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真相。(1 / 2)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也许是祝晴那一记凌厉的飞踢动作太大,崔管家还没得手,整个B组都已经警觉地进入备战状态,将他层层包围。

曾咏珊聊起爱情片时满脑子的罗曼蒂克,关键时刻却丝毫不手软,此时展现出警校精英利落的狠劲,一个标准的擒拿肘击,单膝顶在崔管家后腰,将他死死按压在地上。

豪仔与曾咏珊配合默契,腰间配枪还没来得及拔出,直接掏出手铐紧紧锁在嫌疑人的手腕,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颈,厉声喝道:“还想动刀?”

祝晴看过的小说不多,充其量只有儿时福利院书架上社会善心人士捐助的漫画,后来为生计奔波,留给娱乐的时间就更少了。刚才,原剧情在顷刻间涌入祝晴的脑海,她来不及分辨,凭借本能自救。此时回过神,作为炮灰女配本该经历的一幕幕变得愈发清晰。撇开一切的不现实因素,按照原剧情,她在盛家律师宣读遗嘱之前察觉崔管家的嫌疑,因思考出神,原男主出声,被警惕的崔管家察觉……崔管家随手抓起女佣托盘上的水果刀,直直地冲向警官,原剧情里的祝晴为保护原男主,飞身扑救,躲闪不及,锋利的刀尖猛地戳入她的心脏。就这样,她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回到现实世界,梁奇凯在被撞开的瞬间反应过来,意识到是自己开口暴露了祝晴对崔管家的怀疑,眼神从错愕变为锐利,用皮质椅背挡住对方的第一重攻击。

这就是原剧情中原男主的设定,温润却并不无能,拥有一条为他量身打造、完整的成长线。

“放开!”

“你们该抓的不是我!”

崔管家的怒吼声,打断祝晴的思绪。

他双眼怒瞪,因激烈对抗挣扎出血丝,整张脸涨得通红,脖颈暴起青筋。身边其他帮佣们尖叫着四散开来,还惊魂未定。

莫振邦和几位警员全程护好盛佩珊,确保这位盛二小姐毫发无伤。

只是自盛家小少爷开着卡丁车漂移后留下那句话后,她神情紧绷,神色复杂地盯着祝晴,满眼无法言说的疲惫。

至于骄傲的盛家小少爷,从扬着小肉下巴堵住祝晴起,再到崔管家双手被戴上镣铐,由始至终,他都被祝晴护在怀中。

崔管家的嘶吼声不停,那个冷硬利落的怀抱,和上次一样。耳畔的一切喧嚣,也不知道盛放是没在听,还是听不懂。他小小的脊背僵了一下,再在她怀中,缓缓地抬起头。

盛家小少爷第一次见到这个女阿sir,是在儿童房门口,她好大的力气,轻轻松松揪住他的后衣襟,将他拎了起来,那时,他还以为这是爹地请来的女保镖。

后来,他们一起去物业门卫亭探险,一起去嘉诺安疗养院查案……小小的孩子也知道,警官来家里是为了查案,案子结束后,这个厉害的大人就不会再来陪自己玩了。

可是,盛放在二姐房间的电脑上看见那封邮件。

小朋友不认得太多的中文字和英文字,但玛丽莎认得,她叽里呱啦说了一连串的话,小少爷从中捕捉重点,回想起那天二姐说的一个生僻词。

外甥女。

好学的少爷仔已经懂了,外甥女就是亲戚。

他仰着小脸,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不敢再开口。

如果她说不是呢?

……

律师也是第一次亲身体会这样惊险的场面,盛家老爷子生前留下的规矩暂且搁置在一旁,因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遗嘱宣读只能暂时延后。

警笛声在不久后响起,警员们迅速分头行动,一部分人留在现场为那些帮佣做笔录,另一部分则押送嫌疑人上车。

两辆警车一前一后停着。

盛佩珊与崔管家交错而过时,忽地请为自己推轮椅的警官稍等。

她抬起头,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崔管家。

“为什么?”

崔管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双眼恶狠狠地像是能瞪出血,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哑声道:“你会遭报应的,你们全家都会遭报应的。”

盛佩珊从来没有见过管家这副模样。

她甚至不知道崔管家的真正名字,印象中,只觉得他好像一直这样苍老,却沉默可靠。

直到现在,盛佩珊仍没有消化这个事实,这一起案件,竟还有第三个人牵涉其中。这个一直安静站在家中角落、微微佝偻着背的身影……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当被押送上警车时,她的视线越过车窗,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自己生活了许久的地方。从二十七岁到三十七岁,十年时光,每一天,都是煎熬。不对,更准确来说,不仅仅只有这十年……

盛佩珊的手,攥着车窗框,又在祝晴脸上停留。

阳光下,祝晴和盛放一起站在盛家别墅门口用鹅卵石铺满的小径。

在客厅时,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停留在崔管家身上,小孩突然出现,板着倔强小脸,又是酷酷的,也不知道在神气什么……这个盛家,到处都是危险,她能做的,只有先将他护住。至于盛放示威时傻乎乎的孩子话,当时她无暇在意,现在也没有再重新回想。

