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三合一】所有事端,都是阮宝林一人所为,同贵妃娘娘无关。(1 / 2)

听到梦魇两个字,太后面色难看至极。

因近来不用处置宫事,她面容比之以前要慈和许多,不再经常质询宫人。

尤其请宫妃安时,她也都言笑晏晏,如同寻常长辈一般和蔼可亲。

然而今日这事一出,她还是那个威严的太后娘娘。

梦魇两个字,很容易让人多想。

宫中最忌讳巫蛊之术,但凡牵扯其中,不光自己不会有好下场,还会牵连其家,古往今来,最严重的巫蛊之祸,能弄得满门抄斩,人头满地。

太医不停强调,梅贤妃这一胎没有异常,也没有中毒迹象,御膳房也保证膳食安全可靠,并无差错。

那什么事情能导致梅贤妃无缘无故小产?

唯有巫蛊之术。

怕是梅贤妃被人诅咒,日积月累,终腹痛小产,失去了还未成型的皇嗣。

澄江说她一直梦魇,也侧面印证了这一点。

仁慧太后管理六宫事二十几载,等到儿子继承大统,她也代为理事多年,如何会听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她冷着脸,眼眸寒冰,冷冷看向澄江。

“这世间根本就没有鬼,巫蛊、诅咒,都是拿来攻讦旁人的借口,”仁慧太后一字一顿,“哀家在宫中将近三十载,什么事情都见过,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为了权利毒害谋杀的确有之,但用巫蛊诅咒就能祸害旁人的,还真没听说过。”

仁慧太后身上的凌厉气势扑面而来。

澄江面色煞白,她跪在地上,几乎泣不成声。

“若巫蛊就能杀人,那哀家……早就已经死了八百回了。”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

姜云冉叹了口气,柔声道:“太后娘娘莫要动怒,娘娘母仪天下,仁慈和善,定能长命百岁,长久陪伴陛下身侧。”

有她劝说,仁慧太后脸色稍霁。

在她身边,皇贵太妃也出言安慰:“贵妃所言甚是,姐姐可不能说这丧气话,不光我听了难过,便是陛下听了都要着急。”

仁慧太后看了看两人,才揉了一下眉心。

“宫里最忌讳此事,若此时闹出,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的确如此。

如今边关战事起,景华琰和肱股之臣们殚精竭虑,夙兴夜寐,本就分身乏术,后宫之中却又出了梅贤妃小产之事。

本来听到梅贤妃并无大碍,仁慧太后还略放下心来,只要人健康无忧,便就是大喜事。

至于她因何小产,慎刑司和尚宫局一起出手,总会查清真相。若是意外就好好安抚,若是人为……那必然要惩戒真凶,不能轻饶一人。

然而还没等开始盘查,澄江就忽然出来说了这番话,她没有明说,可人人都听出她话里有话。

明摆着,就是说梅贤妃被人用巫蛊之术诅咒,谋害了腹中的小皇嗣。

若是此事牵扯到巫蛊,那事情就难善了了,必要闹得宫中腥风血雨,到时候不可能不分薄景华琰的心思。

在国朝一门心思战事时,若是再闹巫蛊大案,可不是明智之举。

即便是多事之秋,也必要压下矛头,以大局为重。

根本不用犹豫,仁慧太后就做出了选择。

仁慧太后不愧是宫中的定心石,她一番话,就把众人心思拉了回来,不敢再继续深想。

然而作为苦主的澄江,却冒着被仁慧太后杖责的风险,强撑着躬身在地上磕了几个头。

“娘娘,奴婢知晓娘娘仁慈,胸怀天下,可贤妃娘娘怀的是皇嗣,是陛下的骨肉,”澄江嘭嘭嘭磕头,声音震天响,“还请太后娘娘、皇贵太妃娘娘、贵太妃娘娘为贤妃娘娘做主,为小殿下做主。”

莫名其妙失去了未来的小皇子,梅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起小孙儿,仁慧太后也满心伤痛。

她语气缓和,温言劝说:“贤妃出了这样的事情,哀家等都很心痛,不可能弃之不顾。”

仁慧太后垂眸看向澄江,言语平静,但眼眸中却有着不容反驳的威仪。

“此事定会仔细详查,但肯定与巫蛊之术无关,你可明白?”

这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

澄江愣了一瞬,她喃喃自语:“是,奴婢明白,可是……”

“可是娘娘方才说……她感觉腹痛难忍,好似有无数针扎在肚子上,让她难受得紧。”

这话说得在场众人脊背发寒。

若真是如同澄江所言,真有人行巫蛊之术,那会不会咒杀旁人?

