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你罔顾人情,自私凉薄,活该,活该!(1 / 2)

梅贤妃的表情有些恍惚。

她完全想不到,姜云冉心思细腻到这个地步,也想不到白院正那样废物,就连脉案都做不好。

怎么能让人看出端倪?

怎么能留下把柄?

若是旁人不知,她还能掩盖一二。

现在,一切都已经完了。

梅贤妃面色慢慢沉寂起来,方才佯装的疯癫和痛苦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冷寂。

她轻轻抿着嘴唇,做出最坚固的防守姿态,似乎不会为此再多说一句话。

景华琰一挥手,麦院正便上前一步,对梅贤妃行礼:“贤妃娘娘,得罪了。”

梅贤妃抬眸看了一眼景华琰,冷笑道:“不用多此一举了。”

她说:“我的确未曾有孕。”

这个真相一说出口,梅贤妃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谎言背负的日子太久,久到她自己都觉得累了。

梅贤妃收回目光,她慢慢起身,站在了厅堂之上,她淡淡道:“让太医们都下去忙吧。”

景华琰一挥手,太医们就陆续退下,很快,白院正和如练就被带入正殿。

梅贤妃听到身后白院正粗重的呼吸声,面容冷寂,她淡淡道:“我出身梅氏,自幼诗书礼易,琴棋书画,才学出众,仪范天成。”

她站在那,身姿挺拔,犹如翠竹。

“后陛下登基,宫中选秀,我作为秀女入宫,成为宫妃。”

“奈何……上面还有三座大山压着我。”

“姚听月是姚氏最杰出的女儿,姚氏权利滔天,她自然就是贵妃,忠义伯府曾经满门忠烈,徐如烟便是德妃,而周馨莲运气好,早日诞下皇长子,所以她是宜妃。”

梅贤妃眉眼间皆是冰冷。

“姚听月软弱无能,不敢反抗太后,处理宫事畏手畏脚,从无严厉;徐如烟嚣张跋扈,肆意妄为,德才皆无;周馨莲身体孱弱,病中乖戾,就连大皇子都养育不好,不堪大用。”

“这些废物都能身居高位,因何我不能?”

梅辰君表情冷傲,她负手而立,颇有一种看破红尘的写意。

姜云冉问:“所以,你串通白院正,捏造滑脉,假装有孕,特地在大捷宫宴那日展露,一跃成为贤妃,顺理成章掌管宫事。”

梅辰君颔首,她道:“正是。”

姜云冉深深看她一眼,这一刻,她看到了最真实的梅贤妃。

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仙风道骨的贤妃娘娘,而是刚愎自用,恃才傲物的梅辰君。

姜云冉并不被梅辰君的“控诉”动容,她甚至觉得梅辰君可笑。

“梅辰君,你把宫中的份位当成是对人的褒奖,当成是身份的象征,从一开始你就错了。”

“那不过是政治博弈之后的结果罢了。”

“真正的功德,真正的德行,真正的功绩,不是昭仪、不是贤妃,甚至不是皇后,”姜云冉道,“是百姓口口相传的歌颂,是青史留名的美德,是无名小庙里的长生碑。”

“你若真觉得自己才华出众,你不应该以份位作为标准,说到底……你这个人自私自利,利欲熏心。”

“那些不过是你排除异己的借口罢了。”

姜云冉的每一句话,都打击的梅辰君面色灰白。

她咬紧牙关,依旧维持着高门贵女的体面,不肯认输。

姜云冉道:“姚听月温柔善良,周馨莲果断磊落,徐如烟潇洒肆意,这些都是她们比你强的优点。”

“你闭嘴!”

梅辰君忽然厉声开口。

“你懂什么?你一个绣娘,你一个低贱的绣娘,你懂什么仁义礼智?”

姜云冉还未说话,景华琰却淡淡开口:“我都没有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你凭什么?”

梅辰君这一刻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凌厉看向景华琰,眉宇之间皆是不屑。

“你不过只是运气好,生为嫡长子,顺理成章继承大统。”

“你又比我强到哪里去?”

方才姜云冉大逆不道的话,已经让彭逾等人低垂下头,现在梅辰君更是肆意妄为,竟敢直接编排皇帝的出身。

彭逾都忍不住白了脸色,厉声道:“噤声。”

景华琰却摆了一下手。

他冷冷看向梅辰君,并不生气。

“梅辰君,周宜妃生辰当日,有一名御花园的黄门提前改变了花坛摆设,就为以花香引得宫妃昏迷,在事发之前,那名黄门忽然暴毙,线索中断。”

“此事可与你有关?”

这事,当时仔细盘查,一点线索都无。

但结合这一次梅辰君让澄江给两人所下之毒,孙医正分析过毒药药效之后,认为那名黄门的死状吻合,两者之间的确有关联之处。

梅辰君面色不变,冷声道:“什么人死了,都要扣在我身上了?”