她的思绪早已被所谓的原剧情占据。

“莫sir。”穿着制服的年轻警员出来,为难道,“刚才佣人们都吓坏了,那个胖胖的菲佣躲进储物间不肯出来。这孩子……”

祝晴低头看盛家小少爷。

自从在一楼书房发现陈潮声的尸体后,盛家的佣人们已经走了一批。而刚才的一幕,太惊险,拔刀拔枪、声嘶力竭……恐怕又得吓走一批人,毕竟,那个承诺给他们三倍工钱的盛二小姐已经被带走了。

菲佣玛丽莎对国语一知半解,一慌乱,粤语成了鸟语,凡事都靠猜,只觉得这个家里处处藏着凶手,吓得躲了起来,就算被劝出储藏室,说不定也要连夜收拾行李走人。

莫振邦当机立断:“先带这孩子回警署安置。”

这起扑朔迷离的案子,指向性已经明朗,眼看真相昭然若揭,莫sir提议先将盛放带到警署再从长计议。

孩子才一丁点儿大,生平第一次坐上警车,小小脑瓜里充斥的所有疑虑都被新鲜感冲淡。

心心念念的西九龙重案组,终于要去参观了!

……

盛家小少爷第一次踏进在电视上见过无数次的西九龙重案组,圆溜溜的大眼睛立马变成两盏亮晶晶探照灯,恨不得把每个角落都扫描个遍。

等到发现崽崽上蹿下跳就像是一只精力过剩的小猴儿,警员们忍不住扶额,早知道刚才应该就是连哄带骗也得先把菲佣玛丽莎带过来,毕竟他们来的是警署,还有比这儿更安全的地方吗?

“祝晴呢?”黎叔被盛家少爷仔的小奶音吵得脑仁子突突直跳,两只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这孩子听她的话,让她来带!”

盛放的小肉手在轻轻抚摸警徽,听到阿sir的话,不太乐意。

他才不听话呢。

徐家乐向来皮实又机灵,双手抓着老前辈揉太阳穴的两只手,调整位置往耳朵上按。

黎叔气得一把甩开,差点就要给他一个暴扣。

“祝晴去鉴证科了,等那杯红茶和水果宾治的化验结果。”

“她倒机灵。”黎叔闷哼一声,“跑得比兔子还快。”

曾经黎叔口中的冰山女,现在又被形容成跑得比兔子还快……

场面有点违和,几个警员憋着笑。

徐家乐将一份文件的影印件摆在工位桌子上,手指在上面轻轻一叩:“莫sir和小孙在审讯室,有了这个,他想不承认都难。”

曾咏珊托腮:“不知道盛二小姐的嘴巴撬开没有?”

“我去看看盛佩珊那边。”黎叔起身。

“黎叔!”曾咏珊在后面喊,指了指坐在转椅上的小少爷,“这小祖宗怎么办?”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这个时候,装作没听见是最明智的选择。

还是梁奇凯仗义,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根波板糖,塞到盛放的嘴巴里。

小朋友的嘴巴被糖果堵住,眼睛眨巴眨巴的。

秒变可爱。

曾咏珊的肢体语言很夸张,凑到少爷仔的小脸面前看了又看。

这真是刚才那个开着拉风卡丁车堵人的冷酷小孩吗?糖果到底有什么神奇威力,能让小霸王变成乖宝宝?

“你居然会随身带糖果?”曾咏珊像发现新大陆,凑近梁奇凯。

“彩虹波板糖。”梁奇凯说,“平时走访的时候,偶尔会遇到一些哭闹的小孩,所以会随身准备糖果。”

这位新调来的梁师兄,向来都是亲和力爆表。

就连警署x餐厅的阿姐都愿意往他的虾仁炒饭里偷偷加虾仁,说着年轻人要多吃点。

“学到了!”曾咏珊笑得眼睛弯弯的。

徐家乐拖着长音起哄:“哦——学到了——”

各个工位上响起此起彼伏的怪腔怪调。

曾咏珊干瞪眼,双手叉腰用嘴型命令他们闭嘴。

几个人闹成一团。

梁奇凯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看盛放。

他擅长哄小孩,温声问盛家小少爷:“吃了这个彩虹波板糖,嘴巴里会不会架起一道彩虹?”

盛放冷着小臭脸:“幼稚。”

曾咏珊:“小鬼,那你还给人家?”

“?”盛放龇牙,大力咬了一口波板糖。

“噗”一声,笑声回荡着,久久没有停下。

这个西九龙重案组啊,瞬间变成西九龙幼稚园。

……

审讯室里,崔管家的情绪并不稳定。

当时,他双手举过头顶,被一圈警察围在正中间,隐约间,仿佛听见小少爷的声音。小少爷说,madam是他的外甥女。

盛家小少爷能有几个外甥女?

