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的春香在纱帐里盘旋, 香气弥散开来。
杜泠静轻声,“今晚,就把这香留下来吧。”
她把话, 给他说得更明白了些。
可是他却立在那里不动了。
杜泠静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不妥、时机不当, 还是他并不想?
她琢磨不透, 不想他突然开口,嗓音比惯常低哑,却道。
“我出去转一圈。”
话音落地,男人转身极快地走了房门。
杜泠静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房内倏然间只剩下她和嬷嬷点起来的香,在室内悄然没了动静。
“……”
眼下到底是何等情形, 杜泠静也理不清了。
只能莫名其妙地坐下来,古书是修不进去的,书里夹带的消息也是找到了的,她只得随手翻了几页书, 但字如过眼云烟, 一个字都没落进她心里。
不知过了两刻钟还是三刻钟, 正院服侍的小丫鬟盈壁和香溢端了匣子快步到了门前。
杜泠静看过去,见是一套崭新的衣装和一整套首饰头面, 她疑惑,听见两人道。
“夫人, 是侯爷方才吩咐的。”
天色已经晚了,夜幕将整座府邸都笼了起来, 灯火点亮在檐下,他突然吩咐这个做什么?
她只好把衣裳也穿了起来。
那是一件丁香色绣亭台楼阁的交领袄衫,并淡紫色十二幅缃裙。
杜泠静许多年没穿过这样娇艳的衣衫, 她记忆里自己穿这般衣裳,已是七八年前,父亲尚在的时候。
盈壁帮她换了新衣,香溢替她重新梳理了头发,用那一套崭新的珍珠头面,缀满了她的发髻。
她隐隐明白过来。
果然等两人替她重新收拾妥当,宗大总管亲自来了,跟她行礼笑道。
“侯爷请夫人,往后花园漱石亭赴宴。”
还赴宴……
杜泠静有点想笑,当着大总管的面又不好意思,点头应了一声,起身出了门去。
风中夹杂了些细细的雨丝,盈壁在前挑灯,香溢为她打了伞。
然而一路穿梭过花园花木,拾阶向上到了侯府最高处漱石亭,却见宴已经摆满了桌,他人倒是还没来。
她只能静坐下来等了他一会。
仆从将六角亭的每个角都点上了灯,又在亭子外围绕了一圈坠了长苏的帷幔,雨丝被挡在外面,只有风从下摆溜进来,转上一转。
侯府景色安静怡人,杜泠静不紧不慢地多看了一阵,只是目光掠过假山下面时,看到那儿种了一丛翠竹,这样的深秋季节,独独竹子尚且苍翠。
竹林……
她思绪滞了一滞。
但下一息,熟悉的脚步声从假山另一边,伴着漱漱风声而来。
崇平亲自在前挑灯照路,杜泠静转头看过去,看见男人换了一件柔蓝色如意纹锦袍,脚蹬黑靴,窄细的腰间坠了一块墨石佩,发戴墨玉冠。
英眉被灯火映衬的越加浓密,他姗姗来迟。
杜泠静:“……”
她又有点想笑了,不过就是吃顿晚饭罢了。
但男人已从崇平手里接过了灯,崇平退下,高高的漱石亭里只剩下他与她,同檐外细细的风雨。
“娘子请。”
杜泠静坐了下来,他亦坐了下来。
当真一副正经宴请的样子,他给她布了菜,又倒了杯酒,风吹得帷幔下坠着的长苏在亭内飘飞,他敬了她一杯,照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同她安静吃起饭来。
这正经的架势,令杜泠静都禁不住惊讶。
一顿饭吃完,夜又更深了几分,下面的人将餐盘撤了下去,又替两人拿了披风过来。
但亭外的小雨也细细密密越下越紧。
杜泠静起身看过去,不远处皇城角楼在望,明亮的灯火将细密如丝的夜雨照亮。
他低声,“今晚,像不像娘子嫁进来那日?”
