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琳说:‘那好,老梁馋不过,有酒有肉,不请他,他也会摸着去’。云书妈说:‘把崽崽也带去,热闹一点’。
回到家,云书妈就给紫云和妍婷布置明天的事,她说:‘明天起了床,洗了脸,就到理发店去剪头,叫师傅把刘海卷一卷,回头我们一块去百货公司,买件红缎子的花棉袄,再买几朵花,然后回家净面。
紫云问:‘妈,啥叫净面呀?’。云书妈就问妍婷,妍婷红着脸回答说:‘我哪知道呢?’。
云书妈小声说:‘就是把脸上的汗毛绞下来,把脸面弄干净了,再打胭脂,搽雪花膏’。他压低了嗓子说:‘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像个新娘子,好哄菩萨呢!’。
她觉得说错了,马上双手合十,喊了一声阿弥陀佛,她说:‘罪过、罪过’。她接着说:‘我是好心,菩萨会原谅我的’。
睡觉前,又去看了妍婷他爸,病情大有好转,也能坐着说话,云书妈说了明天的安排,妍婷妈说、我不会待客,妳管前我管后吧!;胜利说:‘你们走了,我到施主任家去,明天施主任和文弼就不上山了,来我们这里,施婶和文辅上山去,我看是怕见梁县长和龙叔,他和干部坐一块,怕没话说’。
云书妈说:‘唉!都是亲戚,还顾这干啥?,当初他病退,又不是老梁他们,是那个副校长办的!’。妍婷妈说:‘都几年了,还记着’。胜利说:‘当时,整得人家都揭不开锅了,花靖芳去考试,都没有钱坐车,几百里路,约着江抗走着去’。
第二天的事情多,大家早早地就休息了,当晚一宿无话;次日起来,就按云书妈的铺排,剪头发,买棉袄,然后回来净面,先是紫云,云书妈用一根粗的丝线,一端咬在嘴里,一端捏在手里,中间是另一只手把线缠绕着,把脸上的汗毛绞下来。
江抗赶车送肉来了,他从河街上来,看她们正在净面,就对云书妈说:‘婶,你还假戏真做呀?’。云书妈白了他一眼,呸了他两声,‘啊呸!呸!你想哄菩萨?,心不诚,能叫冲喜呀?,我告诉你,你妈的命就捏在你那手里,你们上面怎样?,没有收拾呀?’。
江抗说:‘没听说呢!,山上什么也没有,咋收拾呀?’。云书妈说:‘那好,到百货公司,替他们一人买一件红棉袄,要缎子面儿的,雪花膏有没有嘛?’。
江抗说:‘我是搽蚌壳油,花靖芳可能有’。妍婷说:‘有红棉袄就行了,用热水洗洗脸,把胭脂雪花膏搽上,也是一样的’。云书妈叹了口气,她说:‘你妈一病,那个家就没人操持了,靖芳以后可要多操点心’。
肉来了,云书妈就铺排,切两斤肉给寒居士送去,江抗听了,不觉一阵心疼,两斤,值十多块钱呢!,他就急着问:‘哪个寒居士哟?’。云书妈又白了他一眼,她说:‘就是寒阴阳,为了你妈的病,只要能好,一头猪也给’。
她接着说:‘聂婆两斤,熊芳家四斤,用肉把他们的嘴堵上,建国,你送去,不要提错了,建国,你悄悄问熊芳,今天妹妹定亲,看他们家的妈来不来吃酒!’。她又小声说:‘她不会来的,这个礼数要到,建国,你送去吧!,再割四五斤给黄家,黄校长不在了,黄寅江又老实,问他家来不来吧!施家割五斤,玉琳那里五斤,龙生那里五斤,叫他们不要送礼’。
江抗说:‘送朵花也行,礼轻情意重嘛!’。云书妈说:‘胜利,乖,现在你成家里顶梁柱了,你和江抗一起走,挨家把肉送去,看他们哪个上山?,就坐车走,外人一个不请,要是不请自来的,不管是谁?,还是要以礼相待,不得无礼’。
江抗和胜利出了后门,云书妈追上去,她把一个布袋,交给江抗说:‘这是四斤酒,大罐子装怕摔了,就找了四个玻璃瓶装上,小心一点;你们在龙家等我,我现在去买红棉祅’。
他们两人走后,云书妈只好把家里的事儿放下,去买棉袄,等选好棉袄送到龙生家,正好马车也到了那里,她把棉袄交给江抗,云书妈对腊梅说:‘永秋有病,花靖芳又挺个肚子,妳多担待点,厨房里的事儿,全由你做主’。
腊梅说:‘我怕不行哟!,弄一两个人的饭还可以’。云书妈说:‘没啥,男人有了酒,吃酸菜都行,叫青山给你当个下手’。云书妈和胜利走到家,又开始给妍婷净面,胜利就问伯妈:‘伯妈,妳怎么啥都会呀?’。
云书妈说:‘过去,我小的时候、家境还可以,后来,家境中落,过去的女人,是无才便是德,不读书,只学做针线,你小的时候,这几家的衣服都是我做’。她叹了口气说:‘哎!你看黄校长,你还记得不?,就是寅江他爸,现在也不在人世了,这些老人,一个个都要走的,我说他们都走早了’。她说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妍婷和紫云收拾好,把大红缎子面儿的棉祅穿上,活像仙女下凡,云书妈专门叫她们上楼去,给妍婷爸看看;陈秀川看了,十分高兴,他只说:‘好,好!’。他还站起来,摸了摸她俩头上戴的花,这时建国来了,他身后跟着熊芳,唉!这熊芳也是一表人才,进门儿就问候云书妈,又到厨房去给建国妈请安,又和建国上楼去看建国爸。
