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仿佛被带到很多年以前,那些边缘泛黄的旧照片里,拥有的场景一幕幕都被搬出来,呈现在眼前,清晰且深刻——
每一个周末的清晨,她刚走出宿舍楼,就看到江湛北提着早餐站在树下等着,阳光照在他身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清新明朗的气息。
她跑得快了,他就说,你慢点,我又不会跑掉。
一块去图书馆学习,坐下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帮她解决不懂的问题。等到她都会了,江湛北才打开自己的课本,往往因为这样,他都要多花上一半的时间去完成自己的功课。
她支支吾吾盖住不会的题,生怕耽误他太多时间,他就说,来图书馆就是陪你学习的,时间都是你的。
深邃的眸底噙着令她心醉、痴恋的光痕,以至于短短数秒钟的时间,又把关于过去的一些片段回忆了一遍。
清醒过来的莫以澜,能够感觉到垂在身侧的手指在颤抖,江湛北说的话,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她想要记住,但越刻意,越记不清。
“喝酒吗?江总。”
一道声音打乱了这一微妙的气氛,仿佛利剑划破寂静的黑夜,莫以澜慌忙别开眼,连续后退几步,抱紧怀里的小药包。
江湛北闭紧双眼,低咒了一句回过身。
rry举着手里的红酒瓶晃了晃,补充道:“少了江总,我们喝得不过瘾。”
“rry。”
莫以澜喊了一声,走上前去:“江总还没吃晚饭,空腹不适饮酒。还有他方才不小心打碎了菲戈尔摆放在餐厅门框旁边的陶罐,割伤了脚。还要麻烦您跟菲戈尔解释一下,我们会赔偿的。”
江湛北本是打算自己说,结果一听莫以澜话里用了我们这两个字,眸光都跟着变柔来。
或许连她都不知道,不经意间,表露了真实的情绪。
rry一听江湛北受伤了,连忙走近:“伤在哪个位置?严不严重,需要去医院吗?”
“没有那么夸张,就是被割破了而已。”江湛北摸了摸下巴,看着rry手里那瓶红酒,若有所思,“这时候,如果有烧烤配红酒,那就完美了。”
结果,真的在小庭院里摆起了烧烤架,菲戈尔表示这套烧烤具,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用了,多亏了rry这帮年轻人来,才让他过一次烧烤瘾。
这是江湛北提议的,掌握火候的人也自然是他,或许王放跟李佳奇他们还没见过自家江总卷起衣袖,站在烧烤架前翻放烤串的模样,纷纷用手机拍下来,还不时凑上前去自拍合影。
莫以澜从厨房端着切好的牛肉走出来,碰巧就看到这一幕。
“,江总这架势看上去不是新手,以前是不是也经常烤串啊。”李佳奇放下手机,走上前来帮莫以澜拿东西,顺带好奇了一下。
“倒也不是经常。”莫以澜想了想,“我也就吃过两三次他烤的肉串,架势可以,就是掌握生熟的程度不太行。”
“哦……”李佳奇拉长了尾音,朝江湛北挤眉弄眼,“看样子,江总有空还得多表现表现啊。”
菲戈尔家的庭院并不大,一张圆桌六个人坐下来稍显拥挤。江湛北烤完最后一盘肉,走过来的时候,莫以澜主动起身,腾出位置来给他坐。
“我已经吃饱了,你坐我的位置吧。”
“不用。”江湛北拉着莫以澜一块坐下,自己尽量往李佳奇那边靠,单手虚扶着莫以澜的腰,护着她不撞到身后那棵大树。
“你晚餐没吃,多吃点肉跟蔬菜。”
压低了声音在别人看来就是情侣间的亲密耳语,即便莫以澜总是否认,但在王放、李佳奇他们心中,早就把她跟江湛北看成一对。
待在卡尔顿山的时间只有三天,一晃眼就过去了,对于莫以澜跟王放,还有李佳奇合理商讨并数次修改过的设计稿,菲戈尔表示很欣赏也很期待。
动工的时间就定在四个月后,回程的路上,菲戈尔邀请莫以澜有时间就可以来坐一坐,一起喝杯咖啡又或者小酒。
车子驶离,透过后视镜仍旧能看见老人拄着拐杖站在小别墅门口用目光迎送的画面,莫以澜靠着车窗,很迟才收回视线。
“一旦项目进行,你有很多时间可以来看菲戈尔。”
同坐在一排的江湛北轻声开口,莫以澜转过头来,见他闭目休息,不免多看了几眼。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云城。”
江湛北睁开双眼,淡淡看着莫以澜:“我走的时候,你也跟我一起?”
