出事了。”

“算是家道中落吧,爸爸跑了,留下债务。”

“我妈……曾经优雅的太太,考虑过很多工作,她半辈子没有上过班,体面的公司根本就不要她。”

“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却要在医院给病人倒尿壶,做最脏最累的活。”

本来,蔡慧敏不愿意让人知道这一切。

从前梳着公主头、优雅从容的钢琴老师,如今为钱所困,这样的落差感,她难以面对。

但有些话,一开始觉得难以启齿,真鼓足勇气开了个头,反而越说越顺畅。

“每周三……琴行给额外补贴的,钱不多,但是我很需要。”蔡慧敏说,“那天我过去,等着学生过来时,发现方老师的尸体。九千块钱和一块表,足够我们撑一段时间……”

“我承认,曾经向方老师提出加薪。方老师是琴行里唯一一个知道我们家实际处境的人。他拍着我的肩膀说,自己经营的是琴行,不是开善堂,不可能无缘无故给我加薪。”

“怎么能算无缘无故?外面和我同等资历的老师,待遇都比我高出不少。”

蔡慧敏说,医院交班严格,所有的探访记录都是可以查到的。

话音落下,她又轻声道:“我是缺钱,但不会杀人的。”

“爸爸已经跑了。”

“我妈……她还等着我。”

……

重案B组效率高,很快就查清蔡慧敏的不在场证明。

据值班护士说,蔡慧敏是在周三凌晨四点五十分到的医院。

本来只是送毛巾和手套,但发现母亲脸色不好,她留了下来。

“那天,蔡母是腰痛犯了。让她请假,她不愿意,少干一天,要扣薪水的。”

“那个护士说,蔡慧敏很孝顺,随身备着跌打药膏。蔡慧敏下楼给她妈妈买了一碗白粥,催她妈妈赶紧吃,又帮忙揉药膏。”

“当时她们一直坐在病房门口的走廊上,直到五点四十五分左右,蔡母负责照顾的病人按了护士铃,蔡慧敏才离开……护士台都有详细的记录。”

“我算过从蔡母工作那间医院到湾仔雅韵琴行的距离,就像蔡慧敏会飞,也没办法在六点之前赶到雅韵琴行,更别提完成杀人了。”

经核实,蔡慧敏的杀人嫌疑被洗清。但是,她确实偷了死者的手表,以及前台抽屉里的现金。

曾咏珊问:“黎叔,她这样也算犯盗窃罪吧……要坐牢吗?”

当时在审讯室,曾咏珊和另外一名警员负责审讯蔡慧敏。

她满眼的痛悔,垂着眼帘显然是无地自容,哀求警方不要通知她的母亲。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到那一幕,曾咏珊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虽然事后归还赃物,但犯罪行为已经完成,不影响定罪。”黎叔说,“另外,偷窃行为还干扰警方调查——”

说到这里,黎叔扫几个小年轻一眼,又笑了笑:“看你们紧张的样子。毕竟是初犯,如果认罪态度良好,再加上财物没有受到损坏,估计也就是判她社会服务令……”

曾咏珊舒了一口气。

莫振邦斜她一眼:“都跟你们说过多少次,查案不要感情用事。”

他将手中厚厚的一沓档案,往会议室桌上一搁,问道:“死者未婚妻那边有什么进展?让你们去她住处排查线索,去了没有?”

“报告莫sir!”曾咏珊挺直腰板,“你指示的是勘察死者住所,没说查死者未婚妻家!”

“少在这里贫嘴。”莫振邦没好气道。

梁奇凯失笑:“我记得这差事是排给祝晴和豪仔了吧?去李子瑶家。”

莫振邦拍一下桌子:“这案子到现在还毫无头绪!一个个的,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

接到去死者未婚妻家走访任务的,是祝晴。

毕竟这只是例行的初步调查,莫sir听翁兆麟说,祝晴和李子瑶是旧识,就把这个任务交给她。但其实,所谓的旧识关系,并没有给案件的侦破提供半点帮助。

站在李子瑶家门口时,豪仔问:“退一万步说……如果她真的是凶手,你会——”

“会依法逮捕。”祝晴的回答干脆利落。

但她希望,这个案件和李子瑶无关。

“叩叩叩——”

敲门声在公寓走廊回荡,一次比一次急促。

正当警方以为没人在家时,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胡乱揉着蓬松的波浪卷发,不耐烦地拉开门。她自称是李子瑶的同租室友,现在是下午四点,这位室友显然刚被吵醒,听明白警察的来意后,随手抓了一件衬衫披上,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凌晨四点多才回家,吃了点夜宵,等到躺下来,天都快亮了。”

“你们以为都和子瑶一样可以当少奶奶啊?”

