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钱如流水(入V……
刘家驿是别院附近的一个镇子,离别院不过十来里地的路程。因着这也是从东面往京城去的最近的一个镇子,许多人在进京前都会在这里歇个一晚,所以镇子很是繁荣。不大的镇子,只客栈便有两三家,其他各色铺子也极是齐全。
程嘉束先带着祈彦去了书肆,书肆里还兼着卖文房四宝。程嘉束先捡着最便宜的宣纸买了几刀,又请店家裁好日常用的大小。又买了笔,墨,砚等。最后才带着彦哥儿细细地看店里卖的书。
程嘉束叫伙计给她拿了几本《百家姓》、《千字文》这些启蒙识字书,又找了些《论语》,诗词之类的给彦哥儿日常背诵。又选了些史书,预备自己看了讲给他听。
这些教科书买完了,最后才又问伙计:“店里可有什么话本子?”
对着程嘉束这个大客户,伙计十分恭敬:“这位奶奶,自然是有的。您稍等。”
转身去身后的书架上翻找。那书架上书挺多,只那伙计翻了半天,最后却只拿了两本过来。
程嘉束随意翻了两页,又问那伙计:“你们店里卖得最好的是哪本?”
伙计吱吱唔唔不答,却抬头去寻掌柜。
掌柜的看见这边儿动静,便走过来笑咪咪问:“这位奶奶,您有什么吩咐?”
那伙计面色古怪,跟掌柜的说:“这位奶奶想瞧瞧,咱们店里卖的最好的话本子。”
掌柜的面色也古怪起来,打量了眼程嘉束,这才陪笑道:“这位奶奶恕罪,不是咱们怠慢您,实在是怕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污了奶奶的眼!”
程嘉束初时不解,见那两人的神色,忽然间恍然大悟。
她怎么就忘了,这个时代的话本子,大部分可都是带颜色的!
程嘉束若无其事道:“不瞒掌柜的,我夫君平日里喜欢看话本子。我自己倒不爱这些东西。全是字儿,有什么意思!这些,都是我替我夫君选的。”
那伙计毕竟年纪轻,张嘴就秃噜:“那没有字儿、只有画儿的咱们……”
掌柜一巴掌拍他头背上,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伙计的知道自己失言,缩着脑袋不再说话。
程嘉束一脸无辜,似是完全没有听懂伙计在说什么。
书店里不卖这些书给女眷,也是怕她是背着家里人偷偷买,若遇上门风严正些的人家,保不齐就要过来找书铺的麻烦。
不过既然这位奶奶说了是替夫君买的,那掌柜的就信她。谁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呢。
掌柜的叫伙计重新又搬出来一堆话本子。
程嘉束看得眼角直抽抽。合着那两本只是伙计精挑细选出来的洁本啊!
程嘉束问了哪几本话本子销路好,又仔细选了两三本,这才叫掌柜的结账。
程嘉束买这些话本子倒不是为了自己消遣,而是为了自己写小说做准备。
写话本是程嘉束计划已久的事情。她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总得找个赚钱的门路,不然别说计划以后离开祈家,便是这几年的生活费用都难以保证。
以前在祈府住着的时候,毕竟有月钱拿,算是有固定的进项。且府中上上下下那么多眼睛盯着,她实在不能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如今离了祈家,自然要自己为以后的生活打算了。
跟祈瑱要生活费?程嘉束表示呵呵。她从来不把自己当作祈家人,那么自然也不会厚颜张口跟祈瑱要生活费用。
再说,即使祈瑱口头承诺他会赡养她们母子。但他给的钱,怕只是够基本生活用的。若程嘉束想过上自己想要的舒适生活,有暖炕,有热水,有马桶,有浴室,只靠祈家给的那点生活费定然是不够的。自己的嫁妆也没有多少,不能坐吃山空,所以必得想个生财的法子才行。
只是她一个文科生,什么做香水做肥皂,水泥炼铁,都是一窍不通,写话本是程嘉束唯一能想到的挣钱的法子。
看过那么多年小说,程嘉束有无数素材可以使用。只是要写话本,也首先得了解这个时代的行文方式还有写作忌讳。
再者,程嘉束虽然认得繁体字,自己却不会写,还得练习,这就免不得得多买些书,边看边练字了。
除了这些需得注意的事情之外,看看现在的话本子,还可以了解时下读者们喜欢的题材,还有什么样的话本最流行。总之,摸清市场需求,做好市场调研是很有必要的。
结账时更是坚定了程嘉束要赚钱的心思。无他,这些文具书籍实在是太贵了。只这些文具,书籍便花了程嘉束近四十两银子。她虽然买的纸数目多了些,可选的纸都是最便宜的,笔,墨,砚这些耐用的也不过中等价位的,就这,林林总总竟也用掉这么多钱。
这个时代,读书识字,果然是件极奢侈的事情。而现代看来平常的事情,在这个时代都不容易。比如洗澡,比如穿衣。
