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举杯与群臣应酬着,心中却想着册封典礼的事,与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听着其他人怎么说今天的册封典,完全不在状态,于是干脆坐回妇微的身旁。
“敛,你竟然还坐得住?”亚进四处转了一圈,又走回右相身边。“不说当不当封侯,便是封侯也不该搭三层高的祭坛!还用羌!没这个搞法!你怎么无动于衷?”
子画封侯已是超越规格。右相长子子成,封的只是男爵,与侯爵还差着两级。
右相是一个沉稳的人,在活下来的兄弟中,他是最小的一个,也是最有抱负的一个。
“不然呢?”妇微笑着接过亚进的话。
“这事颂做得不地道!”亚进微醺,借着酒意表示着不满。
颂,是大王的私名,子颂。
“当年盘庚大王原本是属意你来继位的,你没接受。这事大家都知道,颂也知道,他怎么能这么做?”这次,亚进倒真把声音压得低了些。
“你知道他的的性子,如果当年我接受了,后果很可能是大王会带着他的那一帮人,不是出走,就是战争!”右相略微苦笑:
“这两种结果都是我不愿看到的。不是我辞让,而是大商好不容易因盘庚大王中兴,恢复了些许先王时的鼎盛生气,但这生气还很虚弱,虚弱到经不起折腾。我只好辜负二兄的期许,稳住盘庚辛苦恢复的些许生机。”
“你知道的,不管是颂带着他的人离开,还是开战,”右相浅尝一口酒,叹息一声,“结果只有一个,我大商沦为二流的部落!”
亚进嘴角抽了抽,当日他也在场,他还清楚的记得,盘庚大王为了让子敛能继位,动念要杀掉子颂。而子敛坚辞,盘庚大王从坚持到犹疑,最后化成一声叹息。
一如现在右相的叹息。
这声叹息,让亚进平日不装心思的心沉甸甸的,无法释怀大王——抑或是妇息,以如此明显的意图,向国人昭示要立子画为小王。
而排在子画前面的障碍就有两个:一个右相,另一个是子画的异母哥哥,大王长子,子见。
排在第二的子见用不着他来担忧,他现在很担忧已经遭遇了一次刺杀的右相。
“敛,你也该给亲卫队加几个人了,府卫的守巡还要加强……”
右相点点头,正要说话,迎面走来一人,对右相和亚进躬身一礼:“见过右相大人!见过亚进大人!”
来人是寒燎,今日子画的册封典之后,接着就是寒府的订婚仪式,子敛略感意外,寒燎不应该在馆驿中忙着才对吗?
“大人,这是计氏族尹,我寒氏的附庸,恰好今日来王都,知道大人在此,非要前来拜见。”
寒燎指着身后的一名年轻人:“计信,拜见二位大人!”
计信的脸上带着温顺而谄媚的笑。
“右相大人,亚进大人!请接受来自边鄙之地、卑贱子民的祝福!”这个叫计信的年轻族尹不顾凉棚前的满地尘土,拜倒在地:
“小氏小族,从未贡享,久欠问候,还望大人恕罪!”
“请起!”右相大人右手虚托。
亚进见计信笑得可喜,不自觉替计信说了一句好话:
“附庸的附庸便不是附庸,你只是寒氏附庸,并非我商族附庸,本不用来朝的,无需自责!”
“谢右相大人,谢亚进大人!”
计信笑得恰到好处,让人觉得舒服。
寒燎介绍,计信前来王都,是为追讨逃奴。
右相大人的答复是,若果那个逃奴已经在籍小臣处登籍,按大商律,便是大商的子民。若是没有,便由着计信捉回去。待查明实情后,如确实没登籍,人手不够的话,“可以派三人和你一同找寻,五天为限。”右相大人说。
听了这话,计信有点急:“那个逃奴原是大父的殉葬奴隶,后来偷了大父的陪葬货贝,沿路还杀了好些追逃的族人。目下,大父尸骨尚未入土,就等着他回去方得安心下葬。”
“人生于世,没有不犯错的。”
说话的是将军亚丑,在薄姑国出生的亚丑,少年时期便为质子进入王都,却一直说一口并不标准的王都口音。他虽是商族,也属子姓,不过已是很久远的旁系,算不得王室,不能以子姓自称,只能称薄姑氏,或是薄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