“不过,好不容易当上少奶奶也没用,谁让老头没命享福,子瑶就更没福气了。”室友说到这里,用手捋开发丝,探身从沙发上拿了一盒烟:“不介意吧?”

豪仔比了个请便的手势:“李子瑶不在家?”

“她啊。”室友轻哼一声,“估计又去保险公司了。”

“方不方便去她的房间看一看?”豪仔问。

整个客厅里,弥漫着二手烟的气味。

“去喽,又不是我的房间。”

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公寓,李子瑶和同租室友一人一个房间,客厅和卫生间共用。

平时将卧室房门关上,谁都影响不了谁。

“厨房都是她在用,有时候要煲汤送去给老家伙嘛,不知道多贤惠,每天都在想办法研究菜谱。”

“我们是十几岁的时候,在兰桂坊认识的,后来一起合租,房费一人一半。前段时间,她找到琴行的工作,一个月都不到,回来给我派喜饼。”

祝晴问:“周三早上五点到六点,你在不在家?当时李子瑶回来了吗?”

“我喝了不少,整晚跑进跑出去卫生间吐。”室友想了想,斩钉截铁道,“房门口的鞋子不在,她不在家。”

据李子瑶的证词,周二晚上她下班回来,去糖水铺买了糖水上楼,吃完就一觉睡到大天亮。

但是现在,她的室友,将祝晴带到门边。

“这个鞋柜,平时装的都是我们俩的鞋。”她说,“我讨厌乱糟糟的,早就和李子瑶说好,门边最多只能放一双鞋。凌晨回来时,我明明看见她的鞋子就在这里放着,但是天快亮时去卫生间,门边只剩我自己的鞋了。我特意看了时间,就是早上五点多。”

“原来,她偷偷出去了。”室友压低声音,一脸八卦,“Madam,子瑶该不会杀了那个老头吧?”

“祝晴!”房间里,豪仔探出头,朝着她招招手。

祝晴上前时,见豪仔指了指桌上的保险单,以及桌角的小相框。

“保险受益人的名字,是戴枫。”

祝晴拿起桌角的小相框,那是李子瑶和一个男人的合照。

“李子瑶的保险受益人名字,是她以前的男朋友。老头的受益人名字呢改成了李子瑶。”室友“啧啧”两声,“可怜的老头。”

就在刚才,室友才提过,李子瑶又去了保险公司。

应该是咨询保单是否已经生效的问题。

“真贪心,我看她真是傻了。”室友说,“婚房都已经写她名字了,还不够,居然想着保险受益……”

“难道是突然不肯和老家伙结婚了?”

“她不想结了,老家伙不同意,所以才杀了他吗?”

“啧啧,食得咸鱼抵得渴,谁让她自己找这样的麻烦?”

……

从李子瑶租的公寓里出来,豪仔的嘴巴就没停过。

“关系这么差,为什么要一起合租房子?刚才,我就没听她说过李子瑶一句好话。平时住在一个屋檐下,真的不会打起来吗?”

“我知道了……也许一开始,她们关系还行,毕竟是十几岁就已经认识的交情。但后来,李子瑶搭上方颂声,眼看着要飞上枝头,她那个室友就看不下去了。”

“难怪上次李子瑶没有提到自己这个室友,估计她就算回家,也是把门锁好,就当是一个人住了。”

“脆弱的友谊啊!”

祝晴手上还拿着李子瑶和她男友戴枫的合照。

准确来说,应该是前男友。

“照片为什么不收好?”她疑惑道,“是因为知道方颂声不会来她家吗?”