如果没有赚钱门路,只怕程嘉束很难过上自己想要的舒适生活。不过程嘉束想着赚钱,也纯粹是出于生活所需,至于发家致富什么的,她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程嘉束可还记得,自己身上如今还明晃晃打着祈家的标签呢。莫说她没有能力赚大钱,便是有,她也不想辛苦挣钱,到最后给祈家人做了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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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书肆出来,程嘉束给祈彦买了几样小玩意儿,便不再逛了,只是找了间食肆吃午饭,又让石叔去打听这附近口碑好的木匠铁匠。
她后面还需要做许多东西,用到匠人的地方还有很多,须得提前打听好。
回到别院后几日,程嘉束除去教彦哥认字识数外,便在家里翻看买来的话本。现在的话本讲的不外乎是些才子佳人,山野精怪之类的故事,还有一本是游侠儿劫富济贫,锄强扶弱的故事。
很好,看来古往今来,故事的套路大都一样。
而且这些故事虽然有高官显贵,但基本不涉及评论时政,对皇家宫廷之事更是只字不提。看来大家也都明白哪些地方是不能碰的。
看了几天话本之后,程嘉束心中对遣词用字的行文手法、写作需得避讳之处,已是有了大致框架,接下来,便是构思话本要怎么写了。
又过了两三天,那做活的泥瓦匠果然寻了一堆鹅翎过来。程嘉束叫石婶给了他十个大钱,倒叫那人喜不自胜。
程嘉束浪费了七八根鹅毛,才勉强试做出可以蘸墨写字,且不会团墨的鹅毛笔出来。
解决了笔的问题,程嘉束又开始设计给祈彦的定制游乐场。
主要设施自然是滑梯。程嘉束计划建个大型的滑梯,除了一个直滑梯,一个螺旋滑梯外,还要配上各样攀爬以及小的玩乐设施。至于秋千、跷跷板比较简单,倒不用怎么设计。
画了大致设计图,又去园子量了尺寸,选了地方,做好最终方案,便请了木匠过来商量施工。
来的是一个姓胡的老木匠师傅一个学徒。两人知道主家要做个大物件,但看到图纸还是吃了一惊,搞不懂这稀奇古怪的架子是做什么的。
程嘉束便给他们一一解释。这个其实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两人都是做老了木匠活儿的,自然连连保证没有问题。
说完这些大件之后,程嘉束又拿出来了一张图纸,道:“我说的这个滑梯比较大,两位师傅可以慢慢细做。劳烦师傅先帮我做些小玩意儿出来。”
这是几个可以放在室内玩的小滑梯,小木马等等,另外还有些积木,识字卡片等等不一而足。
胡木匠看着这几张图,眼睛越来越亮,看完后,终于期期艾艾地说出自己的请求:“不知道这位夫人,这几张图样子能否卖给小老儿?”
这几个东西样子新颖有趣,又小巧,寻常人家也可以买一个放家里给孩子玩。
胡木匠做惯了活计的,一眼便看出里面的商机,故而才想向程嘉束买这个图纸。
这些小东西,便是卖图纸,也不值几个
钱。程嘉束虽然缺钱,可也不至于计算这些蝇头小利。
当下爽快道:“倒不必卖的,师傅只管拿去使便是。”
她又笑道:“只是我造的这些玩意,师傅可得上心,活计给我做的扎实些。”
胡木匠大喜,拍胸脯保证自己的活计做的绝对叫人满意。
程嘉束在与胡木匠商议的时候,冬雪与石婶自然也要在一旁伺候。见程嘉束又是画图,又是解释图样子,石婶子早就惊讶不已。
见人走了,她边收拾杯盏边咂舌道:“夫人可真是了不得,竟知道这许多新奇东西!我活了一辈子,在熙宁侯府里也觉得自己算是见了世面的,这些个玩意竟然听都没有听说过!”
程嘉束早就预备着会有人来问,便笑着跟众人解释:“石婶没有见过也正常。这本就不是咱们中原的东西。我外祖家是做生意的,也跟西洋人做过买卖,家中常有些西洋人的玩意儿。这些都是以前我在母亲的一本西洋人的书里见到过的东西,如今试着做一下,看看到底怎么样!”
石婶子一听也释然,叹道:“原来是西洋人的东西,怪道看着奇怪的很!他们这些洋人啊,听说人长的就怪,跟咱们很不一样,还爱弄这些个稀奇古怪的东西!”
冬雪虽然是程家的丫头,可她进府时便是赵氏当家,对程嘉束的生母一无所知,更不会生疑。也是觉得稀罕,跟石婶子你一句我一句说起来。
程嘉束听着也就只是笑,见她们聊得有兴致了再插一两句话。气氛很是欢快。
石婶是个忠厚人,虽然爱说话,爱凑热闹,人却是很本份踏实的。冬雪也不是爱生事的,两个人平日里相处的倒还融洽。
程嘉束很满意。别院统共就这几个人,也就是得石婶冬雪这样踏实过日子的,才能在这荒山僻壤里过下去。
过了几日,胡木匠便过来把做好的小滑梯送了过来,满脸笑意道:“太太先让小公子试试,看有哪里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好再改!”