云书妈问紫云:‘妳看这姑娘要得不?’。紫云笑了笑说:‘蛮不错的,要得’。
云书妈到床下去找煤气灯,她说:‘姑娘嘛!还不错,高高大大的,模样儿也好,知书识礼的,不像她妈’。说话间,建国和熊芳下来了,云书妈就问建国:‘你只把肉送去了,叫你说的话呢!,你请了人家没有呀?’。
建国正要开口,熊芳赶忙上前,赔着笑说:‘伯妈!,老妈不好,有点小病,就不来了,叫我来帮忙呢!’。
云书妈心里不快,她心里清楚,哼了一声说:‘熊芳,我晓得妳是个聪明的姑娘,妳夹在中间也受气,建国,你说老实话,她妈说哪样了?’。
建国低着头不说,胜利站出来说:‘伯妈!今天是干啥呀,你不要这样,熊芳姐好,你还说她?’。云书妈说:‘我看她好才说呢,我还不知道!她心里也很委屈,摊上了那种妈,也是没法子’。
云书妈就给熊芳铺排事做,‘熊芳,你就到厨房、帮建国妈做饭吧!’。熊芳走后,建国站在那里发呆,云书妈推了他一把,她说:‘呆子,还不去陪她?’。
客人陆续来了,先到楼上问候陈秀川,男宾有施主任,黄寅江,施文弼,龙大山,由陈建国陪着,女宾有黄寅江家里,龙大山媳妇,正要开席,聂婆来了,还带了他大孙子,她说:‘给我家送了肉,我特来道谢的,赵嫂,妳也是的,讲那么多礼干吗嘛!’。
云书妈知道,他肯定猜着要办酒席,只装不知道!,就空着手来道谢,无非是想混顿酒席吃。
楼上只有两个亮瓦,光线暗淡,云书妈就叫把窗子关了,拉上窗帘,点上煤气灯,屋里显得十分的亮堂;开席了,先上油炸花生米,蒜苗炒猪肝,炒的肉丝,溜肥肠,…;菜上了,就开始喝酒,一边喝着一边谈,黄寅江老实嘴拙,没有说话,大山矮一辈,没有共同语言,只有施主任,想了解儿子在武汉的情况,要拉着胜利问话,其他人对这个话题,也有兴趣,胜利只好坐下来,端茶斟酒全落在紫云身上。
聊了半天,施主任才明白了,这紫云、是胜利二姑家的姑娘,才清楚了,何、赵、黄、陈、这几家的关系;楼下的女宾,是妍婷在招呼,由她来端菜斟酒。
酒过三巡,又端来了米粉肉,炸的酥肉,胜利敬老辈子的酒,自己也喝了一口,他打了一个冷战,施主任问:‘这文辅文弼的户口,粮食迁不去,怎么办?,不要县里找到头上才着急,要早打主意’。
胜利喝了两口酒,也就口无遮拦,他说:‘把户口本消了’。施主任听施婶说过,又不好问女婿,他就问胜利,他说:‘有两个户口,两个粮本,公家知道了是不得了的’。
胜利笑了,他说:‘你这个粮本儿又没买粮食?。没有吃双份,怕啥?,要抓就先抓赵叔,和大姑爷,谁敢?云书他爸是老红军,大姑爷是司令,其实也没有大姑爷的事儿,大姑给他说了,他就叫秘书去办,这有你什么事儿?。大姑二姑家都是大干部,比县长大多了,大姑说,她当兵时,他们还是个小崽崽,那时,大姑她们根据地,就在梁县长他们那块儿’。
施主任问:‘那你赵叔没有帮上忙咯?’。胜利说:‘都是他策划的,先是赵叔找了个老干部,是外省公安厅的,人家给他说,老干部没有小孩,收养两个盲流,是可以办的,叫大姑不要出面,叫秘书去办就行了,如果办不了,先把户口上到外省,名正言顺转过来,后来秘书去就办了,要不是爷爷说话,也许没那么快,爷爷说,长房长孙的小舅子,是亲戚,大姑没有生育,要收养,别人没话说’。
他说:‘说起来,还要感谢云书,是他在后边儿,窜掇爷爷、他爸和大姑,才成全了这个事儿,你家文辅文弼,开始硬是不叫妈,还是云书带头,认大姑是干妈,他带头叫了妈,文弼才叫的,文辅始终不叫,云书说文辅真笨,叫妈怕什么?,就少了两斤肉?,他说、你看我叫了,就给我买了辆自行车呢!,后来大姑说,不叫就算了,姓也不用改,还姓施,这才把他们领到武昌去了’。
大家又喝了一回酒,吃了几箸菜,胜利继续说:‘文辅他叔叔家、去看过了,失散几十年了,要在那么大的城市找到,也是不易啊!,他为什么不留这两兄弟呢,听云书说,失散了几十年,只当哥不在人世了,所以没对组织说,现在又冒出了一个哥,怕领导接受不了,其实,他那里也是很困难的,也可能是借口’。
紫云过来给长辈敬酒,看妍婷爸坐在床上,她就说:‘叔,你坐在床上,和坐在桌上都是坐呢,不如就坐上桌来’。大家看妍婷爸精神尚好,忙让座,搀扶他坐到桌子上来,紫云说:‘我就以茶代酒,敬各位长辈一杯’。
紫云把茶杯递给妍婷爸,自己先一饮而尽,她说:‘叔,你就抿一口茶’。大家看妍婷爸高兴,喝了一大口茶,就都把自己面前的酒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