杜泠静恍惚了一下,距离她嫁进来,月余已过。
她点点头,男人则拿过披风将她裹了起来。
“你我还会有无数这样的夜晚。”
杜泠静看过去,有更声自院外街巷中响起,他忽的将她抱了起来。
“别沾雨。”
他低头同她说了一声,叫了崇平撑伞,抱着她离开了细雨纷纷的漱石亭,一路往回而去。
沿路不断有仆从照亮前面的路,又在他抱着她大步而过时,低着身退下去。
直到一路到了侯府正院正房里,连崇平也掩了门,远远地退开了。
内室里嬷嬷傍晚点起来的合欢之香,此刻浓郁到几乎粘在纱帐上。
杜泠静刚轻吸了两气,便觉身子隐隐有些发热。
他则将她放到了榻上,将裹着她的披风除了,抵上她的额头,此番没急着落上他的吻,用鼻尖轻轻蹭到她的鼻尖上。
他的动作很轻,杜泠静被他鼻尖蹭得心跳加快了几分,他这才一吻若蝴蝶般落到她的唇角,几息停留。
没有长驱直入,也没有攻城略地,只这般似小船在清波中停靠。
杜泠静耳边有些微微发热,他发现了,低笑了一声,将她又抱了起来,撩开层层纱帐,到了床边。
窗外的夜雨越发紧密了,漱漱落在房檐上,又凝成雨珠滴滴答答滚落下来。
室内的香正燃到浓郁之时。
他将房中的灯盏盏全部熄灭了,只留了床边一盏,然后他回头看了一眼,又低头解了他自己的衣带。
床边矮矮的小灯,小小的火苗将他身形衬托得十足高峻。
此刻,他除掉锦带锦袍,信手搭在花梨木的衣架上,背身坐在床边脱靴,只着单衣的肩背如连绵的群山般起伏宽阔。
他脱下靴子,便把那单衣也解下丢去了一旁,宽阔的肩背下,窄细的腰身上面则遍布着道道经年的旧疤,但那劲瘦更收着一条一条的肌理线条向下,最后统统没入到裤腰边缘。
空气里弥散的嬷嬷的香,将杜泠静身上热意又催几分。
她收回目光,看向自己,也轻解了衣带。
只是刚解了一半,手却被人握在了手里。
他竟已退去完毕,此时低头到她身前,“我来。”
杜泠静眨了一下眼睛,见他倒是熟悉。
这些日,他总与她这些衣带理会,总惯在夜深时,贴了身子抱着她入睡。
最开始,她紧绷难以松懈,可夜夜如此,直到今日,他手下熟稔,她也没了先前的紧绷,就由着他,将中衣自她肩头褪下。
只是中衣一褪,床边的小灯那昏黄摇晃的光,就只昏昏晕在她胸前的小兜上。
小兜红软,她肤色白皙,有什么起伏着撑起那小小的衣裳。
男人呼吸一重。
窗外那颗江南移来的芭蕉,每日都有人专司养护,秋日冷如京城,那芭蕉也照旧翠绿着伸展枝叶。
雨滴滴答答地从檐下落在芭蕉阔叶上。
她被他抱了起来,又平平放到锦被里。
她心跳如同哒哒打在芭蕉上的雨滴,随着雨势渐紧,咚咚地快了起来。
他的目光一路向上掠过她身前,又落在她脸上,她不由地微微侧头避开他的目光,而他则顺势,低头轻贴了她的耳朵。
酥酥颤颤的感觉自他贴近的唇下扩散开来,下一息抬手,握住了她的腿弯。
他的手掌亦如肩背般宽阔,掌心紧贴着将她整个腿弯都握在其中。
窗外夜雨滴滴答答直落,不知有什么似是突然倾倒了一下,窗外呼啦响了一声。
响声激得杜泠静,下意识地倏然绷紧了身形。
上两次,都是如此。
他也感觉到了。
但这次,他没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