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2 / 2)

惟许侯夫人 法采 3122 字 1个月前

下一息,她与他十指相扣。

帐中的一切皆停滞下来,唯独她那薄浅的力道,往他指间掌心传来。

漆黑的夜中,男人墨色的双瞳几不可察地颤了一颤。

杜泠静则微微眨了眨眼睛。

不想她握去的那只手,却骤然发力将她主动缠来的手指,彻底扣入他手中。

那力道重得,她隐隐有些发疼了,但她如她所言没有推开,就由了他。

……

翌日早间,夫人还没睡醒,但崇平却见早起上朝的侯爷,面色终于比前两日,缓上了一丁半点。

谁人能令侯爷深深地伤了心,只有夫人;而谁人又能慢慢治愈侯爷心头的伤,也惟有夫人。

男人仍旧打马去上了朝。

远岫阁,杜泠静又睡了许久才醒过来。

秋霖来房中服侍她,问她今日想要吃点什么,杜泠静一听见“吃”字,就口中反酸,她什么也吃不下,只想再睡一觉。

但再睡一觉,一天又过去了。

不过秋霖叫了她,“夫人这么难受,有没有告诉侯爷?”

告诉侯爷,她可能已经有了身孕,侯爷还舍得再生气?

但杜泠静却道不急,“最好先确定了,再跟他说。”

免得他空欢喜一场。

她便与秋霖商量着,怎么从外面请个郎中先问问诊。

恰这时,艾叶跑了过来,“夫人去训斥奴婢哥哥的,他又纠缠安侍卫。”

菖蒲又纠缠崇安,“是为何?”杜泠静问。

艾叶不禁翻了个白眼,她说自己胞兄这次又被关起来,便又惦记上侯府的狗洞,但怕自己卡里面,就捉了只白兔放进去。

他瞧着那白兔蹦蹦跶跶的,把狗洞里的杂草啃了,一副宽敞模样,就探着脑袋往里面试了试。

谁想崇安带侍卫经过,见此间有动静查探来,菖蒲一紧张,脑袋往前一伸,卡在那狗洞里出不来了。

待崇安给他拔出来,他就缠住了崇安,“说自己头晕目眩,还擦破了油皮,让安侍卫给他看病的医药钱。眼下正纠缠不休呢!”

艾叶气得,“真是不嫌丢人!”

秋霖笑起来,也道真丢人,杜泠静倒是想到了什么,叫了艾叶。

“让他别纠缠崇安了,就说我给他请个郎中,过府来给他看病。”

秋霖一听就明白过来,正好能帮着夫人一并诊断了。

被菖蒲这么一闹,杜泠静恢复了些精神。

她简单吃了些粥水,回了正院的西厢房,继续收拾三郎留下的诸多纸页。

她翻了又翻,见三郎除了在锦衣卫的事上留意之外,还在一人身上多留了墨迹。

是窦阁老。

窦阁老年岁比她父亲长,入阁却又比父亲晚。

窦阁老也曾年少中举,举业顺风顺水,早早中了进士。但他早年持才傲物,言语颇为犀利,得罪了不少人,甚至在先帝在位时,上书明指先帝优柔寡断,才导致文武相争不断,朝堂不稳,为君之道,无法广安天下。

彼时他这话一出,把人都吓得不轻,毕竟谁人敢把朝堂混乱,全都归咎到皇上身上,剑指君王。

先帝倒是没说什么,为对他进行如何的处置,但却有朝堂其他官员,为皇上出气,不到一年的工夫,连贬三级,贬到了无人问津处做个小官。

窦阁老在那无人问津地,前后做了近十年的官,或是锋芒褪去,他才渐渐通了官路,回升官阶。

不过先帝朝时,他一直不受重用,直到今上继位,他才突然被用气。

先帝朝也因为太子过世,几位皇子龙争虎斗,搞的乌烟瘴气,党派林立混乱,最后谁都没想到是殷王登极。窦阁老那会无人赏识,不分属任何派系,反而被今上看上。

而他再无从前“指点皇帝”的意气,人虽年纪内敛沉稳,更懂为官、为臣之道,皇上越发提拔了他。

待到他父亲新政阻断流离,又回乡守孝,新政无以为继,皇上便点了窦阁老来收这一摊。窦阁老下手极快,连同父亲不少已经顺利推行下去的政策,都被窦阁老叫停,又干脆利落地阻绝。