姜云冉双手交叠在小腹上,安静垂眸,不言不语。

仁慧太后又要让她噤声,另一边的皇贵太妃却柔声开口:“你是叫澄江吧?”

澄江愣了一下,颔首道:“回禀娘娘,是。”

皇贵太妃问:“因为脾胃不和之事,贤妃日常可十分忧心?算算日子,她也有六个月了,可我瞧着她依旧消瘦,平日可是特别在乎用膳之事?”

澄江不知皇贵太妃因何这样询问,倒是姜云冉抬眸看向了她。

皇贵太妃面容温和,语气也十分平和,同威严的仁慧太后全然不同,让人很容易放下心防。

澄江顿了顿,才说:“是……”

“娘娘总担心因为自己让小殿□□弱,所以用膳时非常谨慎,日夜也都很忧心。”

皇贵太妃呼了口气,道:“这就对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贤妃应是太过焦虑,才导致夜里梦魇,与什么巫蛊之术全无关系。”

她这样一说,在场众人皆恍然大悟。

的确,却是是有这种可能得。

贵太妃也颔首:“的确是这个道理。”

澄江还想再说,却被仁慧太后制止:“皇嗣和小产之事,有司礼监、尚宫局和慎刑司加紧详查,哀家也会尽心尽力,无论结果如何,都会秉公处置。”

“如今最重要的,是医治好贤妃,让她早日康复,澄江,你是贤妃身边的老人,侍奉她多年,务必要好好侍奉,你可明白?”

澄江其实已经有些茫然了。

她今日经历了太多事,可以说是身心俱疲,现在被太后和皇贵太妃这一劝说,竟是下意识要点头。

然而就在这时,绯烟宫外,忽然传来一阵哭嚎之声。

“太后娘娘,臣妾有事请奏。”

那声音听着很是耳熟。

姜云冉和慕容昭仪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的了然。

仁慧太后的面色越发难看。

“三更半夜,因何大声喧哗?成何体统!”

彭尚宫快步而出,片刻后,她快步回来,在仁慧太后耳边低声禀报。

“哦?”

仁慧太后冷笑一声:“那就让她进来,哀家倒是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果然,等彭尚宫把人请进来时,慕容昭仪惊讶道:“阮宝林?”

是的,来人正是阮含珍。

她衣衫整洁,发髻也一丝不苟,显然这个时间还未歇息。

还有小半个时辰就到了落锁时分,她来得不早不晚,刚刚好。

阮含珍似乎看出气氛不同寻常,一进来就跪在堂下,给众人见礼。

除了方才的喧哗,此刻她看上去谨慎许多,脸上甚至还有着明显的忧虑。

尤其目光触及姜云冉时,她竟然瑟缩了一下,显得非常惧怕。

姜云冉平静看向她,目光不躲不闪,并未有任何惊慌失措。

两人之间的异常,被众人都看在眼中,仁慧太后今日心情不佳,不仅心疼贤妃母子,还忧心前朝战事,此刻见她这般瑟缩模样,平日里的温柔慈爱也维持不住了。

她一贯不喜欢阮含珍。

尤其她入宫之后,许多事情都是阮氏闹出来的,因此越发烦闷。

“有话快说。”

阮含珍低下了头。

“太后娘娘,臣妾有要事禀报,”阮含珍低声说,“但臣妾不敢说。”

仁慧太后不耐烦了。

“你只说便是,贤妃还要医治,你莫要耽误时间。”

阮含珍闭了闭眼睛,她似乎把心一横,直接了当说出了口。

“太后娘娘,臣妾检举姜贵妃行巫蛊之术,谋害贤妃和皇嗣。”

这话一说出口,整个绯烟宫落针可闻。

众人一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似乎完全没听懂她的话一般,脸上皆闪过惊愕。

“你说什么?”

