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2 / 2)

惟许侯夫人 法采 3926 字 1个月前

接着脚步往漆黑阴湿的大牢里走去,“那汉人细作无事吧?”

崇平道无碍,“照着侯爷的吩咐,提前将此人藏了起来。”

他在前引路,直到藏匿那汉人细作的牢前。

火把挑起,那人浸在黑暗中的双眼忽的被刺得一痛。

他四肢皆被绑住,此刻缓缓抬头看向眼前来人。

是那永定侯陆慎如。

男人身形高挺英武,火光照着他半张脸上,打在他瞳色深邃的眼睛里。

“还是不说?”他问,“那两个鞑靼人已被灭口。”

汉人细作眸色微微颤了颤,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落在陆慎如手上,不管是陆慎如,还是他们的主子,都不会让他们活下去。

那两个鞑靼人一死,他也快了。

身上严刑拷打的伤势痛到神经发麻,连痛意都在麻木中散去几分。

他在想可惜前来灭口的人没把他也杀了,不然就能解脱了。

但陆侯倏然开口,让人给他解了绑。

“不必再用刑了。”

汉人细作一怔,警惕地向他看去,却见火光轻颤着,陆侯眸色缓缓。

“我知道你晓得很多事,知道得越多,越不会轻易开口。重刑也不会让你开口。”

他道,“我不会让人给你用刑,当然也不会放了你,可是也不会让你死。”

他本就低哑的嗓音,此刻越发低缓。

“我会让你活着,你每活一天,就有再多活一日的希望。每一日的希望累加,你只会更想活下去。你只要肯开口,我便让你一直活着。”

他的话音字字传在他耳中,细作怔然向他看去。

他见男人微微闭了闭眼睛,又倏然睁开,火光聚在他眼眸中。

“一个有活下去的希望的人,我想他早晚会愿意开口。”

“尤其,他是个汉人。”

汉人细作指尖颤了又颤,却见陆侯已转过了身,缓步而去。

*

四人在山房又逗留了一晚。

陆侯连日未上朝,堆积的案牍和信函数都数不过来,朝中那些文臣又少不得骂他假意称病,实则逍遥快活,骂他越发奸佞做派,让皇上万不可再纵容下去。

陆侯爷听了这些话,只是让人在回京前的这晚,多烤一只羊腿来。

年嘉嘀嘀咕咕,“他们这些西北行兵打仗的人,怎么这么喜欢吃烤羊,不腻吗?”

她在西北可将肉吃够了,看见滴着油的羊腿就胃中发晕。

她端了酒,拉着杜泠静往上风口去,“我连闻都不想闻。”

偏陆侯给他的娘子亲手割了一盘炙羊肉,让人端过来。

杜泠静见年嘉眼白都翻上了天,见杜泠静还真给他面子地,捏了一块吃了,不禁道。

“你与他倒是不见外,你们不也才成婚大半年而已?”

这话要怎么回答?杜泠静没回,反而把问题抛给了她。

“那郡主呢?都成婚三载了,还和世子如此见外?”

话音落地,酒气便从年嘉杯中散了出来,她脸色被酒气熏染的酡红一片。

“我跟你实话说吧,但我说了你不能笑话我,得帮我出主意。还不能让太妃和我母妃知道,不然她们二人要打死我!”

“这么严重?”杜泠静挑眉,又眨了眼睛,“那我还是别听了。”

杜泠静说着还真要走。

年嘉气得跺了脚,“你要走就别回来!我把你当好人,你怎么变得跟陆慎如一样坏?”

杜泠静才没变得似某人一样。

她只是在逗年嘉,这会抿唇轻笑,见年嘉不似方才那般紧绷了,拉了她在树边坐下。

“你和世子到底怎么了?”

年嘉把最后的酒都喝了,把脑袋低在杜泠静的肩头上。

“就是……我跟他大婚的那晚,不、不太顺遂……”

她说魏家的人,她只认识魏玦。而魏琮长在西北,只来过京城几次,年嘉与他仅有过几面之缘。

“我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两家定婚的时候,他亦不在京城。直到成婚前他才刚刚下了战场,从西北匆促赶来。”

年嘉小声在杜泠静身前。

“我晓得自己要嫁给他,他来做我的仪宾,我二人应当为魏氏,也为我裕王府,繁衍子嗣后代。但我对他实在是太陌生了,盖头掀开,我连他的脸都没看清,就入了洞房。”

她说她母妃之前特意教导过她,又让嬷嬷来跟她细细说过,大婚那晚更是指派了宫人在门外候着。

“越是这样,我越是紧张。尤其看到世子身形过于魁梧,他做到床边,床都在颤……”

杜泠静忽的想到自己刚嫁到侯府的那晚,情形虽有不同,但完全未能准备好的心绪却是一样的。

她见年嘉说起此事,面色果然紧绷到不行,她不由替她道。

“是彼时未能成事?还是世子他……”

世子用强吗?杜泠静觉得魏琮不像是那样的人。

她见年嘉俱都摇了头,把连藏在杜泠静肩膀后面,她只能看到她半边窘迫的脸。

“都不是……彼时世子见我太过紧张,便道之后再说,但我却觉等来等去,还不如赶紧办了算了。到底我也是天家郡主,怎能行事畏畏缩缩?”

