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到了五七年十月,天气己开始凉爽,赵青海又回靖南休假,自五四年大水后,母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就在武汉找了个会计的工作,人还是两边跑,只是在母亲身边的时间多一些,一年回靖南一次,本想七、八月份回去的,因工作繁忙,才拖到现在;云书假期也没有到汉口,因勤工俭学,没有时间,也就没去。
赵青海吃了晚饭,他下河街去溜达,他看到了马车,感叹不已,因长期不用,老何就在路边搭了一个茅草棚,用来遮风避雨,马车的木料真好,二十年了,还很新,老何用桐油漆过两遍;公私合营后,就很少跑重庆,桐油差价小了,赚不到钱;百货呢,公家有进货渠道,一年也只做一两次,去送羊皮,回来拉百货,然后掺在公私合营的摊子里,多少也有些收益;家里没有什么负担,随便弄点钱,生活无忧。山上何青山也一样,就靠农业和养猪,不愁生活。
看完马车,青海就上来,正好云书从外边儿回来,他喝了一瓢水,又要出去,赵青海叫住他,对他说:‘你慢点走,我来问问你,你们现在在学校做么事’。
云书说:‘烧石灰’。赵青海又问:‘你们今年没放假?’。云书瞥了他爸一眼,他说:‘有做不完的事,还放假呢!’。
这时,黄玉琳气鼓鼓地来了,一屁股坐在条凳上,用手帕搧着脸,云书妈忙把蒲扇递给她,问她:‘是谁惹你啦?’。玉琳说:‘还不是那个挨刀的梁金龙’。云书爸说:‘哪家有咒自己男人的呢?’。玉琳说:‘我好后悔,真是男怕选错行,女怕配错郎’。
云书插嘴说:‘一点水平都没有,就会吼’。赵青海呵斥他,‘大人说话,你不要乱插嘴!’。云书说:‘你问大姐,没有文化,什么事儿也讲不出个道道来!’。云书妈说:‘你讲得出来?,滚!’。云书说:‘讲理嘛!动不动就叫滚’。
云书妈不理他,又问玉琳:‘为啥嘛?’。黄玉琳说:‘解放那年,他受了伤,都是要死的人了,领导叫我服侍他,要不,他早死了,啊,部队到东北去,他走不了,领导叫我留下来照顾他,一同转到了地方,要不,我抗美援朝去了,把我都给耽误了,留到地方也可以,成天叫县里的领导来做工作,要我嫁给他,现在,儿女都有了,你看今天,当着县高官,扬起拳头要打我…’。她说着,委屈地哭了起来。
陈玉珍一跺脚,叫云书:‘你去把梁金龙找来,要他陪礼’。云书正好想走呢!,他就飞一样地跑了,青海说:‘妳也是,一个县长,妳也要给他留点面子,给他一个台阶下,妳又不了解为什么要打人?,就要人家来陪礼’。陈玉珍说:‘不管咋说,要打人就不对!’。她又转过来问玉琳:‘为哪样事嘛?’。
玉琳说:‘说来话长,本来去年我叔都调进城来了,不知为什么?,今年又调回陈家沟去了,原来我想,调来调去也正常,最近我听人说,是因为我叔犯自由主义,说了教育局长的坏话,所以才贬到陈家沟去了’。
陈玉珍问:‘自由主义?,说哪样了嘛?’。玉琳说:‘他们有几个人?,吃饭了没事儿,就在一块嚼舌根,说有的干部怎么的;这个事儿传到教育局长那里,就说他犯自由主义,就把他弄走了;妳想,在陈家沟待了几十年,那么大年纪,都快退休了,你说缺德不缺德?’。
陈玉珍说:‘又没有指名道姓地说他’。黄玉林说:‘哪个晓得他就是呢!,我不服气,就去问他,干部中有没有这种情况吧?,我们两人就吵了起来,你说,那个砍脑壳的梁金龙,不帮我说话,反而跟我打官腔,给我上政治课,说我没有组织观念,当作书记的面儿,还要打我’。
赵青海说:‘既然没有指名道姓说他,他就不该对号入座,你也是,人家没说调动原因,妳也不能瞎猜’。玉琳说:‘哦,你就各打五十大板’。青海说:‘本来嘛!…’。说话的时候,梁县长来了,他一见面就说:‘啊!又在这里犯自由主义’。
