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邑商,乃是天下之中,一旦入籍,只要在王都不犯律令,便是大商的清白子民。”亚丑道。“除非是内服,由大商直接管理的方国,偏你不是!”
计信还要诉上几句,被寒燎使了个眼色,便不再说,恭恭敬敬告退。
打发走寒燎和计信,陆续有平素与右相交好的贵氏前来问候。
一个驼背的长者走近,右相和亚进、亚丑俱都起身:
“大巫!”
这驼背长者正是觋宫主人,商族大巫,巫亘。
“祖灵在上!大商的一切都在烈祖的注视之下。若用羌是对的,祖灵会开示我们;若是不对,自会有灾祸降临。”
“哈哈,看来我们的大巫也不知道啊。”
像祭祀、用羌这样的大事,都需经过大巫的筮卜,亚进粗鲁,却不是不聪明,听出巫亘话中的话,故意挑事,嘲讽地对巫亘笑。
“愿祖灵指引!”巫亘知道不能和亚进去胡搅蛮缠地斗嘴,轻飘飘地应了一句,走远了。
“册封一个侯爵,用了小王的规格,烈祖在上,这是祸乱的源头啊!”右相清楚地听到驼背大巫慢慢走开,似是自言自语的话。
“他是来告诉你,用羌的事他不知道。”亚进从案几上抓了一块刚送上来的烤麂肉,静静地看着凉棚中很自然分成一团一团围着说话的贵族大人。“这人愈老愈奸猾了。”
右相制止了亚进继续往下说,轻声责备亚进:“他肯来说,总是好的!”
看着巫亘佝偻的背影,右相愈加迷茫了,之前有意无意的游走也好,刚刚坐在这里得到的消息也好,他唯一能得出的结论居然是,大王安排这次出乎意料的册封典,关于细节,居然近臣们大多不知道!
参与朝廷决策的,排在第一的,自然只能是大王——王权的最高代表,王室最高及最终权力的持有人、无所不能的皇天和上帝的代言人。毫无疑问,他是知道子画的册封典是怎么回事的人。
排在第二的是他自己,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王室的辅佐、大王的手足、右相子敛,当朝的相国大人,总领王朝一切行政事务,参与军事决策、对外征伐。子敛当然清楚,他完全不知道这次册封典的一切,从提议,到执行,所有的过程他都不知道。
排第三的是神权的代表,智慧与知识的化身,大王曾经的老师之一,能够与神灵与烈祖沟通的大巫、觋宫的主人——巫亘。自他把一切献给神明,成为一个觋者,一名贞人,就放弃了自己的名字。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作为贞人的首领,神灵在人间的代言人,王室的重大决策,都要经他的手,以龟甲卜凶吉,定行止。
排在第四的是作为宗室利益代表的亚进,掌握着王室的军事力量。王室的力量源自宗室,作为宗室利益的代表者,亚进大人得到了各宗室长老的支持。亚进的大大咧咧并不是莽撞,而是策略,是在他背后庞大的宗室力量的支撑。
排在最后的,是来自薄姑国在王庭的代表亚丑。亚丑是薄姑国公薄明的弟弟。薄姑一脉也是汤武子孙,原是子姓,自祖上分封薄姑国后,以地为氏,从此称了薄氏。只是几百年过去了,薄姑国的宗室与商王室的结好,更多的不是因为血缘,而是因为有太多的共同利益。
作为一个由众多大小王国组成的商,即便是在最强大的时候,也会有至少一个方国的宗室弟子,进入大商的决策层,多的时候会有三个。
实际上,每个宣誓效忠商王的方国,都会有代表进入王庭,代表着各自的利益,散布在王庭的各个角落。作为曾经的王都,商王朝海盐、钱贝来源地的薄姑国,在近五十年来,都有代表进入王庭的决策层,从未缺席。
亚丑出席完今天的册封典后,马上要作为东土在大商决策层的代表,被右相大人派到东边去巡视,了解东土各方国的动态。更重要的是,从薄姑国最新传回来的消息是,薄姑国公的身子渐衰,亚丑的弟弟,向来与人方、大彭等国交好的薄冲,有取而代之的可能。
亚丑的处境并不好,事关亚丑能否顺利接位,右相不敢轻忽。依右相本来的意思,他是想要郑达去一趟薄姑国,但眼下这事不好办,郑达还得留在王都。
分析的结果更让他迷惑,除了大王,居然没有一个重臣事先知道今天的册封典上,这突然而意味深长的突袭!
这突袭,让右相感到深深的迷茫,深深的忧惧。
幸好,亚进和他的关系还不错,而且,亚进今天的大声抱怨,至少说明,亚进以及他背后的那些族尹和宗室长老们是不知道的。
“这是机会。”右相自言自语——长老们的势力,单个的或许并不如何,但一旦汇聚咆哮,王室也会颤抖。
“什么机会?”身旁的亚进愕然问。
“你对说得上话的长老说说,这一次,谁都不要选边,至少,在没有流血之前,在我和大王之间选边。”右相声音沉重,苦涩一笑:
亚进看了看右相清癯瘦削的脸,也凝重起来:“真流血了,也不用选边了。”
可不是么,真流血了,不是右相死,就是大王死,还用得着长老们选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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