她主动解了衣裳,主动把欲去睡榻的魏仪宾叫了回来,主动行了房。

但魏琮的陌生,令她实在是太过紧绷。

中途魏琮见她难耐又道先罢了,还摸了摸她的头发,可她却咬牙拉了他的手,没让他走……

“反正就是,最初我甚是威猛!我强行把房圆了,心想算是交差了,谁料后面,世子反客为主,我就……”

她说着都快哭了。

后来她一看见世子靠近床榻,就两腿发抖,连带着看见他就怕。

尤其刚成婚那年,多看魏琮一眼就脚底发汗。

年嘉没脸说了,都怪她霸王硬上弓,把自己的弦绷断了。

怎么会如此?

杜泠静愕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年嘉却闹心地不行。

“怎么办?”

这话她万万不敢跟她母妃和太妃说。

之前三年,西北战事频繁,魏琮不得空闲来西安寻她,两人分居两地,见面不易。但眼下双双回了京城。

年嘉把藏在心里的话,一口气说出来,反倒放松了些许。

她说起自己这桩婚事的由来。

“我同魏玦分道扬镳之后,婚事反而艰难起来。”

作为裕王府的郡主,她身份不低,可裕王早已过世,空荡的王府又配不上她郡主的身份。

但凡实权在握的京门子弟,看不上她,而看得上她的,都是些要么门庭寥落,要么子弟纨绔的。

先还有几家来说亲,年嘉心气高,心里又同魏玦赌气,不甘心这样草草下嫁,将来说媒的通通拒了出去。

谁想惹了不少人闲言碎语,越发地说裕王府什么都不是,难怪魏玦不肯娶她,所谓郡主,根本就是空的。

他们将她郡主的尊荣都踩在了脚下。

“我不知道世子是怎么听到了这些话。”

她说魏琮。

杜泠静低头看过去,见年嘉低声道。

“他从西北遥遥传了话到京城,他说,他要给我这个尊荣。”

他要娶她,就在旁人都说年嘉郡主和裕王府只是空架子的时候。

而他是忠庆伯府的世子,是西北军中掌权的将领,是赫赫战功在身的将军。

他要给她顶上这尊荣。

杜泠静愣住,不禁回头向魏琮看了过去,恰魏琮的目光,正就落在她怀里的人身上。

年嘉显然也察觉了他的目光,却红着脸没有抬起头来。

树下的风吹散年嘉身上的酒气,杜泠静听见她道。

她说她真没想过世子会愿意娶她,“我也想与世子熟络起来,其实自他受伤以后,我与他也熟悉了许多,但是……”

但是在那件事上,她还是满心的无措。

脚软腿颤是她能控制的吗?

她问杜泠静,“静娘你说怎么办?我就靠你了!”

杜泠静:“……”

左肩担着裕王府的血脉,右肩挑着忠庆伯的子嗣,她肩上的责任忽然变得极其重大。

她回想自己,虽然也波折了一下,但之后就顺了起来,某位侯爷于此一道,实在是不用她操心。

一时间她脑袋也僵住了。

她只能安慰年嘉先不要着急,“世子身子还没养好,且先等等,你们二人再相处些日子,或许就有了契机。”

“只能这样了吗?”

年嘉靠在了杜泠静身上,杜泠静把她抱在了怀里,树叶飘落在两人的长发上。

她道,“别急,你容我先想想。”

不远处的男人皆转头看来。

魏琮眸色和软着落在他的郡主身上。

陆侯却瞧着他娘子放松的神色,连从眼角扫见他,也没有立刻转过头去,反而多看了他一眼,才缓缓收了目光。

这趟真是没白出来……

星空降落在入夜的草地上,飘落的树叶如同绿色的蝴蝶翩然飞舞,风吹绿草如浪,呼吸间尽是空旷天地间的清新。

人世间的惬意,总是短暂如流沙,握在手中的瞬间,便是流失的开始。

京城总是要回去的。

次日上晌,四人上路往京城折返,还没能远远望见京门,不想就与另一路上转来的马车遇了个正着。

是保国夫人和万老夫人的马车。

众人停下相互见礼。

保国夫人没再同杜泠静多言什么,自然也没与年嘉说话,她只跟魏琮和陆慎如问了两句。

倒是杜泠静讶然看到万老夫人身侧,带了她二妹杜润青。

万老夫人和保国夫人是到京外寺庙上香去了,万老夫人带着外孙女一道不稀奇,但两次都带了杜润青跟在保国夫人身边。

杜泠静心下暗暗觉得不太对。

保国夫人膝下有两个儿子,但次子已经成婚,未成婚的只有魏玦。

可魏玦似乎并不想成亲。

若他不愿,这婚事又当以何种方式促成?

她皱眉暗猜,但当着年嘉的面,不好多说什么。

她不禁多看了杜润青两眼,二妹眼观鼻鼻观心地不理会她。

杜泠静回到了侯府之后,便叫了菖蒲,“你去顾家门外打听打听,二夫人和二姑娘的状况。”

菖蒲领命这就去了。

她又叫了阮恭,“让文伯把澄清坊西路收拾出来,过两日你与文伯亲自登顾家的门,看看能不能把二夫人和二姑娘接回杜家。”

万老夫人可不是一般人,之前二妹和婶娘在京外住也就罢了,如今住到了万老夫人眼前。

沧大哥才刚刚中第,若是在京闹出什么怪事来,整个青州杜氏只怕都要跟着损了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