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花靖芳就来了,她看门还没开,就在门口犹豫,她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敲门;因为一天要走七八十里地,走晚了,不好办。
云书妈来开门,她看是花靖芳,就忙朝屋里喊:‘江抗’;江抗答应了,他在里头说,‘妳叫她等一会儿’。
江抗迅速地漱口洗脸,临走的时候,江抗对云书妈悄悄地说:‘怕她带的钱不多,再给我点儿钱吧!’。云书妈又拿了二十块钱,她问江抗够不够?,江抗说:‘够了,一个人能吃三四个月呢!’。
离开了家,江抗和花靖芳渡过乌江,走上了赶考的路;在渡口,江抗还买了一双草鞋带着,两人一块走,也没有话说,没有梁山伯和祝英台,求学路上、一路同行的那种浪漫。
七月的骄阳、无比狠毒,晒得两人汗流浃背,不一会儿衣服就湿了,如果是江抗一个人,他早把上衣脱了,有个女人跟着,很不方便。
准备不足,忘了饱带干粮,晴带雨伞了,经过一个小集镇时,才买了两个斗笠,用来遮挡炙热的太阳。
两人默默的走着,时间长了,总得找话来说吧!,江抗说话时,总要回过头来看花靖芳一眼,他这才发现花靖芳长得很漂亮,大眼睛,瓜子脸,白皙的皮肤,在学校时,为什么就没有好好地看看呢?,他想起了学校的那些女生,比起她来,都要差一截儿呢,自己虽是班长,却很少和女同学说话,总有莫名的羞涩。
走了一天,也谈了一天,原来还是老乡呢!,他爸也是武汉人;天快黑了,才走到预定住宿的集镇,两人吃了饭,就早早地睡了;江抗躺在床铺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想起了花靖芳的遭遇;花靖芳的父亲姓施,是学校总务处主任,早先是在政府机关工作,前几年才从专区调到中学,花靖芳跟她妈姓,他父亲前两年得了病,呼吸困难,家里除了母亲,还有两个年幼的弟弟,现在父亲病退了,家里很困难,江抗十分地同情,他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乡。
天亮了,江抗醒来,睡了一夜,又恢复了力气,就准备去抹把脸,吃点儿东西了就上路;刚跨进堂屋,就见到花靖芳早已起来,在门口的长凳上坐着等他;江抗知道自己起晚了,就赶快洗了脸,叫花靖芳一块儿到对面小食店,去吃早饭。
江抗走了几步,看她没有跟上,就回过头来叫花靖芳:‘走呀,还是要吃点东西再走’。花靖芳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坐在那里发呆,江抗走过去,用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她才醒来。
花靖芳抬起头站起来,大眼睛里含着泪花,江抗不知所措,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花靖芳说:‘班长,我想了一夜…’。江抗不等她说完,就说:‘先吃饭吧!,吃了再说’。
两人进了小食店,一人要了一碗稀饭,花靖芳没有吃完,还剩下半碗,江抗知道她心里还在难过,就对花靖芳说:‘想开一点,走吧!’。
花靖芳没有起来,还是坐在那里,她想说什么,还未说出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说:‘班长,我想不去了…’。就用手捂着脸痛哭起来,江抗不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也不好用手去抚慰她,等她哭了一阵,江抗才说:‘坚强点儿,不考就不考,还可以做其他事嘛!’。
江抗扶她站起来,出了门,两人依依不舍地看了看去考学的路,转身就朝昨天走来的路往回走,走了几步,花靖芳停住了脚步,用那红肿的眼睛看着江抗说:‘何江抗,你还是去赶考吧!,不能因为我连累你,耽误了你的前程!’。
江抗说:‘我陪你回去,一个人在路上走,遇到坏人怎么办?,我回去坐车还快一点,正好我想回梯子岩一趟,看看父母再走’。花靖芳听了这话,像触了电一样,两眼发直,又勾起了她对父母的思念。
她父亲施主任,久病不癒,受着病痛的折磨,最近又被病退;她想到没有工作的母亲,和两个年幼的弟弟,今后的生活怎么办呢?,那眼泪在眼眶里,怎么也包不住了,还顺着脸颊流下来,她心如刀绞,只觉头晕目眩,差点儿就倒了,她就赶快蹲下来,用手捂住脸,待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她才站起来。
何江抗小声地劝她:‘想开一点,困难只是暂时的,总可想到办法’。江抗看她眼睛红了,还有点肿,虽然同情她,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找不到安慰她的话;走了一阵,江抗看她走得很慢,好像走不动了,就说:‘太阳出来了,挺晒的,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于是就坐在路边树阴下的大石头上,两人背靠背地坐着,花靖芳可能是不想让江抗看到她那红肿的眼睛;坐了一会儿,江抗听到她起来,忙转过头来看,见她走进旁边的灌木丛去了,他心想,可能是小解去了,自己连忙起来,走过马路,也到对面树林里去方便。
江抗回来后,见花靖芳还没有回来,就坐在那里等她,等了好一会儿,他担心、在这荒野之地,可不能跑远了,就去找她,他呼唤她的名字,江抗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他往左边看,看她正往上走,前面就是悬崖,江抗吓坏了,他意识到,她是想走绝路,想要跳崖呢!。
江抗赶紧悄悄跑上去,突然一把抱住她,江抗说:‘有什么想不开呢?,聪明人尽办傻事儿’。
江抗连抱带摔地、把她按了下来,两人坐到了草地上,江抗还不敢松手,花靖芳抽泣着,倒在了江抗的怀里,把那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忘到了九霄云外了。
等江抗平静下来,心已不再怦怦跳了,他才说:‘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个大学不是非上不可,我爸还上过大学呢!,时事变迁,中途毅然辍学,从汉口来到这深山老林,受尽磨难,还不是过来了’。
江抗看她那脸,已是泪流满面,她喃喃自语,‘真是生不逢时啊!’。
江抗说:‘妳看,眼都肿起来了,怎么见人?,妳今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妳为我想过吗?,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呀!,不哭了,妳父亲的病,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我看吃对了药,还是可以治好的,至于经济,虽然病退工资减了,不是多少还有点吗!我们家还一块钱也没有呢!’。
花靖芳抽泣着,她说:‘眼前这个坎就过不去,一家人生活咋办?’。
江抗问:‘怎么?,不发工资了?’。花靖芳点点头,她说:‘有三个月了,家里又没有余钱’。江抗问:‘是学校不发,还是你们没去拿呀?’。花靖芳说:‘过去的工资,是学校送,现在不送了,不就没有了,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
她又抽泣起来,最后她说:‘哪个敢去问工资呢?’。江抗说:‘妳看,什么都不清楚,就要死要活的,病退了,虽然不能再工作,我想,生活费还是应该有的’。
何江抗讲起了父辈的经历,他说:‘当初我爸和赵叔他们四个人,逃到梯子岩时,那个黄包叔就断了气,就埋在梯子岩,赵叔两条腿钻了四个眼儿,其他的人也有伤,观音阁的妙常师父救了他们,人呀!叫吉人自有天相,在为难之时,总有好人相救’。
花靖芳叹了口气,她说:‘但愿如此’。她对天叹息,‘啊!好人呀!,恩人呀!,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