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搬几把户外椅,在桑耶渡口旁拢一火堆,赏雅鲁藏布江,烧一壶青稞茶。
北都的牌搭子今又聚在一起,雅鲁藏布江两岸泥石滚滚,无视红尘。
杨仲谦说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应该合影留念一张。
于是钟玉坐姿回头。
她穿着香蕉黄的冲锋衣,头发变成了羊毛卷,梳成一个元气满满的高丸子立在脑后。
她笑着,细皮嫩肉的精致五官犹如工笔细描,与周围原江旷野仿佛不在同个图层。
方图南在地方上,与当地分公司负责人开会时收到这张图片。
底下的人已经适应了这位年轻有为的方总行事作风:不苟言笑,手段利落,结果导向。
他的会议时长很友好,但对心脏很不友好。方图南对细微末节和重要数据的逻辑性极其敏感,刚刚就更换采面和抽样发热率问题,当地的生产副总成功被他问出一脑门子汗。
但众人惊奇发觉,方总不知何时讲话筒拨到了一旁,对着握着的手机,年轻薄削的脸上露出了融冰般的笑意。
他从集团带下来的行政秘书很是有眼色,陈晋稍稍一推,就走过去问方图南:“方总,您看需不需要让大家休息一刻钟?”
方图南点点头,两指一挥。
他燃一根烟,站在窗边。夹着烟的手指缩放着屏幕上的照片。
瘦了。
电话拨出去,杨仲谦瞥了眼钟玉,翘着二郎腿,大爷似的:“怎么着?”
方图南问:“见着她了?”不知怎么,他说话时鼻腔一酸。
杨仲谦拿乔:“你不知道?”
老半天没有声响。
杨仲谦把手机拿离耳朵,眯着眼睛一看,屏幕已经黑了下去。
挂了。
暗暗骂:“丫真不识逗。”
紧跟着沈柏连的电话响了起来。
沈柏连站起来,握着手机往河边走进了些,方图南能听到激烈水流中,杨仲谦吆五喝六:“求风得使银子啊!”
红港的小公主听不懂他那行走江湖的黑话。
方图南在电话对面恨恨:“不就去了藏区一趟,瞧把他嘚瑟的。”
沈柏连朗笑:“请讲。”
“帮我照顾着她点儿。”
沈柏连望着远处雪山:“老方,你真是操心的命。人家带了三个人照顾呢,放心吧,你那一摊事儿怎么样?”
方图南眉毛一耷,呼出一口白烟:“一时半会儿完不了。”
然后猛猛深吸了一口尼古丁:“她身边人能干嘛?一个管家,自己先撂倒了。那保镖不过抖都是花架子!我瞧着钟家是真不把她当回事儿!”
他最近抽起万宝路,口感比不上特供。
但内地没有,只在红港有售。
请人不间断送了来,仿佛这样就能离她近一些。
沈柏连听着那头心急如焚的,叹了口气:“老方,关心则乱呐。”
良久,久到沈柏连都要怀疑是否高原猎猎的风吹走了电信信号,才听到那边悠悠的沉郁声音:“人不在身边,怎么着都不放心。”
沈柏连看了看钟玉,消瘦的脸,大眼睛木木然的,明明很努力融入社交中,但笑容不达眼底。
他试着问:“你们的事,就不能有缓儿?”
方图南仰笑了一下,似乎嘲笑自己无能:“老爷子鞠躬尽瘁一辈子,当儿子的于心不忍拖后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