那时她在青州家中,常见父亲对着京中来的邸抄、信函,默默发怔叹气。

而窦阁老的雷厉风行,更得皇上赏识,入阁已在门前。

但那时,窦阁老还没入阁,她看到三郎在邸抄上的笔墨点画。

皇后的太子突然病逝之后,窦阁老第一个提出要尽快立雍王为太子,以保国之根本。他更是立时就站到了雍王身后,大力支持。

而就在他支持雍王的同年,皇上提他入了阁。

杜泠静在三郎点画之处,多看了好一阵。

从前她在书楼之中,少问这些政事,也就只能做到总有耳闻而已,细处就不太了解了。

可自她进了京城之后,这个她原本再不喜欢的权利漩涡,她无可避免地踏了进去。

果如她所料,这里充斥着混乱的明里倾轧和藏在暗处的阴谋,而这座皇城里更重要的是,每一个人都深陷其中,有着他们的无奈与执意,又或者说是缘故或秘密。

原本离她最远的便是侯爷,而他如今离他最近,就不消说了。除了他,贵妃娘娘、皇上与皇后、雍王与慧王,邵伯举和邵家,魏琮和魏玦,还有窦阁老……

她已渐渐能把他们的模样,从远处的简单名讳,看进到自己的眼睛里。

只是还有许多重要的事,她不知道,而他们亦不会轻易告诉别人。

杜泠静又把三郎留下的纸张,翻了又翻。

三郎亦有不曾告诉她的事,他多年收集来的这些纸页消息,显然不只是集来看看而已。

她又把有关窦阁老的消息看了又看,不想这时,有人送了张帖子,上了门来。

她看向那请帖上的落款,一时间惊讶不已。

*

陆慎如下了朝,又与窦阁老遇到了一处。

“听闻侯爷在西北捉了那鞑靼九王,可问出些什么来了?抗敌一事,其实该文武共通。”

陆慎如只哼了一声。

他窦阁老当年虽不曾参与主张议和,但他麾下这些文臣,却与当年的议和党尽是交迭。

那鞑靼九王他是捉住了,眼下正在押来京城的路上,但会问出什么,他道。

“哪日窦阁老也掌兵上阵,陆某再告诉你不迟。”

他不肯说,窦阁老也不稀奇,嘴上却道。

“侯爷真是令人寒心,但你我素无往来,突然互通有无倒也奇怪。罢了。”

这话听在陆慎如耳中,又是一哼离了去。

但窦阁老出了宫门,却见家中仆从一张脸皱成纸团。

“何事呀?一副苦相。”他捋着胡子问去。

最近他府上老母亲要过大寿,他虽然不欲张扬,但老母已颤颤巍巍,又还能活几年?只能把寿过了。

不想仆从上前道,“老爷,老太君遣人送请帖,犯了糊涂,竟把请帖送去了永定侯府!”

窦阁老:“……”

他才刚说完跟那陆侯素无往来。

只是帖子都送了,他还有什么办法,这回一脸苦相的成了他。

“老太君呢?”

“在家吃枣呢!”

……

陆慎如听闻了此事,他也愣了一下。

崇平道,“窦阁老似乎也不晓得,看样子是他家那老太君犯糊涂了,竟专门给夫人下了帖子。”

陆慎如没当回事,他想她还能去赴宴不成?毕竟那是与他最不对付的窦阁老。

他回了积庆坊。

但到了家门口,却不禁想起昨晚,她与他扣了十指的事。

掌心仿佛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热与柔软。

他心下不由也跟着软了一软,可心里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她会否也曾同蒋竹修这般?

男人下马踏入府里的脸色又不太好。

崇安远远看着就缩头缩脑,陆慎如并没留意他。

可今日却没在远岫阁院门前,看到有人等他。

昨日果然是她一时兴起而已。

可他一步踏入远岫阁内,却见有人就坐在他书房前的廊下,她戴了那套红珊瑚的头面,穿了一身淡黄并水红色的纱衫,再不是那日的素衣白裳,她柔唇略沾些许口脂,气色全提了起来,风吹得她脚下的轻纱裙摆摇摇曳曳,如飘在他心头。

只是男人耐着,没似从前一样,唤着她“泉泉”,便快步上前。

他一时立着没动,控制着目光不能一味落在她裙摆上,面上冷淡依旧。

崇安在旁飞快地眨眼。

夫人今日专门打扮得如花般俏丽,府里的侍卫都不敢抬眼了,侯爷真能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