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请原谅,我要和你说再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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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沧海开着车,在街上兜兜转转了好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在这是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能。转了半天,决定去找丁胜男。

丁胜男租的房子在正阳关路上,是一个小院,院子中央矗着一栋德式小楼,小院的西南角上贴墙盖了一排偏房,丁胜男租了其中一间,盖这栋别墅的当初,这排偏房的功能大概相当于佣人房。

丁胜男敞开门,看着眼圈乌黑的杜沧海,吃了一惊,忙裹了一下睡衣,把他拽进来,问怎么了?

杜沧海一头扎到她床上,含混说:别说话,让我先睡会。

丁胜男小心翼翼趴在他脸的前方看了一会,替他脱下鞋子,搭上毛巾被:睡吧。

然后,她就像慈爱的小母亲,看杜沧海昏昏然睡了半个小时,等他醒了,冲了杯咖啡端给他,然后,坐在床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杜沧海,好像志在必得,而他是猎物。

杜沧海默默喝完咖啡,说:把你朋友妹妹的联系方式给我。

丁胜男一愣,说:怎么了?要核实我是不是骗你啊?

杜沧海嗯了一声。

丁胜男说:神经病,核实出真相别来要死要活啊。

杜沧海说:不会。

丁胜男从包里翻出通讯录,拿过他的大哥大打了个传呼。没一会,电话就回过来了,丁胜男看了杜沧海一眼,在电话里问:你妹妹传呼多少?别问了,你不是希望她和那渣男分手吗?我给你助一把力,行了行了,别瞎问了,说,嗯,好,我知道了。

丁胜男挂了电话,看着杜沧海说:我朋友妹妹昨天去找吴莎莎了,渣男把她打了。

杜沧海没说话。

丁胜男小心翼翼地问:你知道了?

杜沧海紧紧抿着嘴,还是没说话。

丁胜男就拿过一张纸,记下了一串数字和地址,递给杜沧海:叫王丽丽,在环球体育用品上班,和李向东谈好几年了,李向东就是不结婚。

杜沧海拿起纸条就想走,被丁胜男一把拉住了:洗把脸,刮刮胡子再去,就为那么个女人,你还一副痛不欲生的憔悴样,会让王丽丽瞧不起的。

说着,把杜沧海推进卫生间,从洗刷柜里找出刮胡刀和一次性牙刷。见杜沧海看着刮胡刀诧异,就妖妖地笑了笑:我有男人的,就是不固定。

已要开始刮胡子的杜沧海突然就觉别扭,擎着刮胡刀看了看,吉列的,刀片缝隙里藏着可疑的短毛发茬子,就也没顾忌丁胜男,拿到水龙头下,用牙刷打上牙膏仔细刷干净了,才细细地刮胡子,刮着刮着,从镜子里瞥见丁胜男哭了,就回头看了她一眼,扬了扬手里的刮胡刀:不刷刷觉得别扭,像俩男人脸贴脸,你不觉得别扭吗?

丁胜男就哭着说:杜沧海你混蛋!

杜沧海心里也有种莫名的难过,微微笑了笑,边刮胡子边说:咱俩啊,半斤对八两吧,谁也别说谁。

等他放下刮胡刀,丁胜男突然从背后圈住他,脸贴他背上,说: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烂啊?

杜沧海说:我可没说。

那我说刮胡刀是其他男人用过的你就信?

这种事,还有亲自往自己头上栽赃的?

丁胜男含着泪,扑哧一声就笑了,松开他说:去你妈的杜沧海,我和你开玩笑的,那是我自己刮毛用的。说着,丁胜男擎了擎胳膊,让他看刮得光溜溜的腋窝,性感的、深深陷进去的腋窝。杜沧海没敢多看,埋头把脸洗干净了,就去环球体育找王丽丽。

环球体育用品商店在国货斜对面,也是老牌国营,专卖体育用品,进门,谁也没问,他一眼就找到了王丽丽。

因为王丽丽的眼是红肿的,眼神哀怨,好像整个世界刚刚对她施过虐,完全符合刚刚被爱情残酷践踏过的样子。

凭心而论,王丽丽并不漂亮,虽然红肿,但依然能看出她眼睛不大,是单眼皮,眼皮还略厚,西瓜子脸,鼻子不怎么出色,嘴唇稍厚,微微有点嘟,大概二十六七的样子,从气质上看,很像个性感的怨妇。

杜沧海锁定目标后就径直走过去,敲了敲柜台,说了声你好。王丽丽看了一眼杜沧海,很警惕,杜沧海勉强笑了一下,说:我叫杜沧海,是吴莎莎的丈夫。

王丽丽马上就怒目圆睁,杜沧海忙摆摆手,说:冤有头债有主,我和你之间没有恩怨,今天我来找你,就是想把这事做个了断。

王丽丽让旁边小伙帮他照看一会柜台,就出来了,边往外走边说:我们出去说。

杜沧海知道,如果男人把事业的成功当脸面,女人就是把爱情的幸福当骄傲。对女人来说,没有比被人睡了却不被人所爱更失败的事了,据说王丽丽和李向东已经同居了,但李向东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和她扯结婚证。

他们在河南路上找了家咖啡店,王丽丽毫不客气地点了最贵的咖啡,说:听说你很有钱,这单你买。

杜沧海说:我买。

王丽丽喝了一口咖啡,说:你怎么这么怂?

杜沧海说:你觉得我们两个在这里相互指责对方怂,缺乏魅力,有用吗?

