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关注着系统数据,南芝桃还在回未婚夫的消息,约好中午午休要去和祂好好聊聊,全然没有注意触手的靠近。
捕获只在瞬间,她发出声急促的惊叫,手上的终端掉落在地,眨眼就被触手拖进了它的水体箱里。
少成期的小触手怪不像祂的“父亲”一样色泽深沉,祂的触足还能看出幼年时的蓝调,柔嫩的触手尖泛着点白。
一朵朵吸盘上的倒刺有些笨拙地向内卷起,尽量用柔软的肢体卷住妈妈的腰,把她拖进了水中。
“唔——”南芝桃溺在水体里,张了张嘴,一串气泡溢出来。
她任由气泡上浮,只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层层叠叠的深蓝触手在她眼前翻卷又绽开,从那片躁动的怪物躯体中浮现出一张昳丽的人类面颊。
那是个体型清隽的少男,光洁如玉的身躯上有着和父亲相似的墨蓝刺青。
在第三次褪皮期后,祂也换上了人类的皮囊,迫不及待地想让妈妈最先看见祂,而不是弟弟。
祂的触足裹挟着妈妈的身体,一些缠在她的腰上,传递着尺寸应该刚好契合的好消息。
一些则孺慕又带怯地搭在她的腿上,悄悄缠了一圈、两圈,慢慢探向妈妈的腿根内侧。
隔着被完全浸湿的衣物,祂能清晰地感知到妈妈的体温、触手下软肉凹陷的弧度。
祂的触手部分正悄悄怯怯却又放肆地摸索,类人的那一部分已经抬手环住妈妈的脖颈。
纤长的眼睫如银白的羽毛翕动了下,随后祂睁开眼睛,露出一双蓝紫色瞳孔,色调愈加绮丽。
祂有着和祂的创造者一模一样的银发和瞳色,仿佛亲生父子。
注意到妈妈在水中缺氧,祂顺理成章地把自己的唇瓣送了上去,轻轻贴上妈妈的嘴唇。
柔软的触感落到嘴唇上,随后渡进来些气体,却意外点醒了愣住的南芝桃。
她早就知道实验体会变成人,对此也有心理准备。
但奇怪的是,她仿佛被魇住一般,从被触手拖进水中起,一种偌大的恐惧就突兀地盘踞在她的心脏上。
她的视线被那些无处不在的触手们紧紧吸引,与此同时,莫名的厌恶像诅咒一样疯狂生长。
如果哪天被触手拖进水里,因为差点淹死而受到了惊吓的话,就会对那些丑陋的触手十分厌恶了吧……
似乎有声音曾经在她耳边这样说过。
好可怕,好讨厌……
突如其来的排斥和厌恶感无法抑制,南芝桃突然闷哼了声,猛地挣开了祂的亲吻,剧烈挣扎起来。
小触手怪慌了神,因为经验和技巧不足,祂触足上的倒刺又翻卷了出来,害怕伤到妈妈只能仓惶地向后退让。
“哗啦——”
水体箱的玻璃被尖利的倒刺碰碎,水也流了一地,满地的碎片和水液中掺着丝丝缕缕红色的血液。
因为挣扎得太厉害,南芝桃的手被划伤了,有些是碎玻璃造成的创口,有些是安达触手上的倒刺。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从水体箱中跑出来,不敢再多看一眼安达的触手们,莫名又强烈的厌恶情绪充斥着她的大脑。
“不,不行,不对,离我远点……”她抱着手臂瘫在地上,仿佛陷入某种应激反应般颤栗。
察觉到妈妈对祂的厌恶情绪,变成人的小触手怪迅速颓靡,刚刚还鲜嫩的触足飞快变得沉郁。
离开了水体,祂尚且不太会行走,踉跄地摔在自己的触手堆中,睁着双含泪的眼睛,动了动嘴唇。
“妈妈……”清丽的少年嗓音清晰又忧郁地喊了一声。
从小就对妈妈分外占有的小触手怪此时却变得有些畏怯,因为妈妈看起来不喜欢祂的触手,甚至讨厌祂。
如果是幼崽时期的小章鱼,肯定会猝然沉入水底,试图用假死换回妈妈的注意。
可是祂已经长大了。
在南芝桃试图控制失序的情绪时,安达抿了抿唇,忍住泪意,萎靡地把祂的触手们全部收进了身体。
妈妈不喜欢祂的触手也没关系,祂还有一副漂亮的皮囊,一定可以挽留妈妈的身心。
祂在极短的时间里掌握了行走的技巧,安静又可怜地贴到了妈妈背后。
“妈妈,对不起。”祂依偎在南芝桃肩头,微凉欣长的手指攥住她受伤的手。
祂又说了声“对不起”,眼睫带着颤牵过她的手,像只犯错的猫儿,用舌头去舔那些细小的伤口。
南芝桃的视线忽地定了下,因为被那截舌尖舔舐过的地方,细小的伤口正逐一愈合。
疗愈。
“你的能力是……”
她定了定神,对疗愈系能力的期待克服了厌恶情绪。
只是看见安达的脸时,却又想起祂的那些触手,吓得南芝桃赶紧又把头转回去,努力地不去看祂。
“呜。”小触手怪倚靠在她肩头,伤心得呜咽了声,“妈妈,不要讨厌我……”
南芝桃真的害怕祂会哭出来,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但刚刚实在把她吓坏了。
她没有躲避祂的依赖,任由祂贴着,胡乱应了两声。
她努力克服着不去回忆触手的画面,迫切地需要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这时,对面的生态箱也打开了,漆黑的蛇蜕中爬出来个黑发绿曈的少年。
祂的嘴唇微微张开着,反复吞吐出一截细长的蛇信,变成人之后貌似还是用舌头判断的方向,不清楚视力如何。
祂伸出手摸索着四周,好像想从生态箱里出来,却被自己的蛇蜕绊倒,狠狠摔了一跤。
“呜……”
另一个孩子似乎摔得不轻,也发出了声呜咽。
南芝桃找到了逃避的机会,起身过去查看。
安达可怜巴巴地伸出手,没攥住妈妈决意抽离的指尖。
祂那惹人怜爱的神情微微变化,狠狠地瞪向不远处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