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三合一】陛下,你应该相信你自己。(1 / 2)

这人怎么忽然说起了骑马?

姜云冉狐疑地与他在镜中对视,景华琰怡然自得,满脸写着诚恳:“真是骑马。”

姜云冉:“……”

这一强调,更觉得他没安好心。

景华琰这人生了一张俊逸非凡的容貌,一身鹤骨松姿,任何人瞧了,都以为他是谦谦君子。

实际则不然。

姜云冉与他朝夕相对,最是知晓,他这人乖张肆意,根本不把礼法教条看在眼中。

唯喜快活。

尤其是夜里的那些事,姜云冉都不敢回忆,一想都要脸儿飞霞。

景华琰不知爱妃在心里念叨他,竟是自顾自怀念起东阳行宫的草原。

他说:“东阳行宫的建筑皆有北地风情,没有长信宫这般精致,殿阁宽广敞亮,自是冬暖夏凉,十分宜居。”

“尤其是连带的御马厩和一望无垠的草原围场,更是风景宜人,春夏时节绿草如茵,碧空如洗。”

姜云冉虽然是民间长大,但她所经之地少之又少,闻言不由放下篦子,回过头来看向景华琰。

“东阳围场好玩吗?”

景华琰站起身,走到妆镜前牵起她的手。

“自然是好玩的,”景华琰说,“应该说,离开了长信宫,哪里都是好地方。”

姜云冉却道:“可是人人都想住进长信宫。”

景华琰又笑了一声,没有多言。

最近国泰民安,富饶喜乐,景华琰松快许多,整个人都看着轻松了。

就连眉心的川字,似也浅了许多,仿佛随时都能消失。

两人踏入膳厅,姜云冉立即嗅到了一股饭菜的香气。

不由的,肚子又发出咕咕叫声。

姜云冉面上一红,景华琰却觉得喜悦:“能吃能睡,说明身体已经康复,这是好事。”

姜云冉睨了他一眼,嗔怪地道:“到时候臣妾胖了丑了,陛下反而要厌弃,那可如何是好?”

听到这话,景华琰瞬间顿住脚步。

他回过头,垂眸看向姜云冉。

他那双星眸瞳孔颜色幽深,凝望着人的时候,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仿佛在星河中漫步。

姜云冉有些不解,她坦荡地回望景华琰,轻声问:“陛下,怎么了?”

景华琰抿了一下嘴唇,看着她眼眸中的茫然,到底没有发火。

他心里很清楚,即便此刻他说出真实想法,姜云冉定也不觉得自己失言。

在这长信宫里,景华琰所求不过一人真心,而他渴求的这个人,却似乎根本就没有真心。

景华琰不知她是如何长大,但他可以肯定,对于姜云冉来说,她想要完成的事情,自己设定的目标,才是最重要的。

其他都无关紧要。

哪怕是帝王真心,也不在姜云冉的渴求之中。

她会泰然处之,会坦然接受,甚至会小意哄劝,让他甘之如饴。

她唯独不能的,就是同样交付真心。

真心这两个字,对于姜云冉来说,似乎从来不存在。

景华琰沉默的时间太久,久到姜云冉都有些疑惑。

“陛下?究竟怎么了?”她顿了顿,才轻声问,“可是臣妾说错了话?”

其实,姜云冉说得没错。

天下众人,谁不是以貌取人?尤其是坐拥天下的帝王,尤其是位高权重的人们,最是三心二意。

许多事,许多人,他们可以轻松拥有,所以真心便也一文不值。

可景华琰却是异类。

若非他是这个异类,姜云冉利用起他来,或许完全不会心慈手软。

景华琰只觉得心里发堵。

却又不知如何说起,最后只是长叹一声,道:“这些话,以后莫要说了,朕绝非这般薄情寡恩之人。”

姜云冉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她伸手挽住景华琰的臂弯,拉着他在桌边落座。

一双银筷塞入手中,耳边是女子带着笑意的轻柔嗓音:“知道了。”

姜云冉先给景华琰加了一筷子腐乳烧肉,才道:“我就是心里笃定陛下非三心二意之辈,才会同陛下玩笑。”

这一次,倒是换成景华琰愣神了。

原是如此吗?