“不。”
莫以澜应得干脆果断。
“那我就留下来陪你。”
“江氏怎么办?叔叔阿姨怎么办?难不成你处理公司每件大事都要用视频来解决,让员工们陪着你耗,一边还得算着时差。”
“以澜,我以为我那么说,你应该懂了。”江湛北的眸底俱是认真,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喊莫以澜莫小五,单单以澜两个字,唇齿间都缠绕着丝丝缕缕微妙的气氛。
后排一度陷入沉默,莫以澜没有再开口说话,闭上眼睛,彻底藏住了眼底的阴郁。
回到小镇上,rry先行离开,分手的时候还叮嘱莫以澜这些天好好休息,接下来才能以更好的状态跟进度假村的项目。
剩下的四个人里,江湛北、王放跟李佳奇是住在同一家酒店,拦到一辆出租车后,江湛北指了指车门:“我送回住处,你们先回酒店。”
听到安排,莫以澜立马回应:“我自己可以,不用你送”。
江湛北侧眸,面无表情地看着莫以澜:“我送你,就这样。”
“那个,江总,我们就先走了。”
李佳奇也是懂得看眼色的人,知道这时候,越快消失越合适,简短道别后拉着王放就钻上车。
等到出租车离开,莫以澜眼皮微微抬了抬:“都说了不用送,你固执干嘛。”
天色已晚,整座小镇十分安静,街边的小店都关门了,来往的只有出租车跟私家车。走在小道上,甚至都能很清晰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足见周围有多寂静。
江湛北眼眸沉沉:“这么晚,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不安全?
莫以澜笑了:“不安全,这么多年,这么多个黑夜,我也一个人过来了。”
没有你的日子里,白天黑夜我都是一个人。
清晨一个人醒来,深夜一个人睡去,安静地走在街边小路上,旁边没有人保护,也没有影子可以踩着玩闹。数不清的小事里,独缺一个人来分享跟陪伴。
长久的沉默里,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江湛北心疼莫以澜眼里的那抹黯淡,那些藏了已久的心事跟情绪,在这个黑夜里,逐渐膨胀、扩散开来,势如破竹之势,无法阻挡。
“我曾无数次责怪我自己,为什么没有担当。”
太阳穴突突直跳,莫以澜抬起头来,目光疏疏落在那双令她沉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眼眸里。
小镇的街道没有车辆来往的时候,就只有月光在陪伴着他们。
“从小到大,我跟你最亲,花在你身上的时间甚至要比我关心自己更多。以为对你是像对思南一样,看作是妹妹来照顾,可后来我才发现,思南柜子里的情书我可以视若无睹,而你的情书,我只想全部撕掉。”
有些前因总是明白的太晚,以至于后果再痛苦也要独自承受。
在那一场盛大的青春里,从一开始,他就遗失了自己的心,只不过不知道。过去似尘埃,幡然醒悟的时候,只恨自己晚了许多年。
“莫爷爷嘴上不说,但心里最是在乎你,倘若当年宝贝还没出生的时候你就回了大院,兴许身份证上的名字,就该叫莫宝贝了。”
江湛北的嘴角,挂着一丝宠溺的笑容,他多想宝贝宝贝地喊着莫以澜,那样全世界就都知道,她是他的人。
“莫爷爷是担心你,生怕你真的有什么万一,才会在后来找我,希望我能护着你,帮你。”
街道上离得最近的路灯也在百米外,光线尚且顾不到这边,莫以澜的小脸藏在黑暗中,一旦她沉默着低下头去,江湛北就摸不清、猜不透她的情绪。
莫老爷子在乎她这一点,她并不否认,这些年在爱丁堡,谁都想不到,跟她联系得最频繁的会是莫老爷子。
时差的缘故,每通电话里都能听出老爷子声线里的疲惫,但每次,他都装得特别有精神,兴高采烈地跟莫以澜讲着,他今儿又钓了多少条鱼,庭院里又新栽了什么花。
就算莫以澜回应很平淡,老爷子仍旧天天打电话来。
“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那是一种使命感,我保护你,照顾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事实证明,你幸不辱命,在后来,成功地让我妥协,选择来爱丁堡留学。”
月华如水,莫以澜的声音,轻得如那缕薄薄的月光。她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江湛北:“我很好奇一个问题,你能不能回答我?”
“你说。”
“如果我爷爷没有让你照顾我,帮助我,你是不是会像大院里的其他孩子一样,说我是个灾星,离我远远的?”
江湛北的眼眸几不可见地淡淡暗了几分:“我不会。”
长睫毛颤了颤,目光往下滑落,停留在江湛北衬衫左心口的位置,莫以澜微微皱着眉头,开口的时候,像在问江湛北,又像在问她自己——
“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的笃定吗?”
