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四章 九歌(1 / 2)

荒野里休息半夜,天明启程。

敦煌君等人在上路的时候,金无怠看着那已经隐在云天之中的昆仑,看了一眼已经众圣施恩,一片山根生发的欣欣向荣,可是也有了万里戈壁,风沙苦厄之地。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谋而后动,胜之有望。屈人之兵,而非战也。不战而胜,此乃上善。”

“此次正教理亏,便是众圣亲至,也只能是亡羊补牢。正魔之争,胜负已分。”

金无怠挥洒白衣大袖,恨铁不成钢的又道了一句:“真是一群猪脑子!”

似乎感受到了身边几位奉命劝阻没劝阻下来的帝国高官玄门家主的尴尬又扭头说了一句:“不是说的你们!”

敦煌君受到的反噬极其巨大,心念之中万念俱灰,若不是金无怠见机的快以激将之法引的呕血,只怕现在已经有了性命之忧。最近一连数日都是除了金无怠施针之时,都是拿着那只骨笛悠悠的瞄着西北天外,似乎能盯出一个结果来。

德昭老夫子似乎知晓这位的脾性也不多说,如今阴神被封在桃山之上,修为大降虽然没有了雷劫反噬的忧虑,可是也还是需要吐纳调息的。好在金无怠传了一道练气心法,事半功倍效果奇佳。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断壁残垣的客栈,可惜早就没有人了。

赵王孙也有伤需要将养,一行人并不能走多快,反而是那位金大管家张罗着烧火做饭。

金无怠看着敦煌君失神的样子,微微摇头,似乎有几分嘲笑,又是自家后辈若是再出言讥讽就真的没有长辈样了,于是乎只好离敦煌君不远的一个墙头坐下,也不去顾惜这一身白衣的名贵了。

“他散去灵识之前和你说了什么?”

似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金无怠安慰人的方式格外不同。

敦煌君看了一眼手中的骨笛,缓了一口气低沉的声音回话道:“只是道别!”

金无怠也知晓那么短的时间似乎说不了太多,安慰一句:“去时少年身,归时英雄魂。”

敦煌君摇头:“他便是连魂魄也不能归来了,我能够感觉的到。”

直接把天聊死了,让金无怠无话可说。

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给金无怠说的:“众圣出手,扶至云端,打入地狱,所谓捧杀,不外如是,用心险恶皆是大道之贼,心行俱是可诛杀之辈。”

金无怠微微挥手以地面黄沙凝聚一座小了无数倍的昆仑山光明顶,笑着说道:“云人深阙中,年岁朝暮同。朝暮与年岁共往,一同行至天光。将来未必没有再见之日。”

金无怠似乎是为了岔开话题:“你可知晓圣人五境仙身陆地神仙有什么不同,就知晓你不懂的了,便是你叔父慕容德昭也是不懂得。老祖宗说与你听。”

“三教修行之法各异,入道神通各有法门。以佛宗为例,可小僧缚律、讲僧参禅、散僧入圣。缚律小僧元婴合道可入金刚自有伏魔神通,更甚者得五境上境大金刚,半步迈进天人门槛。讲僧参禅合道之后入五境可入寂灭,换的一身菩提心性,虽无金刚体魄,但是咒印神通不可力敌。散僧入圣入了五境,既没有金刚伏魔,又比之不了咒印神通。可毕竟是入圣佛陀,空悟证了菩提,谓之无量。反而是更容易迈过五境巅峰进的天人无垢的大天人的。”

看敦煌君听得认真,金无怠伸手,敦煌君知晓这是讨要酒水从乾坤袋里丢了一壶,金无怠自己带的连酒壶都丢在了光明顶上。

揭开了封皮,喝了一口,金无怠啧啧了一把。

然后开口说道:“可惜这无论金刚伏魔还是咒印神通都算不得真的陆地神仙,只不过有了不分陆地神仙的特性大修士而已,天人无垢就是一道门槛,更别说其后大天人无垢了。金刚伏魔自然要有杀心杀性,心性上失去了。咒印神通菩萨身心又失去了体魄。大德祖师善无畏能对上前任圣座崔先生,后者乃是陆地神仙上境的大修士,凭借的便是大金刚体魄,外加他已经空悟,早就是陆地神仙了。”