他看到角落里的赵青海,点了点头,‘老赵回来了!’。他转过来对玉琳说:‘啊,不要认为少了你,我们就得饿饭了’。这时陈玉珍才反应过来,她问玉琳:‘还没吃饭吧?’。玉琳也不回答,她忙叫老赵去端粉来,梁县长忙起来,堵住老赵,他说:‘我去叫’。他一边儿走,还一边嘟囔,‘哎!这小媳妇儿就是不好侍候’。
米粉叫来了,陈玉珍知d县长兜里从来是不带钱的,她就对端粉的伙计说:‘记账,一块给’。伙计走后,玉珍才说:‘你也敢打玉琳?,还不赶快认个错!’。县长说:‘好好好,是我态度不好,你呀,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吗?还直接去找人家’。
玉琳直起腰来,对着他吼道:‘人家只是摆龙门阵,说有人怎么的、有什么不对?,这不是公报私仇是什么?,我叔都那么大年纪了,这几十年都在陈家沟,他照顾不了家,现在年纪大了,孙子都好大了,家里也照顾不了他’。
老梁说:‘妳看妳看,又来劲儿了不是?,一点组织观念都没有,还有组织嘛!,有意见向组织反映嘛!’。玉琳说:‘明摆着嘛!,是公报私仇’。梁县长说:‘我今天是急了,县高官也来了,外边好多人看热闹,我下不了台,领导也下不了台,书记批评我半天,还没听说过两个领导干部,大闹县政府的’。
玉琳说:‘黄永生和陈秀川救治老红军伤员,他不知道?,叫他去抬两天滑竿试试,为两句话,而且也不是说他,就把人家发配到陈家沟去了,那个梅参谋长还在呢,怎么给人家交代?’。
陈玉珍说:‘哎呀!先吃粉,冷了’。她起身端着粉,拉着玉琳进里屋去;等她俩走了,老赵才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互相包容一点就没事了’。
玉琳吃完粉,和陈玉珍出来,他对老梁说:‘走,走,走,回去!’。梁县长就跟着玉琳回去了;赵青海对站在门口的云书说:‘你在学校里,可不要去传话,搬弄是非,你哥要考大学了,他什么都不管,这就对了’。
云书说:‘他们做了,还不让人家议论,公报私仇就是不对。哦,吵两句不对,那梁县长要打人就对呀?’。
赵青海吼了起来:‘不准乱说’。云书嬉皮笑脸地说:‘在家里说都这样,要是到外边去说,后果可想而知,非捏死我不可’。云书爸板着面孔,他说:‘我是跟你说正经的’。
第二天,何青山来城里驮猪吃的饲料,顺便带来一些劈柴,老赵把玉琳的事儿说了,老何说:‘调都调回陈家沟了,你现在吵还有什么用?’。老赵说:‘小声点儿,小声点儿’。老何说:‘不说了,不说了,玉琳的事,我看有麻烦,现在正在整风,你叫她注意点,黄校长的事儿,要个别反应,不能闹,人家黄永生,救过红军伤员,是老教师了,该照顾的还要照顾,看县里怎么处理?,明天我还来;到陈家沟的路,坎子都铲平了,大车走走试试,我明天来用车拉,哦,栗子打得了,你们要吃,就上山去打,还有核桃,我是新品种,很好’。
老赵问:‘现在在山上忙什么?’。老何说:‘有干不完的活路,要不是星期天,龙生领了几个人来,我还难办呢!’。老赵问:‘什么事儿呀?,还要兴师动众的’。
老何说:‘你当那麦子是自己长出来的,不需要肥?,积了半年的肥,,要施地里去,然后翻地,耙地,下种,我有牛有马,翻地、耙地都可以,只是把肥、从大坑里弄上来费力,他们来了几个人,干了两个星期天,才干完;这猪吧!养少了,地里的肥不够,养多了人又费力’。
老赵问:‘你养了多少头啊!’。老何说:‘二十多头吧!’。老赵说:‘一个月可以杀一头’。老何说:‘猪都杀了,我的肥呢,一年两季,全靠那点肥,有了肥,就有了粮食,也就有了猪饲料’。老赵说:‘我看楼上的羊皮不少了,要不,我这次弄到重庆去!’。
老何说:‘我也想到汉口去,江战和云军,就要考大学了,我想去看看,要不,就等麦子种了以后再走;听说小妹家姑娘到这边来了,听不听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