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还有我,一颗心都为了你。【一+二更】(2 / 2)

阮惠嫔:“素雪。”

廖夫人:“邢姑姑。”

母女两人四目相对,廖夫人眸色沉沉的,口吻不容质疑:“邢姑姑,扶银坠姑娘起身,下去包扎伤口,素雪收拾一下。”

廖夫人一边按住女儿的手,一边吩咐,事情处理得干脆利落。

素雪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阮惠嫔,见她面无表情,便小碎步上前来扶住卫美人:“卫娘娘,邢姑姑能照顾好银坠,您放心便是。”

不等卫美人开口,邢姑姑已经上前,不容置疑地把失神的银坠带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旁人都还没回过神来,事情就结束了。

姜云冉注意到,邢姑姑带走银坠的时候,同廖夫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都是小事,给臣妇一个面子,各位娘娘还请勿要责怪银坠姑娘,”说着,廖夫人拍了一下手,“这是家中存了十几载的竹叶青,此番特地带入宫中,就为请主位娘娘宴席。”

“今日,让我们不醉不归。”

廖夫人到底年长,处理事情干脆利落,三两句就把气氛扭转回来,明堂内重新热闹起来。

姜云冉跟着众人一起端起酒盏,一边握了一下卫美人的手,无声安慰她。

卫美人身体不好,不能吃酒,只跟着勉强吃了一杯茶。

所幸,不过一刻邢姑姑就送银坠回来了。

银坠面色仍然苍白,神情却沉稳许多,她回来福了福,依旧站在卫美人身边侍奉。

见她回来,卫美人也松了口气。

其余宫妃也不会故意为难一个小宫女,因此推杯换盏,只享宴谈天。

就在这时,苏宝林忽然道:“今岁喜事连连,且不提几位姐姐晋位这等大喜事,便就阮姐姐和卫姐姐家中兄弟姐妹金榜题名,都足够让人欢喜艳羡了。”

说起儿子,廖淑妍的神情也松弛些许,眉眼中露出几许微不可查的喜色。

“苏娘娘谬赞了,要说欢喜,应是卫娘娘家中,一门双杰,真是无人能及。”

“就连陛下也是赞誉有加。”

苏宝林也很会说话:“夫人膝下儿女成双,皆是人中龙凤,同卫姐姐一样,都是常人所不能及。”

待及此,司徒美人也忽然开口:“听闻惠嫔娘娘的幺弟今岁刚满十七,可是已经婚配?若无婚配,我娘家的堂妹倒是秀外慧中,不知是否能有这个缘分。”

司徒美人好端端提起婚事,廖夫人脸上笑容不变,却含蓄拒绝了。

“孩子还小,如今一心读书,婚事便不急。”

阮惠嫔不知为何,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却还是道:“是了,先立业后成家,总要有一番作为才订婚约。”

她端起酒盏,向司徒美人敬酒:“多谢妹妹看中,若到了那时妹妹不嫌,再议论婚事也不迟。”

她这一番话可比廖夫人的直接拒绝要柔和许多。

一顿宴席,宾主尽欢。

那竹叶青毕竟是十几载的陈酿,劲头很大,吃到最后都有些上头。

姜云冉佯装醉了,坐在边上打盹。

廖夫人看她一眼,不由关心道:“姜娘娘可是累了?”

姜云冉忙睁开眼睛,一脸困顿:“我不胜酒意,吃多了就容易打瞌睡,夫人见笑了。”

“怎会呢?”廖夫人一脸慈爱,“有句话,臣妇不知当讲不当讲。”

姜云冉微微坐直身体,满脸认真:“夫人请讲。”

廖夫人看其他诸位娘娘还在说话谈天,似乎都没注意这边的闲谈,便道:“我是过来人,膝下育有两个孩儿,早年怀惠嫔娘娘的时候,也是总是困顿。”

她说着,刻意压低声音:“若娘娘总是如此,还是让太医好好诊治,万一同臣妇一样,那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这话一出,明堂内就连呼吸声都轻了三分,姜云冉心中觉得好笑。

她注意到其他几人也都竖起耳朵听讲,便也客气道:“夫人多虑了,我只是不胜酒力,平日从不会这样困顿。”

廖夫人却不依不饶。

“娘娘颇得圣宠,满宫皆知,早有皇嗣也在情理之中。”

这是非要让旁人都盯着她。

姜云冉也不怕她,直接便道:“论说盛宠,我自然比不得娘娘们,这样一想,怕是惠嫔娘娘早得喜事,我还得先恭喜夫人。”

阮含珍已经月余未曾侍寝了,她是高升九嫔,家中也是喜事连连,但在景华琰处,到底少了几分恩宠。

如今宫中,只姜云冉能经常得见陛下。

想要喜事,如今是没这个机缘的。

姜云冉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一边的阮惠嫔听得清清楚楚。

阮惠嫔捏紧手心,一阵急火攻心,自己险些控制不住脾气。

还好素雪在边上按了一下她的肩膀,把一碗杏仁酪放到她手边:“娘娘,吃些杏仁酪。”

阮惠嫔深吸口气,对着姜云冉冷冷一笑,未曾开口反驳。

这边气氛剑拔弩张,另一边也不遑多让。

崔宁嫔盯着司徒美人,眼里的火气藏也藏不住。

“妹妹如今已经身高体壮,可要少些口腹之欲,你这个身形,吃多了怕要丰腴,”崔宁嫔道,“前日我好不容易想起要吃披霞供,提前一日就让御膳房准备起来,结果妹妹倒好,一声不吭就给本宫劫走了。”

