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最近越来越喜欢回家了。
谢琢打趣说,他可算是靠一个小猫咪把她的心给拴在家里了。
他们彼此这样开玩笑,其实心知肚明,猫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理由。
今天谢琢的家里人过来吃饭,本来爷爷说订一家餐厅,但是向敏言说,只想吃点家常,所以谢琢接他妈妈到家的时候,屋里已经充满了柴米油盐的烟火气。
今天很难得,是苏玉负责买菜下厨。
谢琢之前总听苏玉自吹自擂,说她的自理能力多好,还曾经十分骄傲地吹牛说,她小学五年级就会做饭做菜了。
但是因为在外面上学,苏玉一直住宿,在食堂吃得多,回到谢琢这里,也是休息居多,始终没有机会在他面前大展身手。
苏玉对谢琢厨艺的揶揄,从最开始建议他多试一试,到后来直接感叹,你真应该尝一尝我的手艺,让你知道什么叫降维打击!
然而,谢琢还是没那个面子能让苏玉系上围裙,她每每在家里软趴趴地躺下,都要安逸地讲一句:哎,还是让人伺候着舒服。
正好明天是谢琢的生日,他说过要约她一起庆生,苏玉就请了两天假,从今天下午就开始准备食材做饭了。
向敏言进门的时候,苏玉飞快地迎到门口。
“阿姨你好,我是苏玉。”
苏玉露出来的笑容是练习过的,她知道要翘到怎么样的弧度最端庄可亲,因为对着镜子做了很久的表情管理。
声音也乖乖软软的,希望因此而博得阿姨的喜欢。
向敏言扫她一眼,带一点笑,点一点头说:“刚刚正说到你呢,这会儿就见到人了。”
女人一点也不显年纪,烫了一头很知性的长卷发,戴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大墨镜,身上扑面而来的清冷香水气味将苏玉轻盈地裹住。
这味道有点攻击性。
她瞬间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呼吸了。
身上的围裙解了一半,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
谢琢从后面跟进来,跨到苏玉身后,修长的指骨简单挑了几下,就将她的围裙好好地脱了下来。
他在她身后,捏捏她的脸颊,贴耳说:“别紧张。”
向敏言进来后都懒得换鞋,高跟鞋哒哒哒的,气场很强。
对熟悉她的人,比如谢琢来说,不过是很日常的姿态。
但是苏玉在眼下就有点局促了。
她超小声问谢琢:“说我什么呀?”
谢琢笑着,刮掉她的鼻尖的一点细汗:“夸你呢。”
苏玉将信将疑地回视他。
苏玉从小不擅长和长辈打交道,在亲戚面前总是呆呆的,一般会被妈妈敲一下脑袋说不出趟。
现在虽然好了一点,但当要面对的长辈成了谢琢的妈妈。
苏玉仍会有不自在。
谢琢的妈妈是什么人啊?
苏玉回想跟她仅有的几面之缘。
比如第一次,向敏言给她留下的印象,是坐在车里的一个侧影。
虽然隔得远远的,但苏玉能见到她画着时髦漂亮的妆容,来接她在学校里众星拱月的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
女孩们在旁边嘀咕:这个婆婆好有钱,看起来就很难搞啊。
书店的那块玻璃,让镜头之外的苏玉成了看客,她置身事外地看着偶像剧里的男主角以及、男主角的妈。
因为他那么的不可触碰。
于是,谢琢的妈妈对苏玉来讲也遥远得难以企及。
以前有喜欢他的女孩子讨论谢琢,说谢琢妈妈的一身行头加起来小几万,她们很爱用的形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苏玉在小学的时候很喜欢看玛丽苏题材的偶像剧,里面身为风云人物的男主妈妈一定要盘高发髻,一身气势地坐在董事会股东的位置上,掏出一张支票对着草根女主角说: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然后开启虐恋大戏。
当苏玉坦诚地把脑内幻想的这个场景交代给谢琢的时候,换来他一声哂笑,脑壳挨了一下——
“想什么呢?我妈很接地气,放心。”
“好吧。”
苏玉倒是没有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点点头,又煞有其事地摸摸下巴思索道,“我主要是在想,是要你还是要那五百万。”
她清清楚楚地听见一声不满的轻嗤。
一抬头,脑壳又挨了一下。
最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还是坐在一起吃了饭。
苏玉还腼腆地收下了一个红包。
向敏言比她想象得温柔和善很多。
但也没有谢琢形容得那么接地气。
她一身富贵气质,摘了天价品牌的围巾,拿了瓶农夫山泉在喝的时候,苏玉莫名觉得这个画面很违和。
在餐桌上,向敏言拿筷子吃饭的时候,苏玉忍不住盯着她漂亮晶莹的手指甲看了好久。
很快,听到阿姨一声赞美:“这个菜灵的,全是你做的?”
