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现在,怕死了?(2 / 2)

这两个字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澄江瞬间噤声,可为时已晚。

景华琰冷笑一声:“为何不可?”

“你昨日不是还哭喊着要让太后给贤妃做主,严惩真凶?不弄清贤妃因何小产,如何查找真凶?”

澄江匍匐在地,颤抖不已。

景华琰的声音是那样冰冷,犹如一道冰凌,刺入她满心的惊惶之中。

“还是说,”景华琰一字一顿,“你们怕其他太医查出真相,到时候不光贤妃,就连你们也都要下慎刑司。”

“现在,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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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江瘫倒在地上。

她如丧考妣,双目无神,整个人都失去了光彩,与平日里温婉贤惠的模样大相径庭。

这一瞬间,她甚至苍老了十岁。

姜云冉看着她,目光冷淡,并未有半分同情。

景华琰没有给她装模作样的机会,他问:“梅贤妃从有孕到小产,再到阮宝林用巫蛊之术栽赃陷害一事,可都是她自己主导?”

澄江浑身一颤,她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不过一夜过去,皇帝居然已经知晓了真相。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究竟哪里出了纰漏?

澄江眼珠乱颤,却紧抿双唇,依旧一言不发。

景华琰几乎要失去耐心。

这两日的煎熬和折磨,这两日的痛心和忧伤都不是假的,然而还来不及祭奠夭折的孩儿,真相却就已经浮出水面。

一个最浅显不过的真相,打得他满心怒火。

而现在,绯烟宫这位贤妃的心腹,竟然还要替主子隐瞒。

景华琰冷冷道:“如今看来,梅氏竟是比姚氏还要权势滔天,你们这些侍奉在梅贤妃身边的宫人,就连朕的话都不放在心上了。”

“陛下开恩。”

景华琰这一句话,吓得澄江浑身剧颤。

她甚至还来不及磕头,已经涕泪横流。

“陛下开恩,陛下开恩,不是奴婢不说,只是……只是奴婢全家都在贤妃娘娘手中,奴婢不敢说啊。”

澄江的哭喊声在绯烟宫回荡,宫里宫外的宫人吓得面无人色,纷纷跪倒在地。

一时间,整个绯烟宫就只澄江一人声音。

景华琰看都不看她,只是慢慢抬头,看向了一侧的寝殿房门。

那扇房门,从昨日夜里一直紧闭,不让任何人探看一二。

究竟为何,如今也已经真相大白。

景华琰淡淡开口:“贤妃。”

他只说了两个字,就彻底打断了澄江的哭喊,也把那扇紧闭的房门叫开。

只听吱呀一声,一道消瘦清丽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数日不见,梅贤妃依旧是那幅清清冷冷的仙人之姿,只不过此刻的她素面朝天,疲惫憔悴,眼底一片乌青。

失去了胭脂遮掩,她消瘦的脸颊上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苍白病弱。

此刻寝殿中只她一人,无人侍奉,无人搀扶,这位刚刚小产的贤妃娘娘,竟是自己缓步而出。

看到这一幕,景华琰面色一沉,比方才还要冷淡。

而姜云冉也垂下眼眸,心中叹气。

待来到堂前,梅贤妃看都不看澄江,直接了当跪倒在了景华琰面前。

“陛下,臣妾知错,还请陛下宽宥。”

梅贤妃这样说着,眼泪倏然而落,她微微仰着头,露出细瘦的脖颈。

那样脆弱,那样可怜。

谁看了不会心疼呢?

但端坐在主位上的人却是铁石心肠。

此刻,他仿佛第一次认识梅贤妃那般,正冷漠而疏离地看着她,目光中甚至有陌生的探究。

“贤妃,”景华琰声音冰冷无情,“你来告诉朕,你何罪之有?”

何罪之有?

什么都不询问,证据也一概没有,就要给她定罪了吗?

梅贤妃眼泪不停,她动了动苍白的唇,良久之后才道:“臣妾之错,在于臣妾太爱慕陛下,为了能成为陛下最在乎的人,臣妾做了许多错事。”

梅贤妃仰着头,她看向景华琰的目光满是爱恋。

她本就是仙人之姿,这样动情表白,无人会不动容。

然而景华琰却并未回应她这满腔深情。

他甚至又沉了面色。

“贤妃,若你能实话实说,朕或许看在你入宫多年的份上,还能给你一个体面。”

说罢,景华琰不欲与她多言,只对彭逾挥手,彭逾便躬身行礼,对梅贤妃客客气气说道。

“贤妃娘娘,根据阮庶人曾经的宫女阿幼招供,这一月来,都是她作为中间人与你身边的澄江姑姑联系,那个木盒也是澄江给她的。”

听到阿幼招供,梅贤妃垂下眼眸,慢慢停止了哭泣。

在她身边,澄江忽然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彭逾睨了她一眼,继续道:“今日阮庶人也一并招供,说用巫蛊之术栽赃陷害贵妃娘娘,全是贤妃娘娘的指使,至于您因何要如此做,阮庶人以为您是想要排除异己。”

彭逾说话办事非常利落,此刻他从袖中取出数份证词,以及一碗有些发黑的粥米。

“这一碗粥米,是澄江昨日傍晚送给阿幼的,阿幼当时有些忧心梅贤妃的身体,没什么胃口,就只浅浅抿了一口,没有全部吃下,之后她把这碗粥就随手放在了桌上,直到慎刑司捉拿她归案,严加审问,她都不知这碗里被下了毒药。”