劫这个字用得很妙。

崔宁嫔也就在阮惠嫔入宫之前,难得有了几分恩宠,后来阮惠嫔和姜美人接连受宠,她的日子就又恢复到了从前。

即便有了九嫔之位,到底是商户女出身,日子也过得并不痛快,很是尴尬。

相比娘家得力,自己又很得宠的司徒美人,她即便份位更高,宫中那些眼皮子浅的夯货,却也从不会更巴结她。

所以她要的披霞供,就这样随意被司徒美人劫走了。

司徒美人慢条斯理吃着甜醋鱼,那张英气的面容上只有得意的笑。

“姐姐何必计较这些?”

司徒美人懒洋洋地说:“我也不知那是姐姐提前点的,若是知晓,我肯定不能让姐姐空手而归。”

“哎呀,都怪御膳房那些奴才,也不跟飞鸿提一句,真是偷奸耍滑,”司徒美人道,“姐姐放心,我回去就让人教训他们,保住不让姐姐吃亏。”

这鲁莽武夫做派,可把崔宁嫔气了个倒仰。

“你的宫人怎么可能不知?提前点的菜品,上菜的时候都有签子,我看你就是故意欺辱我。”

这话就有些过激了。

尤其这还不是在两人各自宫中,而是在长春宫阮惠嫔的宴席上,若是闹起来,谁的脸上都不好看。

慕容昭仪微微蹙起眉头:“好了。”

她一边按住一只手,干脆地说:“有什么仇怨,回去自己宫里解决,莫要在宴席上闹事。”

慕容昭仪也是武将出身,她一贯雷厉风行,处事干脆利落,崔宁嫔看了看她微蹙的眉心,到底不敢再说了。

姜云冉遥遥瞧着,见她满脸委屈,心里大抵在想:你们不过是沆瀣一气。

她目光一扫,又看到边上依旧慢条斯理吃菜的司徒美人,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悦,只有平静之下的意兴阑珊。

有点意思。

她忽然想起,当时冰窖案事发,无论阮惠嫔还是徐德妃,无论太后娘娘还是皇帝陛下,无人宣召那一案最重要的人物。

也就是司徒美人。

是,当时司徒美人不在场,可这件事完全绕不开她。

她其实才是倒手转冰的关键。

那件事,到底同司徒美人是否有关?

姜云冉不得而知,却在心里又添上了司徒美人的名字。

倏然,司徒美人的目光向她脸上扫来。

她自幼习武,感官敏锐,一下就注意到了姜云冉的好奇目光。

姜云冉不躲不闪,大大方方让她看,甚至还回了一个客气的浅笑。

司徒美人挑眉,也跟着笑了一下。

闹了一个多时辰,这顿“精彩纷呈”的宴席才终于结束了。

廖夫人和阮惠嫔亲自把诸位娘娘送到宫门前,等她们各自上了软轿,离开长巷才回去。

关上宫门,扫清残羹,阮惠嫔一路快步前行,廖夫人紧随其后。

“囡囡,你怎么能应下司徒美人的婚事?栋儿若能春闱高中,那便是大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进士,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如何会娶武夫之女?”

听得她第一句便是关心阮含栋,阮惠嫔紧紧攥着手心,一语不发。

廖夫人面色微沉,却还是扬起一抹笑容:“囡囡,你这是怎么了?母亲同你说话呢。”

阮惠嫔的脚步倏然停下。

此刻宫人们都在明堂收拾席面,前殿自无宫人侍奉。

只有邢姑姑跟在廖夫人身后,臊眉耷眼,乖顺稳重。

阮惠嫔冷冷扫了她一眼,才看向廖夫人。

“这里是长春宫,我才是长春宫的主人,”阮惠嫔的声音很冷,“母亲,当着这么多宫妃的面,你如何要替我拿主意?”

波若的药效和素雪的谗言起了作用。

阮惠嫔的心中愤怒交织,已经让她失去理智。

依恋母亲的是她,求母亲入宫的也是她,现在,她看着这个“鸠占鹊巢”的人,又恨不得她从未入宫。

“还有你。”

阮惠嫔冷冷看向邢姑姑。

“你是伺候我的姑姑,最近我可发现,你整日里都围着母亲转。”

“你说,你到底应该听谁的?”

廖夫人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微微有些狰狞的表情,心中微沉。

她上前一步,就要去握住阮惠嫔的手。

“好孩子,自然都是为了你啊,”廖夫人语重心长,“邢姑姑伺候你多年,对你最是忠心,你应该知晓。”

“还有我,一颗心都为了你。”

阮惠嫔倏然笑了一声。

“为了我?”

阮惠嫔想到之前素雪说过的话,忽然意识到,她得到的远不及阮含栋。

锦衣华服、炊金馔玉,不过是身外之物。

她此生都要困在长信宫这一方囹圄中,而阮含栋却能借着她的东风,一路青云直上。

以后,说不定可以青史留名,著书立传。

她或许,只能在《楚史稿》中,留下简单一行字。

如果素雪不说,她怕是永远不知自己从来不是家中最珍贵的那个人。

阮惠嫔的眼泪汹涌而出:“你走吧。”

“我不想再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