苏玉本来维持着一种厨子在期末考试里接受考核的紧张,得到一个不错的分数,她终于松下一口气,好像整个人连同这一桌子菜都同时得到了肯定。
苏玉点点头,微笑说:“对的。”
向敏言友好地笑了一笑:“我以为学习好的人都不太会生活。”
她全程没有用打量的意图看过苏玉,这个女孩的气质在她的眼里是很质朴的。
不是贬义词的质朴。
这样的孩子,用不着她着眼到某些细节,去看她的眼睛亮不亮,鼻梁高不高,因为她的气质让人一眼能看穿她镇定安宁的底色。
通俗点来说,是一种学霸长相。
兴许是因为苏玉还在校园,没有脱离一身学生气。她干净而温和,眼里有着初见长辈的紧张,但没有视线闪躲的怯弱,这一点无可厚非。
“比谢琢的手艺好多了。”向敏言笑说。
苏玉的笑里也终于有了点别样的情绪,是颇有些得意地冲着他一笑:“谢谢阿姨夸奖。”
谈不上满不满意,向敏言从来不去想,儿子喜欢的人能不能让她满意这个问题。
这种行为很刻板,也挺庸俗的。
不过有几点她得弄清楚。
那天离开前,向敏言找苏玉聊了会儿天。
她单刀直入地问:“我知道,去年过年谢琢去了你们家那边,到现在我一直没有问他具体情况,不是不好奇,只不过我想亲自问问你,爸爸妈妈那边怎么想这件事?疑虑有没有消掉?或者说……”
虽然向敏言点到为止地沉默了。
但是苏玉理解她这样问的目的,她是想知道,这门亲事有没有得到双方父母的认可。
苏玉给她打了个定心丸,她点头说:“嗯。”
这一个“嗯”过于短促,俨然是话里有话。
向敏言看着她,等着苏玉说个明白。
“他们同意了,这是肯定的。”尽管她声音轻轻,仍旧安定从容。
接着,苏玉又坦白说道:“不过我并不知道,他们在心里有没有认同我的一切决定,也许只是做做样子,也许他们还是打心眼里觉得,我们差距太大,不会幸福的。可是这对我来说不重要。”
“我是要嫁给谢琢的,我还说,我下辈子也要嫁给他,他也同意了,谁阻拦都没有用的。”
向敏言听见这话,乐不可支地笑了。
苏玉以为自己的表达很稚嫩笨拙,她又补充道:“真的,阿姨,我爸爸妈妈的意见真的没有那么要紧,你不要想太多,他们现在管不到我了……”
坏了,越补充越笨拙。
好像个急切讨要什么的小孩。
向敏言笑着,点头说好,“阿姨懂你的意思了。”
她拉着苏玉的手,亲昵地撸了撸她的手腕子,然后低头看看,忽然话锋一转说:“对了,谢琢有没有送过你什么东西?”
苏玉起初没明白她的深意,有什么就答什么:“他送了我很多花,送了我吃的,还有刚才你看到的小猫,也是谢琢送的,还有……”
苏玉在思考着还有什么的时候,向敏言听着听着,眉头就皱深了。
她是在腹诽,当年谢林追她的时候,可没这么寒碜啊……
她立刻又摆出一副看来我得好好教育教育这小子的脸色。
苏玉看懂了她这个皱眉的意思,辩解道:“不是的,谢琢对我很好。他会送我这些,是因为我要的就是这些。”
她说:“再贵重的东西,如果不是我喜欢的,都没有意义。您不要教育他,他真的很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我。”
确定她的眼中没有勉强,向敏言眉心的褶轻轻地散去。
“除了这些,就没了?”
她已经揉了好一会儿苏玉的手腕,苏玉低头看着,说:“还有一个镯子。”
向敏言神色温和,放下心来。
苏玉的手已经被她摸得发热了。
她想起有一次谢琢在学校里生病,他的妈妈过来照顾她,好多同学探头往外面去看,母性的光辉给遥远的苏玉也带来春风拂面的温暖。
此刻,她被攥着手,终于也接触到了那般被悉心呵护的感觉。
“玉就要配玉镯。”向敏言拍拍她的手背,“给过你我就放心了。”
她说着,又问:“明天去领证?”
苏玉傻了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