慕容昭仪的语气里甚至带着怒气。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阮含珍躬身磕头,把地砖砸得嘭嘭响。

“臣妾不知贤妃娘娘今日如何,但若是有什么异常,定是姜贵妃诅咒所致。”

姜云冉是这其中最镇定的人。

她依旧还是那副平静无波的面容,不仅不愤怒,甚至都不惊讶。

反正阮含珍针对她也不是一两次了,无论哪一次,都与姜云冉本人无关,最后吃挂落的都是阮含珍自己,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

不光她这般想,就连仁慧太后也这样想。

她蹙了蹙眉头:“阮宝林,你之前数次与姜贵妃为难,念在你已经受了惩罚,贵妃又宽宏大量,哀家便不与你计较。”

“今日这样的场合,你若是敢信口胡言,哀家定不会再宽宥你。”

阮含珍慢慢抬起头,此刻已经泪流满面。

“太后娘娘,之前是臣妾不懂事,犯了错事,可今日臣妾检举,是有证据的,臣妾不是胡言乱语。”

她不等仁慧太后驳斥,立即就道:“一月前,臣妾去了一趟织造局,偶然瞧见贵妃娘娘身边的宫女青黛从织造局出来,臣妾好奇就跟了上去,发现青黛鬼鬼祟祟把一个包袱藏在怀中。”

“臣妾当时不以为意,后来又听听雪宫的宫人说,昭仪娘娘也不知怎么了,非要把庭院中那棵长得好好的蔷薇挪地方,折腾了好几天才罢休。”

一个月前,姜云冉还是昭仪,阮含珍倒是长进了,说话一点疏漏都没有。

阮含珍慢慢直起身体,她说:“臣妾同姜贵妃关系不睦,满宫都知道,当时臣妾怕娘娘要谋害臣妾,就买通了扫洗宫人,去看一看原来种蔷薇的地方,果然……那里埋了一个木盒,那木盒上贴着明黄的符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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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冉一直都觉得,阮含珍是很有本事的。

她每次出来惹事,总能让所有人哑口无言,说出一句又一句震惊心灵的话。

鲁莽、尖酸,却又不那么市侩,反而透着一股愚蠢。

此刻也不例外。

虽然姜云冉是被检举的那个人,但她却并不慌张,依旧平静淡然,仿佛事不关己。

倒是宫人们有些惊慌,一个个白着脸不敢抬头,只觉得自己听到了天大的事情,生怕自己被灭口。

仁慧太后沉着脸,大抵见多识广,倒也并不惊讶,皇贵太妃则是叹了口气:“阮宝林,话是不能乱说的。”

“行巫蛊之术可是大罪,你若是真要检举姜贵妃行此事,若是成了还好,若是不成……”

“若是不成,定会牵连家中,你自己也自身难保。”

“你若是这几日心绪不佳,胡言乱语,给姜贵妃道个歉,太后娘娘还能宽宥你几分。”

皇贵太妃已经给了阮含珍台阶下。

只要她愿意承认自己“错了”,那今日事可以大而化之。

但阮含珍却紧紧咬着下唇。

她不能退缩,也没有退缩的可能了。

事情已经做下,定要让姜云冉血溅当场,为母亲报仇雪恨。

阮含珍眸色坚定,她再度磕了个头:“臣妾所言句句为真,愿以性命担保。”

皇贵太妃又唉声叹气,这次是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就连贵太妃也蹙了蹙眉头,看向仁慧太后:“姐姐,您看……”

仁慧太后垂着眉眼,手里的佛珠没了,宫人们暂且不敢捡起,便只能虚虚颤动手指。

“姜贵妃。”仁慧太后抬起眼眸,看向姜云冉。

她的目光有审视,也有询问。

“此事牵扯你身,你意下如何?”

姜云冉起身对仁慧太后福了福,声音平静而清澈:“太后娘娘,既然阮宝林检举臣妾,臣妾想要再问一问事情细节,可好?”

仁慧太后的目光依旧落在她身上,片刻后,仁慧太后嗯了一声,重新合上双眸。

“你问吧。”

姜云冉重新落座,她看向阮含珍,依旧平静淡然。

“阮宝林,你说那宫女取出盒子之后,如何了?”

阮含珍愣了一下,没想到姜云冉竟一点都不害怕,心中不由怨气更深。

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她这样想着,面上却满是柔弱可怜:“当时那小宫女吓坏了,不敢多看,又怕被人发现,便把盒子埋了回去。”

“她告诉臣妾之后,臣妾便想着,可能是贵妃娘娘不喜臣妾,想要诅咒臣妾,”阮含珍说着,又委屈落了泪,“可贵妃娘娘手握权柄,又得陛下盛宠,臣妾左思右想,不敢得罪贵妃娘娘,就隐瞒不表。”

这个借口找得倒是很好。

虽然还是有不少疏漏,却也勉强能自圆其说了。

姜云冉点点头,又问:“那你今日因何忽然探袒露实情?”