他心情极好。把这小滑梯做好之后,放在外头晾漆展示了两天,许多人见这东西颜色鲜艳,样式童趣可爱,又是从未见过的玩意儿,纷纷上前问,胡木匠便叫自家小娃娃上去试了一下,围观的人啧啧稀奇,随即便有不少人打听价格。
胡木匠这两日便接了许多个订单。其他的小玩意儿,积木之类的,也卖出去好几副。这还是在镇上,胡木匠心里想着,总归离京城近,他得了闲,多做几架,拖到京城里去卖,只怕销路更好。
程嘉束见他神色,也猜得到缘由,忍不住抿嘴笑。自己小小的举动,能帮上寻常人一把,她也觉得心情愉悦。
程嘉束低下头端详那小滑梯,全是木制的,整个漆成了大红色,滑板子打磨得十分光滑。乍眼看去,竟与前世程嘉束见过的塑胶的小滑梯差别不大。
程嘉束看着这熟悉的物件,一霎那间竟有些怔忡。
其实有时候,她甚至不能确定,努力打造自己印象中的物件,到底是为了给祈彦营造了个快乐的童年,还是为了给自己还原前世的记忆。
只程嘉束没有惆怅多久,便被祈彦打断了思绪。
胡木匠一送来这几样色彩鲜艳儿的玩意,便勾住了彦哥儿全部的注意力。待听到胡木匠的话,说给“小公子试试”,他知道这是给自己的,更是咧嘴直笑。
只是祈彦此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玩意儿,急得扯着程嘉束的衣襟问:“母亲母亲,这个是什么?”
程嘉束不再胡思乱想,一把将祈彦抱起来,放到滑梯顶上,然后祈彦整个人哧溜一下便从滑板上滑了下来。
他第一次玩这个玩意儿,开始吓了一跳,待回过劲儿,便觉得好玩儿了,张手支叉着便要程嘉束抱他再来一次。
程嘉束把他拉到楼梯前,指着梯子告诉他:“从这里爬上去,再滑下来就可以了。”
祈彦摸清楚了这东西怎么玩,当即便把母亲甩开了,也不要人管,自己一遍遍地从梯子上去再滑下来,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送走胡木匠,祈彦一个人还是在爬上爬下地玩。程嘉束冲彦哥儿招手:“彦哥儿,玩累了没有,要不要歇一会儿?”
祈彦从前玩乐的东西少,如今正是热心的时候,闻言便摇头,冲程嘉束撒娇:“娘亲,我再玩一会儿~~~”
童音娇软清脆,程嘉束听得心头软成一团。便也不忍心扫他的性,由着他多玩一会儿,笑咪咪道:“好呀,可以再玩一会儿。待会儿咱们去喝点水,就去吃饭,睡了午觉之后再继续玩,好不好?”
祈彦兴奋点头。
程嘉束也不再管他,由着他自己去玩,全当他在锻炼身体了。
母子二人在璞园开始了新生活。京中,祈瑱亦是即将随军出征。
祈瑱此行一去便是一年多,长姐祈荟年特意来探望他。
虽说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家,想要振兴家业,靠军功是最好的晋升之路,祈荟年还是难免忧虑担心:熙宁侯府人丁单薄,若弟弟有个万一,这个家便是要彻底败落了。
祈瑱跟长姐向来感情好,见长姐忧心不已的模样,出言安慰道:“大姐无需担心。此次领军,我主要就是跟罗侯爷,还有几位将军参赞学习,便是上战场,也是跟着中军行动,不会做先锋营。我自己也会小心,身边又有亲兵护卫,出不了事。”
祈荟年摇头:“战场上刀剑无眼,哪里单是凭行事小心就能行的。只是一家子的前程都系在你身上,又是这样好的机会,我也不说那些丧气话了。总之,别贪功,万事以保全自己为重。”
确实是难得的机会。国朝初立未久,武备未懈,北戎若非连续两年大灾,也不敢轻易进犯。只是既然有胆进犯大魏,那自然也要做好被大魏痛击的准备。
齐王于军中无甚力量,也正好借此机会在军中安插自己的人手。祈瑱也是因此得了这个机会。
于祈瑱自己而言,亲自将他抚养的祖父便是兵戎一生,他自然也想学祖父上场杀敌,报效朝廷,光耀门楣。
想到祖父,便又想起舅舅一家,道:“两位舅舅也是流放在西北玉门一带。此次出征,我会把舅舅与表哥都带入军中,若是能立些个功劳,便可借此帮舅舅表哥活动活动,调回京中。”
祈荟年叹气点头道:“也是应该的,毕竟是咱们嫡亲的舅舅,母亲也一直挂念着。调回京也好,省得母亲为他们日日担心。”
祈瑱也不过是知会长姐一声罢了。祈家姐弟其实都对裴家这个舅家感情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