唯一的可能性是……

关于这究竟是事实,还是小孩子的傻话,崔管家已经无从考证。

他只是咬紧牙关,双手在审讯桌上攥成拳,回想刚才的一幕幕,怪自己冲动行事,毁了全盘计划。

没过多久,祝晴敲响审讯室的门,将鉴证科的检测结果交给莫振邦。

具体毒物鉴定结果没有这么快出来,加急报告只能证实盛二小姐的茶水以及盛小少爷的饮品中有毒,可对于莫sir而言,这一份报告已经足够。

审讯室的门缓缓合上,崔管家下意识地探身去看祝晴。

生活不是电视剧,就算盛佩蓉和这位madam是亲生母女的关系,长相也不可能一模一样,但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的观念,此时崔管家只觉得madam眉宇间与年轻时的盛大小姐有几分神似。

审讯室的门被紧紧关上,莫振邦在崔管家的眼前晃动那份检测报告,随即将报告“砰”一声丢到他的面前。

“检测报告证明,盛佩珊和盛放的两个杯子里,都被下了毒,毒物成分和盛家二姑爷陈潮声尸检报告里的致命原因相同。”莫振邦诈他,“你早就决定在百日宣读遗嘱时,送盛佩珊和盛放去见他们父亲。”

“你本来在想,以二小姐的身份地位,请总警司亲自来保释她回家也就是律师一通电话的事。”

左等右等,崔管家等到这一天。

多么有意义的日子,他的计划差一点就要成功,却被一群警察拦截。

“谁想到呢,来了这么多警察,你一时慌了,急着去撤,才露出马脚。”

“你很聪明,一下子就察觉到自己被怀疑。当时你想,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不管不顾地,捡起那把水果刀……”

莫振邦双手背在身后,在审讯室内踱步,鞋跟在地板上敲出沉闷的声响:“是不是?”

崔管家布满皱纹的眼角抽动了一下,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不甘。

莫振邦使了个眼色,警员小孙会意地取出档案袋。

“认识黄阿水吧?”小孙翻开档案,指尖划过上面的文字,“盛文昌用人谨慎小心,最忌讳家里帮佣之间沾亲带故。给珠宝大亨当司机,多少人挤破头的好差事……”

崔管家的呼吸突然变得粗重。

“你故意给黄阿水创造机会,把他送到盛文昌身边,还以为父子将来能多些相处的机会,谁知道——”

说到这里,小孙故意停顿。

当看着崔管家微微颤抖的手指,就可以确定,这条线索,他们赌对了。

小孙从这一沓厚厚的资料里,抽出一张相片。

相片中,年轻的女人抱着个小男孩,背景是破旧的渔排。

“黄阿水生于1955年,父亲是渔船船员,一次强台风中,渔船沉没,传来噩耗。母亲以为他的父亲已经遇难,被迫搬离渔排上岸谋生,从此母子俩相依为命。”莫振邦继续道,“说说吧,盛家到底怎么对不住你了?”

崔管家扣紧的双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松开的。

莫振邦将老照片递到他手中。

崔管家布满老茧的手抚过相片里早逝的儿子,不由老泪纵横。

“我找不到他们……”崔福祥哽咽道,“他们搬家变了地址,那个年代又没有电话……”

警方的调查方向并没有错,一切得从四十年前说起。

那一年,渔船成了失踪船只,崔福祥受重伤,被途径货船救起,送去医治。等到康复回家,却再也找不到妻儿。

“一开始,你在码头当苦力,四处托人打听他们母子的下落。”小孙继续道,“后来还算走运,遇见盛文昌。这位盛先生出手阔绰,但最忌晦气,要是让他知道你是个‘命硬’的人,绝对会收回这个工作机会。所以你跟着他进盛家时,隐瞒了早年的经历。”

当然,崔福祥还是没有停止寻找自己的妻儿。

直到七五年,他终于查到,当年妻子带着年幼的孩子搬去黄大仙下邨。

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那时,他每月替二太在对面唐楼收租,没想到妻儿竟然近在咫尺。

然而当他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一家三口团聚,却发现,命运却仍在捉弄自己。

原来,妻子经历了改嫁、病痛、离异,早已离世,最终只留下儿子黄阿水。

一别二十年,黄阿水已经习惯原来的名字,不愿再改回父姓,表面上看,父子俩毫无干系……这才让崔管家起了将他送进盛家做司机的心思。

“老爷定了死规矩,就算我在他身边几十年,也没情面可讲。我不好直接推荐阿水,所以摸清老爷出门的线路,提前让阿水在那里等着。本来是想让这孩子混个脸熟,没想到老天都在帮我们,暴雨天车子抛锚,阿水又正好在修车铺学过手艺。”

崔福祥说,黄阿水话少勤快,很快受到盛文昌的器重,有望升任他的专属司机。但是家里那个安静内向的二小姐,在上学路上受到欺负,盛文昌便将他调去做她的司机。

“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但二小姐怎么配和大小姐相提并论?她最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