“虽然五境之上笼统的称作陆地神仙,可是三教法门之别,佛宗自然是金刚罗汉菩萨各有所长,可是佛宗涅槃之境才算得上佛宗正宗的陆地神仙。道门天人二分之后便有羽化超脱或者人德,说起来与佛宗大同小异,因为只要到了此境便天命神通开启,儒家谓之圣人口衔天言,言出法随。佛宗金身罗汉菩提,所以不管是如何,得大金刚,得大寂灭等五境上境才可算得真陆地神仙。道门修士天人二分之后便在此境合一了,因为这陆地神仙乃是玄门道家的划分,道家只分天人无垢,无垢仙身便是真的陆地神仙。儒家圣人也是如此,别看那法相七彩琉璃,有的也是一碰就碎。”

“所以唯有陆地神仙不分三教,这一境便被称作了陆地神仙,到了此境便是仙身,得了天人便是长生。”

又是压了数口酒水,缓缓说道:“魔宗到了此境,已经可以内生五行,灵性不灭,吞吐灵气之后,不管是否入陆地神仙,或是身陨,可是对着天地世间来说便是更加有益处的,经过凝聚后的灵气更加纯粹,而内五行又可生出多少灵气归于这方天地。只不过修行方式风险格外巨大,魔宗这五境上的修士格外稀少。”

“就拿你来说,慕容世家可谓俗家佛门子弟,你与我刚说的缚律、参禅都沾不到边,勉强算作散僧入圣证的菩提,合道的乃是自身心性,这就有些接近魔宗不朽之法了,灵性不灭。虽然你所学驳杂,医术占卜俱是上善之材,若说儒家之法你未知命,若说道家玄门,你未不惑解脱。就更不用说天道人德二分的纯粹了。若是有朝一日,你能把所学三教合一,或是融汇四教精义,你这心魔深重的心性才有机会入得天人无垢得大长生,不然心念一晃之间便是不测之难,你现在未到甲子,甲子之后便有天人五衰之症。”

“那位国师半吊子的陆地神仙境界便是因为也是用的你这般左道旁门,只不过更加不如你这实打实的修为罢了,说道底上差不多的路数。以道家玄门的说法便是有金仙的手段无金仙的命数。陆地神仙倒是陆地神仙,可算不得真仙。”

敦煌君知晓这是持重之语,拱手谢过:“多谢前辈解惑。”

昆仑之上,一片光中神国,一道红衣身影坐在天阙之中。

身前有十七个光明异常的道果,其中正是十七位先教主残魂。

此刻各有一道丝线被那一袭红衣缓缓吸收。

空中有一只巨大的三足金乌环绕,之听得缓缓似人言:“三世缘起一念间,颠倒梦想皆情劫。善恶生灭观道身,诸法本相在玄门。”

光明宫中,此刻有诸位妖仙站班,便是涂山氏这等远古存在的妖神妖圣亦在按时来者光明宫中朝拜九天之上的天阙,那冰封了一般的红衣身影上多了一副冕旒。

朝拜完了自然各归各殿,就比如那罗浮丹境之中有那云中君在缓缓炼丹,岁月静好,安稳的日子或许也只有这等偷闲的一小段。

小随遇暗中陪着慕容世家的弟子上了北境,到了云州这大本营之地。

等慕容世家的弟子进了北境大将军府,才自己找了个离将军府不远的客栈住下,因为敦煌君半路的离去,小随遇本身一直有一股不安。

终究是等到了一只传讯飞剑,小随遇不得不安顿好慕容世家的弟子,简单安排了赶回姑苏慕容世家的参合山庄。

毕竟德昭老夫子要闭关静修养伤的消息对慕容世家来说就足够震撼了,而小范围内知晓的自己那位师尊敦煌君也安排静修要闭死关就更加震撼了。闭关之地选在了桃花坞之中,毕竟这个微小到了极致的小洞天雏形更加隐秘。

那承载印玺自然是被放进了水月小筑之中,而小随遇被急召回姑苏也是水月小筑之中就他一人居住。婉拒了雁门君派两位家中子弟陪住的好意,小随遇也似乎开启了水月小筑和天一阁之间来回的精修之路。

只有小随遇知道,那位闭死关的师尊并不在桃花坞那山峰之中。

慕容世家从闭关的那一日起就少了一位才貌俱佳旺三代的敦煌君,世间青楼多了一位遮面琴师游走各大乐坊。

出世入世才是修心修行。

北疆长城的边缘地带,随着魔道护教骑军撤走,理所应当的压力大增,各大世家都派遣修士支援。

便是已经封山隐门的荆襄之地的姬家也走出了两位少年,一位略带白发几缕的姬季,一位已经一手寒侵,一手烈焰大成,寒灰怒焰水火功体小成的姬少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一起登上了北境长城。