原是因为信任自己,所以才会玩笑,说明她根本就不怕自己三心二意,笃定自己是心意坚定之人。

姜云冉不过三两句话,就把阴云密布的皇帝陛下哄得由阴转晴。

当真是厉害极了。

梁三泰在边上伺候着,都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若是姜娘娘出去做坑蒙拐骗的活计,或许用不了几日就能富可敌国。

这般能言善辩,怕就是凌烟阁那些阁臣们,都自愧弗如。

还有他们这位陛下。

平时不是挺精明的?怎么现在跟个傻子似的?

若是其他朝臣,哪怕是他,胆敢说错半个字,这位皇帝陛下都要心生疑虑,现在换成姜昭仪,却就这样轻拿轻放,甚至因为一句哄劝而心花怒放。

真是……

梁三泰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只能说,感情真是让人头脑发昏。

两人自然不知梁三泰在边上腹诽什么,亲亲热热一起用晚膳,你给我夹一筷子,我给你盛一碗汤,犹如寻常人家那般,并无半分隔阂。

景华琰多在听雪宫用晚膳,因此听雪宫的晚膳也换成了御茶膳坊出品,不仅菜色更为丰富,还有许多不同的菜系。

今日就有一道桂南道刚进贡的山菌四时鲜,用的各种野菌,味道极为鲜美。

姜云冉尝了一口,简直惊为天人。

“蘑菇还能这样香?”

景华琰道:“这是桂南道特有的几种野菌,旁人是不能轻易食用的,非要当地老手采摘,才能采摘到能供人品尝的品种。”

“本来桂南道的布政使不敢进贡,后来有一次偶然送入宫中,颇得好评,这才纳入了御贡之中。”

姜云冉颔首道:“的确。”

她笑着说:“之前臣妾在坊间时,还听人说若是菌子没吃好,轻则头晕目眩,眼见奇观,重则或中毒殒命,外地人不能随意食用。”

景华琰给她夹了一筷子,说:“喜欢就多吃一些,过了这个季节,就没有了。”

两人用完了晚膳,照例在宫中散步。

姜云冉主动提起锦绣宫事。

“韩才人和冯采女都已经安排妥当,今日已经搬去绯烟宫和望月宫,宜妃娘娘也已安心,今日事未曾惊扰明宣。”

景华琰颔首,他顿了顿,没有等到姜云冉接下来的话,这才询问:“宜妃可告知你真相?”

两人相处,最重要的便是坦诚。

除了涉及身家性命之事需要隐瞒,姜云冉从不欺骗景华琰,今日因周宜妃所托,事情真相不便告知。

即便景华琰是皇帝,姜云冉也不会背信弃义,她答应了周宜妃,便不能出尔反尔。

另一个,姜云冉也不想让景华琰知晓,自己的孩子无法长大,只能年少夭折。

一时间,姜云冉竟是沉默了。

她无法编造谎言,不想欺骗景华琰,只能以沉默相对。

景华琰的眉心慢慢皱了起来。

“宜妃不愿与你明言?”

姜云冉顿了顿,摇了摇头。

“并非。”

月色皎洁,点亮了两人年轻俊美的眉眼,也让两人的表情无所遁形。

景华琰停住脚步,他垂下眼眸,一瞬不瞬看向姜云冉。

他知晓,方才姜云冉是在哄他,可那又如何?