彭逾顿了顿,才道:“多亏贵妃娘娘发现阮庶人被人毒害,立即通传慎刑司,这才及时给阿幼喂了解毒丸,把她这条命救了回来。”

“正因此,阿幼惊慌失措,直接招供出全部实情。”

“原本,阿幼对梅贤妃忠心耿耿,受了刑都没有开口。”

梅贤妃愣在那里,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这件事会这样顺利,证人全部招供,不是因为审讯多么高超,也不是因为他们忠心不足,而是因为梅贤妃阴狠冷漠,忘恩负义。

阿幼冒着杀头的风险替她做事,不过是当年入宫时她赏过几个铜板,为此,阿幼多年来追随左右,把她奉为神明。

那一碗毒粥,泯灭了阿幼对她的最后念想。

另一碗毒粥,让阮含珍明白了梅贤妃的狠毒,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赶尽杀绝。

因此,还不如吐露实情,先把她咬死再说。

梅贤妃呆愣在那里,过了许久,她忽然笑了一声。

“她们都是骗子。”

“阿幼、阮含珍,还有你……澄江。”

“你们都要背叛我。”

梅贤妃的声音凌厉,她道:“是,我是嫉妒姜云冉,所以才指使阮含珍去诬陷她,但那匣子里的人偶上,本来贴着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我用我自己的寿数和健康去诬陷姜云冉,”梅贤妃说着,又委屈地哭了起来,“还不是因为陛下那样爱重她,日日与她相伴,置旁人于不顾。”

“我呢?我又算得了什么?”

梅贤妃哭声哽咽,委屈至极:“我入宫多年,相伴御前,勤勉处理宫事,孝顺侍奉太后,从不懈怠半分。”

“我以为我做的足够好,足够优秀,陛下就能看我一眼,孰料最后竟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不是我不够好,也不是我不够美,只不过我不如她活泼肆意,不如她能讨陛下欢心,我就彻底输了。”

梅贤妃泪水涟涟。

“得知怀有孩子的时候,我是那样高兴,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一切,”梅贤妃抚摸着小腹,她道,“陛下不爱我不重要,只要拥有孩子,我以后就有了念想,有了依靠,就能好好活下去。”

“可是我的命为什么那么苦啊!”

梅贤妃的声音在绯烟宫回荡,旁人安静无声,只听她一人剖白。

梅贤妃用衣袖擦了擦眼泪,想要让自己体面一些,可痛苦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她眼泪婆娑,眼睛通红,满眼都是悲伤。

“可是周宜妃生辰那一日,我还是失去了他。”

姜云冉微微蹙起眉头。

梅贤妃的眼睛外突,瞧着都有些疯癫。

她伸手摸索着自己平坦的小腹,神情都有些恍惚:“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命这么苦,为什么一点念想都不给我,我好恨,我好恨。”

说到这里,她倏然抬起头,用那双赤红的眼眸瞪着姜云冉。

“那一日,我失去了孩子,而你……却拥有了贵妃之位和孩子。”

“凭什么!凭什么!”

梅贤妃的怨恨清晰可见。

姜云冉平静回望,眼眸不躲不闪,把梅贤妃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印刻进心里。

“凭什么我想要的,你都能轻易得到?”

梅贤妃顿了顿,她似乎无法呼吸,喘了好几口气,才压下心中的愤怒。

“我不甘心,不想让你得偿所愿,不想让你以后诞育皇嗣,荣耀加身,所以,我以自己为祭,想要把你拉下马。”

梅贤妃闭了闭眼睛,眼泪终于停止了。

“只可惜,我还是技不如人,”她再度睁开眼,看向姜云冉,“不得不说,你真是厉害。”

姜云冉平静看向她,没有被她激怒。

她忽然问:“这就是你编造的故事?”

梅贤妃表情不变,依旧幽怨而痛苦。

姜云冉却慢慢勾起唇角,轻笑一声:“你的故事很动听,表演也很动人,不得不说,若我不知道真相,我都要被你感动了。”

“你究竟要说什么?”

梅贤妃紧紧攥着手心,她紧绷着面容,不让自己泄露出半分惊慌。

姜云冉垂眸看着她,接下来说出来的话,让梅贤妃神魂俱颤。

“梅贤妃,你从来都没有怀过孕,对吗?”

梅贤妃的面容僵硬在原地,就连澄江姑姑也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看向姜云冉。

姜云冉见两人这般反应,只是长叹一声。

“你们想知道,我是如何猜到的?”

“因为阮庶人招供之后,陛下便急招太医,让其余几位太医盘查你的脉案和药方。”

“根据太医院得出来的结论,你从未怀有过身孕,最开始几次众人一起诊脉,应该是白院正给你行了金针,让你体现出滑脉。”

“后来他专门负责你的孕事,旁人不再给你请脉,这怀孕一事,就能轻松掩盖过去。”

姜云冉目光慢慢冷凝。

“而你玩弄巫蛊之术,用其陷害我,也并非为了妒恨,”姜云冉淡淡道,“只因你掩盖不了没有怀孕的事实,无法再佯装下去,借着这件事,你不光能光明正大‘小产’,还能顺手除掉我,简直是一举两得。”

说到这里,整个绯烟宫落针可闻。

只有梅贤妃粗重的呼吸回荡。

“我说的对吗?贤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