在见过了骠骑大将军慕容垂和北境大都督那位玩世不恭的王爷之后又在一个雨夜冒险北上寻人。

长城更北面一点的北疆边缘地带,就要看到戈壁的万里黄沙边缘之地。

有一位画师执笔作画,此刻驱使几尊山岳一般大小的鬼物阴灵,威能似乎可以搬山填海,似乎这几尊鬼物正在以搬动的巨大石块垒成一座大阵。

这位画师白衣之上有墨色山水,手中那端着的墨盒之中有一种极其奇特的墨,研磨出来的颜色黑中透红,称之为玄。

若是拿来写字,每一个字都会有红色的描边,若是拿来写修士名字,功力修为不如这位的便会被直接消减头上几分气运。

老的脸若老树皮的一般的画师口中一直念叨:“艺术不止是欣赏,更要展现它的实用。”

正在整理那些巨大的块垒的鬼物阴灵微微一回头,两位少年被发现了。

姬家的长袍似乎格外明显,可是那些鬼物英灵并没有看在眼中。

一挥手一个巨大的石块丢出。

双手环抱的姬季似乎没有眨眼一般没有表情的说了一句:“这是壁垒大阵,你处理!”

姬少双掌挥动,主动助跑飞身而起,一双手霜寒一般拍在飞来的大石之上,随即转换又是一双热掌二次打回,朝着那英灵鬼物飞去。

后者快要接到的时候巨大的石块化作粉末,浇了对方一个满头,便是鬼物也注定了狼狈不堪。

“哟,有点意思,寒灰怒焰决!”

执迷作画,引导鬼物搬走壁垒石块的画师头都没抬。

随即手中换了一支小一些的符笔,随即刷刷几笔玩笑一般绘制一张符文,随后以推。

整个夜幕之下,不管是空中还是地上都是无数的巨大石块。

而那几位英灵鬼物似乎在一起嘲笑一般的窃窃私语。

“前辈可是北卿石壶公。”

姬少拱手礼敬,以后辈姿态不敢造次。

“或者称呼白首留仙狂画师更加贴切吧!”

姬季抱着手,大袖之中不知何时飞出十数柄大剑,一阵擦擦擦削个不停,自然斩断了十来块巨大的石块。只不过只有一瞬,那些巨大的石块恢复如初。

“雨花阁至今不开,不外乎在等待他们的主人,风伯雨师之中的雨央措!”

“就算你不承认自己过去的身份,但是北卿客座的盟约前辈还是要谨守约定的。”

姬少似乎是怕自己这位修为元婴合道巅峰的堂兄再次出手打破壁垒大阵,提前开口了。

“谁让你们来的?”

老者被叫破身份后有些无奈,此刻那几尊山岳一般的英灵鬼物正缓缓收到一个葫芦之中,最后挂在了腰间。

姬季还是没有太多表情:“轩辕家少主让我们来的!暗语花是主人!一同征召的还有镇压在花界洞天之中的三位,分别是剥皮客、绝柳客、西楚客。毕竟他们与你还是师徒!”

若说修天道的姬家身法迅捷,此刻他算是见到了一位更加迅捷的。

石壶公手中笔一挥洒,下一个瞬间已经站在了两人身前,周遭的壁垒大阵都一阵晃动。

似乎是焦黄的门牙打颤一般说道:“花君怎么说的?”

随即一笔随性点来。

一柄利剑倒执,便是姬季动作极快也被一笔压在剑身中间,身后灵气煦扰,周身袍服飘飞。

应对的似乎极为吃力。

此刻咬着牙说道:“一叶知秋孟知秋、真医天子云舞阳、神来之笔风若梅数日前已经去南海、东海、西域壁垒镇之处启动壁垒阵了。花间主人以家族执掌的身份发出的命令,自然你那三位徒弟也是他亲手放出来的。”

姬少转动眼珠,看着那威力骇人的壁垒大阵,知晓眼前这位不能力敌。

不过好在这位貌似头脑有些迷糊的家中长辈还不想杀人,一收笔降低了给姬季的压力,似乎无悲无喜的说道:“你们该叫他们东卿、西卿、南卿。士可杀不可辱!”

似乎是自己脑子不清醒一般又说了一句:“若是你到了天人合一之境自然是可杀亦可辱的,只不过这千年来,不超过三个人敢这样与我说话,便是少主也不敢。既然是后辈,那就可罚了,你们两个帮我搬石头吧!”