他甘之如饴。

然而再度被姜云冉沉默相对,心底深处埋藏最深的惶恐终究无法掩盖,直接破土而出。

的确,姜云冉给出过承诺,承诺等一切尘埃落定,她会放下心防,拥抱幸福。

可承诺是一回事,结局又是另一回事。

她最终能否爱上他,尚未可知。

在遇见姜云冉之前,景华琰以为自己是个冷酷到无情的人,他杀伐果断,当年即便父皇龙驭宾天,他心中也没有半分哀伤。

多年的挣扎与血腥,铸就了他冰冷的心,让他以为自己坚不可摧。

可遇到姜云冉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终于意识到,不是他自己无情,而是能牵动他感情的唯一的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当她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天地都明亮起来。

哪怕她藏了无数秘密,哪怕她诈死重生,哪怕她筹谋了那么多事情,景华琰也甘之如饴。

原来,他是会这样感情用事。

他自己都没有想到。

感情用事并非不好,姜云冉也值得他付出真心,景华琰唯一害怕的,是永远也无法得到姜云冉的真心。

此刻,姜云冉的沉默犹如一根尖刺,狠狠刺在景华琰的心尖上。

疼痛入骨。

皎洁的月色之中,沉默震耳欲聋。

姜云冉慢慢抬起头,借着月色,她看到了景华琰眼眸中的不安。

多么神奇。

堂堂皇帝,也会不安,也会痛苦。

姜云冉呼了口气。

她握住景华琰的手,问:“陛下,我答应过周宜妃,必须为她保守秘密。”

景华琰的眸子微闪,直勾勾看进姜云冉眼底深处。

她那双漂亮的凤眸总是明亮,尤其笑起来的时候,漫天星光都明亮起来。

眼尾一抹弧度,犹如凤尾,闪亮着动人的光华。

好似随时都能在月光中起舞。

“陛下不信任我吗?”

姜云冉握着他的手,轻轻在手心里捏了一下。

景华琰骨节分明,因常年握笔,手指上有着清晰的笔茧。

握在手心里,总觉得是那么安心。

这双手,守护着大楚万里山河。

三餐四季,衣食住行,百姓们的喜怒哀乐,似乎都在这一双强劲有力的手掌之中。

“不,”景华琰叹了口气,他回握姜云冉的手,淡淡道,“朕只是怕你不信任朕。”

姜云冉眨了一下眼睛。

她忽然松开了景华琰的手。

手掌垂落,在腿侧砸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景华琰的心也随着这个动作下沉。

然而下一刻,那双温柔的手,就伸到他眼前,慢慢捧住了他坚毅的俊脸。

“陛下,你应该相信你自己。”

景华琰垂眸看着他,一瞬不瞬,挪开分毫都觉得浪费。

姜云冉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了一个温柔的吻。

“你要相信,你是非常好的人,”姜云冉温柔的声音合着晚风,落在景华琰心尖,“我多么聪明的人啊,肯定不会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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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春暖,柳亸莺娇,杏雨梨云。

正午午后,金乌高悬,阳光落在赤金琉璃瓦上,映衬的天光辉煌。

朱红宫墙巍峨肃立,在碧蓝苍穹之下尤其鲜艳。

一阵暖风席卷而来,吹动翻飞裙摆。

到了春日,宫人们都换上了粉白的宫装,头上戴着桃杏绒花,显得年轻俊俏,春意盎然。

小宫女们欢笑走过,脸颊上是动人的梨涡。

今日是周宜妃的生辰。

虽母家败落,却因着大皇子,周宜妃依然能高居妃位,随着身体逐渐康复,周宜妃越发活跃,这些时日多在宫中行走。

因此周宜妃的生辰,自是办得热闹。

她一早就吩咐御膳房,要在御花园举办宴席,款待姐妹赏景,一起欢度生辰。

周宜妃可谓大方,不仅自己宫中的宫人都得了厚赏,就连御花园帮忙的扫洗宫人都给了赏赐,这一下,原本都很惧怕周宜妃的宫人们,立即对她赞赏有加。

宫人们不懂那些大道理,只手里的银子最实惠。

这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本钱。

阮宝林同苏宝林一起往御花园去时,就听宫女们叽叽喳喳,称赞周宜妃的大方。

苏宝林沉默不语,阮宝林则嗤笑一声:“之前训斥他们的事情都忘了,现在不过得了三瓜俩枣就高兴成这样,眼皮子太浅。”

经过上次寿康宫闹事那一遭,阮宝林的气势越发弱了。

她虽然是苦主,可太过心急,闹那一场也不太好看,最重要的是她可把姜昭仪得罪狠了,宫人们心里都门清。

姜昭仪不动手,只是因为人家大度,可不是真的同她没有过节。

况且,如今姜昭仪可谓是如日中天,而阮宝林呢?