王丽丽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丢也似的把咖啡杯放回桌上,说:要不是你老婆他早就和我结婚了!

看王丽丽激动成这样,杜沧海反倒心平气和了,说:照你这说法,我是不是得替吴莎莎骄傲骄傲,她一个比李向东大七岁的已婚女人,战胜了比她小八岁的年轻女人。

王丽丽气,喝了一大口咖啡说:怎么?来找我的目的就是替你老婆出气?

杜沧海说:我护短还没护到那么不要脸,听说昨下午你找我儿子要我联系方式了,找到我你想干什么?

管管你老婆!王丽丽生气地说。

杜沧海说:你觉得这事能管住吗?三年以前,她就跟我赌咒发誓不和李向东来往,结果呢?

你跟她说,李向东根本就不爱她,就是因为她有钱。

杜沧海说吴莎莎自己有脑子,说这个没用。问王丽丽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王丽丽说我想怎么办有用吗?要是我想有用的话,就是马上和李向东结婚,也问杜沧海打算怎么办。

杜沧海说: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王丽丽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和她离婚吧?

杜沧海看了她一看,没说话。

王丽丽却突然站起来,给他跪下了,哭着说:大哥,我求你了,你千万别,李向东说了,找你也没用,大不了就是你和吴莎莎离婚,吴莎莎要离了,他马上娶她,一刻也不耽误。

咖啡馆里的人纷纷往着边看,服务生还跑过来问怎么了,让他们有话好好说,文明点。杜沧海忙扶起王丽丽,突然觉得,女人活着,比男人辛苦多了,男人大多以事业为重,事业这东西,只要踏实用心,智商不是特别短缺,总能有点收获。女人是感情动物,感情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也不能量化,有多少人拼命爱着的却是一个憎恶自己的人,把心剖出来烹给对方吃还要赚对方一声啊呸,多可怜见的。

虽然王丽丽坐了回去,可她绝望的啜泣,引得周围的人总是往这边看,杜沧海就起身说车里说吧。

杜沧海拉着她沿着海边兜了几圈,说:我们都两个孩子了,我不会和吴莎莎离婚,即便如此,你也别恋着李向东了,一个不爱你的人是给不了你幸福的。

王丽丽说你不了解李向东,他这个人,打小没妈,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所以他才会喜欢比自己大七岁的吴莎莎,不认识吴莎莎的时候,他不这样,知道王丽丽喜欢吃烤地瓜,遇上卖烤地瓜的,会揣在怀里,傻孩子似地跑一路给她送来,剥了皮一口一口地喂她吃,对她可好了。

说这些的时候,王丽丽的眼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杜沧海说人是会变的,问他们谈了几年了。王丽丽说认识李向东七年十个月零八天,恋爱谈了四年。

杜沧海说人身上的细胞每六到七年完全更新一遍,也就是说你现在爱的那个李向东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李向东了。王丽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好像他讲的是天方夜谭,杜沧海终于明白,痴情其实就是一种情感认知上的病态,你永远无法跟一个认知上出了问题的讲明白道理,就把王丽丽送了回去。

王丽丽下车往环球走的时候,还回头双手合十向他作揖,大约是求他不要和吴莎莎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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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沧海回家已经是中午了,家里收拾得干净整齐,餐桌上还炒了几个菜,吴莎莎坐在餐桌旁,一副等他等他得心无旁骛的样子,见杜沧海进门,她站起身,说:你都一夜没睡,怎么又出去跑?

杜沧海站在客厅中央,打量着桌上的饭菜,打量着吴莎莎。

吴莎莎说:我让小兰去超市买东西了。

说小兰去超市了,大约就是暗示他,想说什么就说吧,家里没外人。杜沧海却什么也不想说,只是把手里的车钥匙,狠狠地扔到了墙上,然后去了卧室。

吴莎莎跟过来,倚在门上,柔柔地说:沧海我对不起你,我不配做你的老婆。

杜沧海再也忍不住了,指着她大喝:别人检讨是为了改过自新的,你呢?吴莎莎,你告诉我,你跟我检讨有几个意思?

吴莎莎哭着说:沧海,你不觉得有些错说改是自欺欺人吗?我不是因为你不好才和他好的,就是你对我太好了,和你在一起我老觉得有压力,老觉得我欠了你的,我活得不舒展,像一棵有罪的草,只能在道德的大石板底下压着,和他在一起我就没这种感觉,我不欠他的,我觉得他对我的好,是男人对女人的好,你对我的好,是主人打发要饭的好。

杜沧海突然害怕,女人一旦如此坦诚地解读自己的婚外情,大概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过了。

他曾经以为吴莎莎不是他的最爱,可多少年后再见丁胜男,才突然意识到,记忆是被过分修饰的谎言,如果以他现在的心智,把抹掉感情前尘的丁胜男和吴莎莎摆在他面前,让他选择其一共度余生,他肯定是选吴莎莎而不是丁胜男,因为面对丁胜男的时候,他的心,像一只警惕的兔子,没有丝毫安全感。

可真相却又是如此残酷,毫无道理可讲,让他那么有安全感的吴莎莎,出轨出得那么义无反顾,这让杜沧海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吴莎莎确凿无疑地承认了她和李向东的感情,他最痛恨的,居然不是吴莎莎,而是他自己!他呆呆地看着嘴巴一张一合的吴莎莎,她都说了些什么,竟全然没听进去,他的身体里,好像响着一台疲劳挣扎的机器,轰隆隆地响着,每一个部件都在拳打脚踢,打的全是那个无辜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