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云洲将印着医院的塑料袋揉成一团时,金属药盒在掌心硌出红印。
顾医生开的那些抗抑郁药,总让他想起童年被灌中药的往事。
林艺接过药袋的动作自然得像是接一杯咖啡,她最是懂得维护韩云洲的体面。
此刻机舱广播响起挪威语提示,舷窗外掠过灰蓝色峡湾。
陈宸的旅游手册翻得哗哗响:“特罗姆瑟年平均气温1.3度,北极圈内最大的城市......“韩云洲的墨镜上映出空乘推着餐车的身影,北欧航空的深蓝制服与窗外雪峰融成冷色调的油画。
“这里有全世界最北的星巴克。“林艺往记事本里夹机票存根,鼻尖被机舱暖气熏得发红,“不过我想去那家百年木屋咖啡馆,听说壁炉烧松木的味道能渗进拿铁里。“
陈宸突然扒着舷窗惊呼,机翼下蜿蜒的峡湾正托起整座岛屿城市。
彩色木屋像撒在奶油蛋糕上的糖粒,跨海大桥的弧形钢索划破铅灰色云层,远处滑雪场的缆车如串珠悬在雪山腰间。
他手机镜头蒙上哈气,拍出来的极光预报图糊成绿色光斑——那是他们此行的终极目标。
接机的中巴车碾过掺着碎冰的积雪,韩云洲把发热的充电宝扔给后座。
导游安娜的银发编成维京式发辫,递来驯鹿皮手套时露出萨米族特有的靛蓝色纹身。“欢迎来到世界的尽头。“她指向前方突然出现的北极光大教堂,三角形玻璃幕墙折射出极光般的冷调虹彩。
酒店大堂飘着云杉香薰,前台摆放的麋鹿造型姜饼让陈宸举着手机拍了五分钟。
林艺核对房卡时,韩云洲已经窝进皮质沙发,墨镜滑到鼻尖。药盒在西装口袋硌着肋骨,他想起顾江诊室里永不凋谢的雪柳干花。
“晚上八点乘极地邮轮出海。“安娜在便签纸上画航线图,“记得穿防风裤,甲板上的寒风能吹透骨髓。“陈宸正往行李箱贴暖宝宝,闻言又往冲锋衣里塞了两片。
林艺突然轻笑出声,手机屏幕上是当地美食攻略:“听说这里有海豹肉汉堡?“韩云洲的喉结动了动,想起药盒上“饭后服用“的医嘱。
落地窗外,几个穿荧光滑雪服的孩童尖叫着掠过,雪橇在石板路上刮出晶亮的轨迹。
暮色来得猝不及防,下午三点天空已泛起紫罗兰色。韩云洲站在露台抽烟,远处港口的渔船亮起橙黄灯火,像坠在黑色绸缎上的琥珀珠子。
林艺拿来热蓝莓茶时,他正望着峡湾出神——十五年前母亲带他看过北海道流冰,记忆里的冰蓝色与此刻的景致微妙重叠。
陈宸的惊呼声从走廊传来,他举着单反冲进房间:“极光指数5!安娜说今晚有百分之八十概率!“镜头盖滚落在地毯上,窗外雪山轮廓正在暮色中渐渐晕染。
韩云洲摩挲着药盒锯齿边缘,突然觉得顾医生说的“按时服药“和此刻等待极光的心情,本质上都是对某种救赎的期许。
……
麦麦举着一根造型奇特的彩虹棒棒糖,赤脚踩在民宿原木地板上哒哒作响。
落地窗外洱海的波光映在她发梢,小姑娘扑进韩云洲怀里时带起一阵海盐味道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