江湛北伸手触碰莫以澜脸颊边的碎发,干燥的指尖连带着深深浅浅的温度滑过她细嫩的皮肤,“如果时光能倒退的话,你可以去验证一次,而我,也可以重来一次。”
“重来什么?”
“答应你的告白。”
江湛北笑着开口,眼眸中带着明亮的光,仿若那天上璀璨的明星,看得莫以澜有一瞬间都呆住了,回过神来的时候扭头低骂了一句——
“不要脸。”
“以澜,我不想把爱你,变成是下辈子的事。”
不高不低,不紧不徐的声音,在这浓重的夜色里落地有声。莫以澜红了眼,酸了鼻尖,乱了心跳,仅因为江湛北的一句话。
“你给我点时间。”
比起前段时间的退避、疏离、冷漠跟拒绝,莫以澜的这句话就像是一股春风吹散了江湛北心里缠绕已久的乌云跟失落。
终于不再是冷嘲热讽,而是给时间去思考,江湛北激动得无以言表,俯身低头在莫以澜额间印上一吻,笑得宠溺——
“好,我等你。”
这一夜,莫以澜整颗心都是乱的,洗完澡躺到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想起前几天关町芷给她发小视频后还来不及回复,拿过手机试着发出视频邀请。
很快,关町芷就接了,糟乱的头发,昏暗的视线,还有镜头里不断变化的场景,仔细分辨,像是被子跟天花板?
莫以澜愣住,拿着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猛地闭上眼:“町芷,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忘了要换算时差,国内现在也不过凌晨三点多,关町芷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刚睡着就被叫醒了。
“莫小五,怎么啦?”
厚重的鼻音,再加上那双睁不开的眼睛,莫以澜笑着摆手:“对不起对不起,你先睡吧,等明天我们再联系。”
“不行!”
关町芷挣扎着坐起身来,抓了抓凌乱的头发,费力睁开一条眼缝:“你都把我叫醒了,还要等到明天再说,过不过分啊。”
莫以澜强忍着笑道歉。
“这几天去卡尔顿山为度假村项目做考察,忙得没时间回复微信,刚才才想起来,先前你给我发过小视频。”
“哦……那个啊……”关町芷拉长了尾音,连连称奇,“我跟你说,我就没见过妍姨那么开心的模样,逢人就提起你,说你多懂事多争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妍姨在说自己女儿呢。”
莫以澜心里一动,面上却还是维持着淡淡的笑容,关町芷看不见的角度里,她的手正无意识地攥着被角打圈。
“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这个?应该我问你吧?”
本是困得睁不开眼的关町芷,一听到感兴趣的话题立马变得精神起来。听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视频里画面的灯光也变亮,她打开壁灯,披着件外套靠在床头。
“我是你的闺蜜啊,你跟三哥复合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妍姨那天说得眉飞色舞的,我真怀疑下一秒她就要说你们婚期定在什么时候了。”
“复合……”
莫以澜觉得很是尴尬,“我跟江湛北就从没在一起过,怎么可以用上复合这两个字。再说了,现在也没有答应他,你让我怎么跟你说。”
“那妍姨说得有板有眼的。”
莫以澜想了想,还是把那天杨妍打电话来找江湛北的事情说给关町芷听。
“这么说,都是妍姨自己误会了?”
“可能吧……”
关町芷怔住了,连连摇头:“我敢说,你以后要是真的跟三哥结婚,婆媳问题完全不用担心啊,你都没看见,妍姨谈起你的时候,眉眼有多温柔。”
“莫家,知道这件事吗?”犹豫了许久,莫以澜还是问出来了。若真的像关町芷说的那样逢人就提,那么莫家不可能不知道。
可这些天,莫以竣都没找过她,莫老爷子打电话来时,也丝毫没提及过这件事,语气一如往常。
“宝贝来问过我,看样子兴许是探口风来了。回云城后我也很忙,都没抽出时间去看望老爷子,要不然,我明天抽空去一趟,帮你打听打听?”