阮含珍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低声道:“今日傍晚,臣妾在宫中散步,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音,原是绯烟宫的宫女疾步去请太后娘娘。”

“当时臣妾就觉得不对,耽搁了片刻之后,还是决定过来看望贤妃娘娘,结果远远瞧见皇贵太妃和贵太妃娘娘都来了,臣妾便猜测贤妃娘娘出了事。”

阮含珍意有所指:“贤妃娘娘一直身体康健,小殿下也健康无碍,怎么会忽然出事?”

“当时,臣妾就想到了那个盒子……”

说到这里,姜云冉几乎要为她鼓掌叫好。

故事编到这里,阮含珍成功为自己塑造了柔弱可欺,忍气吞声,却又不畏强权,为了旁人勇敢出头的形象。

真精彩啊,精彩到不像是她能编出来的故事。

姜云冉深深看了她一眼,才仰头看向太后:“太后娘娘,臣妾问完了。”

仁慧太后此刻才睁开眼睛。

她冷冷睨着阮含珍,满眼都是不屑。

很显然,她不相信阮含珍的话。

阮含珍吓得一哆嗦,眼泪再度落下:“太后娘娘,臣妾所言都是真的,绝无半分虚假。”

仁慧太后却说:“阮宝林,即便你所言为真,光凭这只字片语就要断定姜贵妃诅咒梅贤妃,简直是无稽之谈。”

顿了顿,仁慧太后还要继续训斥,阮含珍却忽然激动站起身,她声音洪亮,宫殿内外都能听清。

“太后娘娘这是要包庇贵妃娘娘吗?就因为她得陛下爱重,就因为她怀有皇嗣,做了错事就可以不被惩罚吗?”

这声音犹如晴天霹雳,落在沉寂的绯烟宫,殿阁内外众人皆是神情一肃,呼吸就放轻了声音。

无人敢开口,无人敢抬头。

无人知晓仁慧太后此刻是什么表情,更无人敢去看姜云冉。

阮含珍今日此举,是破釜沉舟,必要把事情闹大,不死不休了。

“你……”

仁慧太后气得心口发闷,她只说了一个字,正殿之外,一道熟悉低沉的嗓音响起。

“你这么笃定,那就去听雪宫看一看,究竟有没有这样一个盒子。”

众人齐齐抬头,就看到年轻的皇帝陛下大步流星而来,踩着月色踏入寝殿之中。

满堂皆静。

景华琰这几日都在忙碌,夜里都未好好休憩,此刻显得略有些疲惫,精神却还是抖擞的。

他只穿了日常的常服,头上戴着轻纱冠,自是清俊出尘,没有一丝颓唐。

忽然见他出现,*众人皆是一愣,随即仁慧太后就忙到:“皇帝怎么来了?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后宫之事不用你操心。”

这话有责备,也有心疼。

景华琰面无笑意,他直接来到姜云冉身边,一手安抚太后,一手按住了姜云冉的肩膀。

“无需多礼。”

他道:“朕听闻绯烟宫出事,正巧忙完,便过来看望。”

“没想到,听到的不是众人关怀梅贤妃,反而是诋毁姜贵妃。”

阮含珍站在堂下,整个人都傻了。

但很快的,她就重新兴奋起来。

“陛下同意去听雪宫观察看,再好不过,到时候就能证明臣妾所言不虚。”

阮含珍一边说,一边又委屈上来:“要不是关心贤妃娘娘和小殿下,臣妾也不敢故意惹怒贵妃。”

景华琰看都不看她。

他转头看向仁慧太后:“母后,今日事发突然,贤妃又要好好医治,不如直接去听雪宫,是非对错,一看便知。”

“有劳母后了。”

太后见他神情平静,右手一直稳稳搭在姜云冉的肩膀上,难得平顺了心情。

不得不说,她竟也开始依赖年轻的儿子了。

看到他过来,她竟觉得有了主心骨,一切麻烦都是小事。

仁慧太后叹了口气,道:“辛苦皇帝了。”

决定要去听雪宫,就不停歇,景华琰叮嘱白院正和后赶来的李院使仔细给贤妃请脉,务必对梅贤妃的小产有个交代,又叮嘱绯烟宫宫人好好侍奉,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出了绯烟宫。

夜里的宫道幽深狭长,寂静无声。

众人走在宫道上,无一人交谈。

绯烟宫距离听雪宫步行就能到,不过是前后巷的距离,一炷香之后,众人便来到听雪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