她根本没必要同阮宝林置气,反而还脏了手。

阮宝林家中不仅犯了重罪,父亲也降了职,原本幺弟还争气,今年若是能科举,怕是能光荣登科。

奈何事与愿违。

哪怕陛下宽宥,阮含栋也要三载后才能科举,时间一久,谁还记得他少年俊才?

三年能发生许多事,现在的天才,到了三年后就不好说了。

而她自己无恩无宠,虽是宝林娘娘,却不过空有份位,一点好处都无。

如今在长春宫,主事的可是苏宝林。

她原来如何瞧不上苏宝林,如今还要仰人鼻息,日子越发难过。

这样熬着,忍着,让她越发乖张,尖酸刻薄的本性暴露无遗。

宫人们当面不敢说,背地里都说现在的阮宝林比徐德妃和周宜妃当年加起来,都要讨人嫌。

她也不过只能折腾无权无势的小宫女,让人不齿。

论说现在宫里谁最不讨喜,一定是阮宝林。

因此她这样贬低宫人们,宫人们心里厌恶,却不敢开口,只能闭嘴躲开。

苏宝林听到这话,有些为难。

她只能低声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以和为贵。”

阮宝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心里不屑,嘴上却说:“姐姐也是好性子,人家看咱们两个份位低,就故意磋磨,如今长春宫的日子可不好过。”

诚然,她还是惠嫔的时候,长春宫风光无限,可风光每两日就落到今日下场,也是因为她恶毒,做错了事被罚。

对于苏宝林来说,可是无妄之灾。

然而这话里话外,如今长春宫日子不好过,阮宝林竟是要怪苏宝林性子好。

苏宝林垂下眼眸,安静了许久都没说话。

倒是素雪出来打圆场:“娘娘,如今可是多亏了苏娘娘,咱们才不至于药食无依,苏娘娘待娘娘的好,平日里娘娘总是念叨呢。”

自从凡霜欺上瞒下,贪墨下狱之后,阮含珍宫中唯素雪一人独大。

她照顾阮含珍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甚至表面上唯她马首是瞻,比之以前邢姑姑在时还要忠心。

或许是因为她的忠心,或许是无人可以依靠,现在阮含珍最听素雪的话。

并非事事听从素雪安排,而是素雪出来劝说的时候,她不会发怒训斥。

这已经好过其他宫人了。

果然,此刻素雪一开口,阮宝林脸上的戾气慢慢消散,她叹了口气,努力缓和了语气。

“都是我连累了姐姐。”

她喜怒不定,苏宝林轻易不招惹她,现如今见她低头道歉,也不再纠结:“无碍,都是自家姐妹,一两句玩笑不打紧的。”

依旧十分大度。

两人说着话的工夫,就绕过了螽斯门,一路往西一长街以北行去。

天暖气清,惠风和畅。

温柔的春风拂面,让人心旷神怡。

苏宝林才感叹:“听闻大皇子已经康复,还是宜妃娘娘命好,那样艰难的日子都熬过来,以后都是柳暗花明了。”

她顿了顿,道:“妹妹也能好起来的。”

她都给了台阶,阮宝林自然要顺驴下坡,她勉强笑了一声,说:“我可没有这个福气。”

“若说以后长春宫,还得看姐姐,若是姐姐能得皇嗣,咱们就有了指望。”

说起这事,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如今陛下谁人都不看,唯独捧着姜昭仪,日夜相对,犹如寻常夫妻一般。

景华琰贵为天子,自然可以随心所欲,他喜欢谁,就一心只爱宠谁,宫里无人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