“不用了。”莫以澜拒绝得很快,“反正也不是真的,就让它传去吧,过段时间可能人家就忘记,不会再提了。”
“别呀,你真不打算原谅三哥了?这些年,你都不知道三哥是怎么过来的。他是没有陪你跨年,陪你吃饭,可这些年,他没少偷偷跑去爱丁堡看你。你交了多少男朋友,分别都交往多久,他一清二楚。”
听到这些话,莫以澜觉得非常震惊,睁大了眼睛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三哥说了,不让你知道他去过,是怕你一见到他就躲起来,又或者直接搬走,那样,他要再想找你,偷偷看你就难了。别人看他过得风生水起,实际上孤独得可怕,不然你以为他第一桶金,不投资其他大项目,非要投一家小事务所干嘛,还不是因为名字是你的拼音缩写。就冲着这个小细节,你就知道他的执念有多可怕了。”
平日里不敢说的,藏了许多年的肺腑之言,在这深夜,被情绪一激,统统倾诉出来。等到噼里啪啦如机关枪扫射一般说完,关町芷才意识到,似乎说得有些多了。
连江湛北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让莫以澜知道的,也都说出去了。
“莫小五……?”
等了许久,都没见莫以澜说一句话,关町芷有些慌,开始努力回想方才一连串话里有没有哪句是不应该说的。
“町芷,你说,我是不是把自己逼得太紧,把你们弄得很累?”
“什么意思?”
莫以澜缩了缩身子,看向窗边那一轮悬挂在天空的明月,目光放远的同时,思绪也跟着扩散开来。
“我很少跟你提及关于我在回到大院前,在孤儿院的生活,因为那些日子对于我来说,是一段痛苦不堪的回忆。就像是一道很深很丑陋的伤疤在提醒着我,曾经过着那样的生活。”
长发披散在胸前,低着头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些许自嘲。或许在别人眼中,莫以澜是成功的,是浑身上下布满光芒的,是站在高台上的王者,是极具风情跟魅力的女人。
可在她自己眼里,永远有一寸地方是不敢踏足,永远有一道伤疤是不敢触碰,正因为如此,她骨子里是有卑微存在的。
“年少青涩,无畏无惧,可以为了喜欢去争取,用一腔孤勇去换一个答案。可现在我才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勇敢跟自信,江湛北的一句话,让我卑微了整整四年,恨了整整四年。到今天,我才敢反问我自己,那是不是不能叫做心冷跟倔强,而是卑微跟懦弱。”
“不是这样的,小五。”
别人可能无法理解莫以澜,但关町芷不会,“生活环境多少都会影响到一个人的性格跟心态,你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很厉害了。就算你没有跟三哥在一起,我们也尊重你的选择。只是,你别再这样困着你自己了,事事不都是你的错,可以不去计较的,我们都不要去在意。”
习惯了在黑夜中行走,以为可以真的不要阳光。
不去细想对江湛北的感情,以为在慢慢变淡。
殊不知,都是虚晃的影子,在这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里,莫以澜嘴上不说,表面上冷漠,可实际每一个想法跟动作,都是习惯性围绕着江湛北,深爱在她的世界里变得绵延冗长。
“我答应他,会考虑一下……”
踌躇了许久,莫以澜告诉关町芷自己给江湛北的回答。
关町芷一听,整个人尖叫着捂住脸:“天啊,你还考虑什么啊!就应该直接答应了呀,我不管,反正以后我还是要叫你莫小五,不叫嫂子,三哥要是训我,你就得护着我。”
莫以澜有些哭笑不得。
“大半夜把我吵醒,还担心莫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得收拾包裹赶紧飞回去爱丁堡找你。看样子,我倒是可以期待你跟三哥一块回来了。”
关町芷八卦因子冒上来,非要拉着莫以澜讲讲这些天跟江湛北发生了什么事。
印象中,事业有成,在商界里犹如王者般的江湛北是一个不懂何为浪漫,也不跟陌生女人接近的男人,以至于一时间要让关町芷想象那个画面,还有些难。
“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睡吧,晚安。”
“莫小五!”
伴随着关町芷的尖叫声,视频画面断线退出,莫以澜笑着摇摇头,把手机放回到床头处,躺下睡觉。
多亏了这十几二十分钟的视频通话,让她悬在心头的大石头终可以落地。其实莫以澜心里模糊是有决定的,不过是缺了个人告诉她可以。
拨云见日的好时光,要来了。
第二天清晨,莫以澜坐在化妆台前,破天荒地为选什么颜色的眼影,化什么妆而发愁,最后甚至拿手机出来,查了美妆博主的微博,得知最近流行桃花妆,就给自己化了一个。
等到喷雾喷完,定妆之后,看着镜中的自己——
肤若凝脂,面若桃花。
莫以澜想,是不是太过于隆重,现在卸妆又没时间,咬咬牙,捋了捋头发站起身。女为悦己者容不是吗?大不了就让江湛北得意一下。
在爱丁堡的这段时间,江湛北跟事务所里的同事都在莫以澜所在的工作室工作,从卡尔顿山回来后,他们必须马上确定设计方案,然后交给总建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