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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着了,睡颜安静,白皙的面颊上浮着抹红晕,呼吸又浅又平稳,丝缕的吐息像在静夜里织起的蛛丝。
有些许触手被蛛丝捕获,窸窸窣窣地蜿蜒至她的身边。
它们的颜色太过深沉,几乎要和晦暗的环境融为一体,仿佛要沉到最深的海里去。
如果她是醒着的,她就能轻松辨认这些触手应该属于谁。
越是靠近她,那股发情和求偶的味道就越是强烈,触足们略显狰狞。
空气里浓郁的发情期气味久久没有散去,那些味道无疑来自两个小怪物,互相竞争、喧嚣,试图圈占领地。
明明注射了抑制药剂,祂们的发情期和求偶期却半点没有衰退,一经人类“妈妈”的许可反而更加强烈。
无视她周身萦绕的气味标记,触手们收敛了凶性,轻缓地靠近她,随后潜到薄被下,撑起了轻薄的被褥。
潜行的轨迹清晰可见,最后缓缓停留在她的小腹。
被子底下的触手们动了动,一只触足忧郁地左右丈量起来,她的小腹并不似平常那样平坦。
她已经吃饱了。
她已经被孩子们喂饱了。
繁多的触手们一致变得萎靡、深沉又迟缓,附脑之间反复交流起嘈杂的信息和想法。
她和孩子们亲热了、亲热了多久、亲热了几次……祂们有没有弄疼她、有没有弄伤她……她接受了孩子们的交配请求,那她有没有接受孩子们的求偶……
一些触手产生了可以被称之为焦虑的情绪——雌性已经被孩子们喂饱了,那她还需要它们吗,还需要祂吗。
惴惴不安的触手们逐渐把矛头指向了两个小怪物,即使祂们是祂的造物,也不该如此僭越。
部分触手提醒,两个孩子也是实验对照的一部分,用于更好地观察她的能力。
甚至方便日后研究起人类基因和怪物的结合形态,祂的子嗣算作一个样本,孩子们的子嗣也算在研究范围内。
触手们各吵各的,并没有冷静。
不清楚她吃了多少,孩子们有没有好好帮她清理,一只触肢小心地轻轻蹭了蹭、按了按,想把小怪物们弄进去的东西弄出来,却又怕把她弄醒。
于是触足们又产生了新的议题,挑剔起孩子们对她的照顾。
虽然室内开启了恒温系统,但薄被下的温度却不是最佳温度,虽然收拾得很干爽,但却忘了把祂们自己发情期的气味清理干净……
奥格图压下了附脑们纷乱的想法。
只有主脑还记得人鱼的事情,附脑却开始忌恨起孩子。
祂的眉眼有些阴郁,眸光和银发一起垂落下去,贴近了她的脸。
薄被下的触手们在蠕动,因为它们各执其词,现在吵了起来。
无视附脑们的争执,祂静静地看着她。
在对人鱼和孩子们的忌恨中,主脑清楚地指出了一条思路——
至少祂还有孩子们。
如果孩子们能留住她的话也很好,以人类的审美来看,祂名下的两个小怪物也十分貌美,比起人鱼并不逊色。
人类不会只吃一道菜,主脑观察至今,清楚人类会腻味。
倘若祂自己留不住她的身心,至少还有两个选择。
祂像头阴暗的水中怪物,沉在黑暗的水体里,只有银发和瞳孔折射出些微芒,正试图用触手和其他的什么诱饵把人类拖入水中。
南芝桃一睁眼就看见这副画面。
她的怪物未婚夫一动不动,站在她的床边,以一种反人类、反重力的方式弯着腰,和床面平齐。
那张脸也几乎平行地贴到她眼前,惯常再怎么漂亮,深夜里看起来也似诡一样。
噢,忘记了,祂本来就不是人。
南芝桃按捺下猛一跳的心脏,先算算上一支特效药的药效还在不在,被子下的身体才有动作。
她被子里窸窸窣窣的动静猛然放大,爬床的触手们非但不心虚,在停顿了一瞬后,反而缠上了她的身体,以未婚夫的身份。
它们蹭来蹭去,似乎在索求什么、抱怨什么,恍惚间南芝桃还以为是安达的小触手在闹。
她没管被子里的触手们,伸出手摸了摸未婚夫的脸。
她攀扯起祂的脖颈,直到这居高临下的诡彻底俯下身子,落到了她怀里。
姿态是亲近的,但话语却相反,南芝桃张口就来:“都是你的错,我差点被你害惨了。”
她捧着祂的脸,眼里浮着层涔涔的水光,仿佛真的被祂害了。
未婚夫的嘴唇动了动,吐出略微冰冷的话音:“我会重新评估和人鱼们的合作。”
黎明和迈阿德的合作一直很顺利
,祂和弥尔斯也有过几次照面。
那是条高傲的人鱼,从不把人类看在眼里,至于为什么会看上祂的人类“未婚妻”,祂无法理解。
祂显然错估了人鱼们贪玩的天性,也错估了祂的那位“朋友”。
祂回忆起对方还从终端上发信给祂,嘲笑祂和人类订立了婚约。
真是可笑。
暗处,未婚妻的视野之外,奥格图的触手翻卷出倒刺,又想起被扔掉的戒指、想起她开枪时的迟疑和拒绝、想起“朋友”那张漂亮的脸……
南芝桃几乎要被阴沉蠕动的触手淹没了,她听见祂的话,把已经编好的谎话从祂耳边灌了进去。
“不,不是的,人鱼们本来对我很友好,得知我是你的未婚妻之后,厄里斯女士还有意收养我……”她话锋一转,“你还记得我被刺杀的那件事吗?”
她的话音轻轻地钻进祂的耳朵:“我在船上见到了始作俑者……”
她把问题全部推给了霍尔曼。
“他想要我的能力,我当然拒绝了他……”她蹙着眉,神态委屈,“结果我才拒绝他不久,人鱼们的态度就变了,不但试图囚禁我,还想要强行转化我。”
怪物未婚夫很安静地听着,但在她说话时微微调整了下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