豪仔摇摇头,神秘道:“谁知道?也许她和戴枫根本就没分手,玩的就是仙人跳。”

方颂声的保单,保险受益人是李子瑶,同时,婚房写的也是她的名字。

再加上室友提及,周三早上五点到六点,李子瑶并不在家,这些环环相扣的证据,已经足够警方依法将她带回警署进行正式的调查。

李子瑶被带到油麻地警署时,窗外的天色已经黯下来。

在审讯室外的走廊,她和祝晴同时停下脚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子瑶唇角微扬:“没想到你真的做了警察。”

这是重逢之后,欣欣姐姐第一次和她相认,那语气轻飘飘的,就像是随意逗一个不相干的人,带着几分戏谑。

丝毫看不出对童年那段回忆的珍视与怀念。

……

这一场审讯,莫振邦没有让祝晴参与。

她就站在隔壁的观察室,看着李子瑶的每一个表情,听她说的每一句话。

“房子写的是我的名字,那又怎么样?我比颂声年轻这么多,要求一个保障,不过分。”

“那份保险保单,也是保障。你们看见了,他女儿多看不起我,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保障,颂声出事,我一个子儿都拿不到。”

方雅韵对父亲这位未婚妻的嫌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我毕竟年轻,那时候想的是,如果将来他两腿一蹬——”

“但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我苦怕了,穷怕了,就算为自己争取一些利益,又怎么了?”

记忆里欣欣姐姐的身影,难以与此时此刻的李子瑶重叠在一起。

也许像她说的,她受苦捱穷,真的怕了。

“但是杀人,真的没有,杀人要坐牢的。”

“那天五点到六点,我和我以前的男朋友在一起,我们还没醒。”

“男女之间你情我愿,我还没有结婚,没必要为颂声守身如玉吧?”

当被问及如何联系上她前男友戴枫时,李子瑶耸肩——

“我也找不到他,都是他来找我。”

“戴枫一般在兰桂坊那一带出没,你们去碰碰运气?”

……

盛放小朋友是吃得饱饱的出门的。

萍姨给他们做了晚饭,吃完饭,小舅舅磨着外甥女带他去买忍者龟,没想到,她居然会同意。

“兴记玩具?”祝晴嘀咕,“这么隐蔽的小巷子,都是怎么找到的?”

“我们发烧友有自己的办法啦。”盛放故作老成道。

买好忍者龟的模型出来,他们穿过小巷,越往前走,越是人声嘈杂。

夜晚的兰桂坊,霓虹闪烁。

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酒精的气息,这个点还早,男男女女的夜生活才刚开始,走路还能走成一道直线。

小孩兴奋地东张西望,扯着祝晴的袖子:“这里好热闹!”

没有什么是三岁小孩不想参与的。

当祝晴拿出李子瑶和戴枫的合照,问他要不要碰碰运气时,盛放毫不犹豫地答应。

“我们要找这个男人。”祝晴让未来阿sir记下相片里男人的特征,“就是她的男朋友。”

反正经过兰桂坊,来都来了,还不如顺便查案。

祝晴的目光,扫过街头的各个角落,忽地,余光瞥见程医生和几个同事推开一间酒吧的玻璃门。

中午祝晴在食堂吃饭时,经常提起同僚们相约晚上的“Happyhour”,没想到今天恰好被她碰上。

程星朗似乎察觉到视线,转头看见她:“Madam?”

他朝祝晴走来,唇角挂着惯常的懒散笑意。

“俄罗斯方块!”少爷仔挑眉。

程星朗摁他的头:“手下败将。”

盛放小朋友在半空中挥一挥毫无杀伤力的小拳头。

程星朗:“好好好。”

这样的笑容,让祝晴不自觉想起那天,黎叔的欲言又止。

黎叔叹息着说,关于程医生的事,下次有机会再告诉她。

祝晴定了定神,直接问:“化验结果有进展吗?”

死者的尸体被发现时,嘴边显现淤痕。初步怀疑在他高声呼救时,凶手情急,用手掌捂住他的嘴。

“皮屑里提取不到DNA。”谈到专业,程医生的语气稍沉,“凶手手掌出汗,汗液混合油脂——”

“那指纹呢?能提取到吗?”

“就靠香江警署那几台老古董?”程医生耸肩,“捂嘴时动态摩擦,根本留不下可供比对的完整纹路。”

“喂!”盛放小朋友根本听不懂,蹦高高,“不要聊公事。”

程星朗低笑,弯腰与小孩平视:“聊忍者龟?”

放放鼓起腮帮子。

程医生总是把他当成小鬼,简直有眼不识泰山。

少爷仔取下忍者龟模型的身份卡,在程星朗面前虚晃一下,冷脸道:“看清楚了,高级督察,盛放。”

祝晴偏过头,忍不住弯起嘴角。

“盛sir,失敬。”程医生压住笑意,“你们突击检查兰桂坊,是来寻宝吗?”

高级督察放放板着小圆脸。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正直表情,超酷:“晴仔来找男朋友。”

祝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