姬季和姬少正要推脱,便听得一句:“壁垒大阵需要时常维护,让你们来,自然是因为你们一个乃是修习天道的炼气士,一个乃是把寒灰怒焰决修到了瓶颈的武夫,区区石块自然刚好合适。”

随即伸手拍了拍小山一般大小的巨大石块。

姬季和姬少想跑路的想法不约而同,可惜未等两人跑起来,巨大的壁垒大阵就把两人环抱其中了。

东海之滨,广陵潮褪去,一位腰间挂着一柄法刀的背着行医药箱的中年络腮胡大汉呵呵而笑。

下一个瞬间一头扎进海里,不出数个时辰,海面之上飘出数十条蛟龙之属,死状惨不忍睹,都是被扒皮削筋,更有稍好一些的生出独角或是双角的蛟龙免不了大半个头盖骨都被取走。

海上漂浮的全是不要的下脚料。

剥皮客云舞阳的杰作。

西域妖怪大道到暮光之城之间广大的戈壁之间,不知何时开始飘飞柳絮。

但凡有魑魅魍魉从妖怪大道跑出来,尽数被一种薄如柳叶的飞刀斩杀,死的极为凄惨,剔骨一般干净,若是遇到肉身可以入药的部分也被一并取走。

直到数月后一个教莲花生的和尚途经此地才知晓这位贩卖药材的剑客名号叫一叶知秋。腰剑那一柄木剑似乎表明他的剑客身份。

南海海滨,一位美艳女子一身梅衣,腰间挂着一柄修长的斩刀。刀柄极长就算了,那刀身之上似乎还有不少诗词篇章。

坐在一艘搁浅的破旧木船之上,看着远处那一群被刮了龙鳞的爬行火龙哀鸣。

越界者死,试探这壁垒大阵界线的自然就要生不如死了。

直到岭南侯府供奉修士赶来,就见得那远远近近大小数百个岛上已经死了不下几百头南海火龙滥交生出的蜥蜴龙属。

一袭梅衣,似乎就是那海上最耀眼的血花。

出刀豪迈的年轻拿女子酷爱吟诗,便是岭南侯府的几位一等供奉,统军大将来看到那些比之小山一般的巨大火龙哀嚎死去的惨烈状况,也不敢上千与那女子说您的诗念错了,往往是上句不接下句的。

直到南海之中一叶扁舟来,上面一位少年行者行礼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数日之后那少年行者驱动佛法赶走了无数火龙后裔。

而那一袭梅衣斩杀也就从海里缓缓归来。

一老道骑青牛从终南山下扬州,广陵江边遇一花衣折扇持伞少年,拿出一卷磨损了厉害的竹书简,上面写就道德经,老道吃了少年半个西瓜,便以经书相赠。

这期间牛余德被一位中年大汉请到东海之中抵牛角,好大的一头板角青牛追赶这墨色龙鲤在海里跑,把海水当做田地来耕,有雷云滚滚如战鼓。

只等那老道说完了道德经,中年大汉和羊皮裘的老儿才有机会上岸晒干衣裳。

最后老道牵着板角青牛缓缓去东海。

不过数日花衣折扇持伞的少年又在扬州城外遇到一位摸骨算命的青年道士,被硬拉到摊位上让抽签算命,一连抽了十二签,签签都是上上大吉。

牛余德以为是那家道士来诓骗自家小主人,准备上千理论。刚刚伸手扶上那青年道人的肩头,后者突然伸手从头上抽去发簪,把一顶镶嵌七宝的莲花冠放在牛余德手上,口中笑念叨:“相逢即是有缘,帮小道拿一下!”

值当松手的瞬间,天倾一般的压力压得牛余德只差当场双膝跪地。

便是想劝慰提醒慕容子明也是不能,那压力大的开不了口。羊皮裘的牛余德被这道人扶好坐在一侧的小板凳上,额头生出滚滚汗珠,可就是偏偏开口不得。

青年道人与慕容子明笑言道:“相逢即是有缘,玄门众家,红花白藕青荷叶,俱是一家!既然施主一连抽中十二签,我这里有一卷黄庭说与你听。”

随即似乎师徒相对漫谈,就在街头巷尾默讲黄庭卷。

只不过身边似乎人来人往,那一个算命摊在,可惜就是没有看见三人。

似乎过了数日,这黄庭卷说完了,牛余德额头的汗珠已经打湿了背心。

等那位青年道士取走手中莲花冠以玉簪戴上后,牛余德惊讶的见到一位老熟人,一头乌黑发亮的弯角大水牛似乎生出宝光缓缓而来。

等到了近前,那青年道士一步上了牛背,缓缓东去,依稀约莫是东海的方向。

两人进了扬州城,牛余德生怕再遇到道士,带着慕容子明绕路而走。

好巧不巧就是那么巧,一位中年道人头戴白玉如意冠,似乎就在等待两人一般。

牛余德超周围看去,似乎听不到人声,只能看见人来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