景华琰说:“你不招供,其他人也会招供。”

梅辰君冷笑道:“那你们就去审问好了,有证词,再来给我定罪。”

不得不说,梅辰君是这么多涉案人之中,最有骨气的一个。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错了。

她只觉得旁人都对不起她。

姜云冉同景华琰对视一眼,姜云冉开口:“之前有人看到,你宫中的一名宫女去过永福宫,同吴裕妃身边的柔羽有过往来,你可知情?”

这名宫女,经过王庶人指认,已经不在绯烟宫了。

以梅辰君冷酷无情的性格,那宫女肯定已经凶多吉少。

之前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未捉拿绯烟宫中宫人查问,现在,所有绯烟宫的宫人都要进入慎刑司,看来可以从头查起了。

梅辰君面色不变,她昂首而立:“我不知。”

还是不知。

话说到这里,姜云冉和景华琰都明白,梅辰君不会再多说个字了。

景华琰睨了一眼颤抖不已的白院正和其他几名宫人,大手一挥,彭逾就把众人带了下去。

此刻,整个绯烟宫正殿只剩三人。

“梅辰君,此事是你一人所为,还是有人指使?”

梅辰君背对着宫门,站在一片阴影里。

光辉的天色照不亮她苍白的眉眼,从踏出寝殿的那一刻,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筹谋多年,终究还是一败涂地。

然而……

梅辰君依旧傲然仰着头,她说:“此事皆有我一人所为,与梅氏无关。”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冷笑。

“我父母早亡,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在梅氏的日子并不舒坦,却也没有被为难。”

“我与他们,不过是同姓而已。”

景华琰睨了她一眼,说:“你今日之事,无论是否与梅氏有关,梅氏都要受到牵连。”

梅辰君反问:“那又与我何干?”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脸上甚至带着畅快的笑容,满眼都是对梅氏即将落败的期待。

她的这个表情,忽然让姜云冉毛骨悚然。

之前在诏狱中,阮含珍也曾有过这种“表演”,可阮含珍的表演是拙劣的,她眼底深处并没有这种让人惊骇的疯癫。

但梅辰君不是。

她的的确确就是这样一个人。

从头到尾,或许从几年几十年之前,她就把自己伪装起来。

用温文尔雅藏匿疯狂。

“你背后,另有其人吧?”

姜云冉笃定地问。

梅辰君那双冷漠的眼睛扫向她,唇角笑容完美无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声音平静,却透着说不出的喜悦。

仿佛已经看到了最后的胜利。

不,那已经不是她的胜利,而是她所鄙薄之人的一败涂地。

她看不上姜云冉,甚至看不起景华琰,只要他们落败,她就真真正正高兴。

无论她能不能看见,无论是谁动手,都不重要。

今日她看似输了,但她却认为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姜云冉呼了口气,没有再询问。

景华琰起身,过来扶住姜云冉,牵着她的手离开了绯烟宫。

宫廷之外,阳光普照。

忙碌了一整个下午,此刻金乌西去,慢慢染红了天边的卷云。

火烧云烧红了半边天,给这个跌宕的事端划下帷幕。

景华琰握着姜云冉的手,语气却是那么笃定。

“一个又一个躉虫被拔除,”他说,“幕后之人的爪牙越来越少,他早晚要亲自动手,露出马脚。”

姜云冉回望景华琰,四目相对,姜云冉认真点了点头。

“陛下所言甚是。”

“我们会迎来胜利的,属于守善一方的胜利。”

此案,涉事之人尽数下狱。

五日之后,基本已经审理完毕,除主谋梅贤妃不与供述,其余所有人等皆认罪。

梅辰君欺上瞒下,作假有孕,后指使阮含珍用巫蛊之术诬陷贵妃,诅咒太后,又戕害宫人,罪不容恕,今褫夺封号,贬为庶人,命其自缢谢罪。

阮含珍入宫以来罪行累累,屡教不改,此番虽是从犯,却知错犯错,同样判其死罪,命其自缢谢罪。

梅有义刚升位凌烟阁阁臣,还未曾风光几日,就被侄女牵连,不等景华琰降职,他便已请罪致仕,辞去阁臣之位。

经过审问,此事确为梅辰君一人所为,梅氏尚不知情,然血脉相连,福祸相依,终不能幸免于难。

梅有义只是梅辰君伯父,却是梅氏族长,终以管教不力为由,夺其凌烟阁阁臣之位,工部尚书之职,降为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直接从一品大员降为正五品。

从此之后,大抵再不能起复。

十年之内,梅氏再无风光可能,这些年梅氏一族好不容易经营出来的风光,一夕荡然无存。

福祸相依,便是如此。

前朝后宫相互牵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们不会不知。

然人心贪婪,总想一步登天,到底误了卿卿性命。

而阮含珍虽是从犯,但对阮氏一族的处罚却等同梅氏。

先有廖淑妍谋害宫妃,后有阮含珍数次犯上作乱,霍乱宫闱,犯下累累重案,罪不容恕。

阮忠良治家不严,罪责从重,夺其光禄寺少卿官位,降为太仆寺监正,至东阳围场养马,此生不得归京。

从正五品降为正九品,已经算是皇帝宽宥。

念其多年忠心耿耿,才留其官身,但阮氏一族上下,一代之内不许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