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生是二十一到的,也就是四九年二月十八日,重庆还是一派和平景象,只是丘八多一些,巧了,正好江文华他哥的船明天开,还是按老办法,顾了板车,天蒙蒙亮就拉到码头;这次真是顺风顺水,二月二十四日就顺利到达汉口。
桐油分送完了,第二天收帐,商家要给金圆券,一千多块大洋的金圆券,那是一个天文数字,麻袋装不下,要用车子拉呢!,青山坚持要用大洋结账,等了两天,货款才收回来;在汉口住了几天,他们才把形势弄清楚。
家里一共有六个孩子,赵青秀见青海回来,就埋怨他,她说:‘又来了两拨,那何云秀也是,自己找了个安身之地,还要带人来’。青海说:‘不就是多了几个孩子吗?,哪有什么两拨’。
青秀说:‘第一拨,一个女的带了一个小叫花子来了,过了几天,又带了一个女的来,带了两个小叫花子’。青海忙说:‘妳小声点,什么小叫花子?,孩子多还热闹一点,那两个女的呢?’。
青秀说:‘住了几天,就回老家了,我就怕她从老家再带人来,这日子还过不过呀!’。青海劝道:‘妳还是忍忍吧!,我前几年、不也是靠人救济才渡过难关吗?,这次多留点儿钱,好吧,不要瞎嚷嚷了’。
青秀说:‘我哪乱嚷嚷了,只是对你说说。青海说:‘等共军来了,他们自然要走,到时,人家也忘不了妳’。
何青山这次把永秋带来,父母见了儿媳,高兴的不得了,孙子江抗和胜利也来了,一家人终于团圆;美中不足,只是大妹,二妹没有回来。
老爸说:‘去年过完中秋,王掌柜来家里,叫我到马太太家去给司令看病,司令中风了,来了个小车把我接到他家,我号了脉,没什么大碍,好着呢!,王掌柜悄悄对我说了,这病不好治,治不了,就到外国去就医,我就明白了,开了药方,我说,操劳过度,要安心静养,就回来了’。
他说:‘后来王掌柜又来了一次,说要送司令到美国去治病,一时半会回不来,他就把他家的房契给了我,叫我给他看管呢!’。
青山问:‘司令的病是真的?’。老爸说:‘没病,看样子是借机溜到美国去了,这几年赚了不少钱,儿子都在美国,王掌柜也跟着去,大概也不回来了’。青山说:‘他们看这形势看得清呢!,看来国民党是要倒台了,树倒猢狲散嘛!’。
进了三月,风声越来越紧,河南已经放弃,国军收缩到武汉附近,听说共军,在九江以下都到了江边,赵青海就催促何青山,是去是留,要早做决断,青海惦记着靖南的玉珍,希望早日返黔,晚了可能就走不了了。
永秋在汉口生活不惯,她坚持要回贵州,问儿子呢!,江战和胜利都要跟妈回去,只有江抗要跟爷爷奶奶,大家商议,住一个月,到三月月二十一日春分就上路。
临走前,去看看王掌柜的房子,在黄石路的一个巷子里,还算大套,老爸怕招惹麻烦,不想要这房子;青山说:‘王掌柜只是一个商人,没有当过汉奸,也不是反动派,只是给他看管房产,没什么事儿:以后大妹二妹回来,拖家带口的,我们的房子不够住,以后经常来看看,跟左邻右舍打个招呼,这房子是有主的’。
看房回来,见何云秀在家里发呆,看她精神恍惚,问了她,她才说:‘老家那边婆婆病得厉害,想回去看看’。青山想:现在国军撤出他们老家了,共军还没有到,是不是想归队哟?。
青山就问她:‘铃铃怎么办?,带不带回去?’。何云秀说:‘我也不知怎么办,带走吧!,两百里路呢,不带走又怕麻烦你们’。何青山说:‘那妳就走吧!,把铃铃留下来,以后再来接她’。
青山从屋里拿出十块钱来给她,对她说:‘多带点干粮,路上,你有钱也买不到吃的,看能不能坐车到孝感,坐车到黄陂;你准备什么时候走呀?’。何云秀说:‘趁早吧!,明天一早就走’。
青山多问了一句:‘有没有同路的人呀?’。何云秀说:‘好多要饭的,都是从我们那里出来的,找得着伴’。青山明白了,他们是约好的。
到了三月二十一日,青山带着永秋和孩子,和青海就上船回重庆,一路平安,到了重庆、青山问岳父,下江解放军都到长江边儿了,怎么这大西南一点动静都没有,岳父说:‘西南穷,共产党占富庶之地,留下穷乡僻壤给国民党,共军就不战而胜了’。
回到靖南,已进四月,地处深山,消息闭塞,这里的消息,还是在汉口时、得到的那些消息,共军在九江以下,已经到了江边,国民政府已经搬到广州去了,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局势的发展。
到了五月,再传来消息,国民政府拒绝在和平协议上签字,局势已经明朗,青山感到既高兴,又感到很失落,革命终于要成功了,这正是过去多年追求的目标,但离开了革命队伍,十多年了,遗憾的是、没有善始善终。
过了端午,天气已经热起来,县政府的人已不见了踪影,保安队也消失了,县城里,多有散兵遊勇,不时有打家劫舍的传闻,几个袍哥大爷一商议,还是要弄个维持会,以保家乡平安,在炎热和焦急中,百姓倍受煎熬。
从年初就谣传,共产党就要来了,马上就要改朝换代,大家对对共产党不了解,听国民党反动派宣传,群众甚为恐慌,黄校长,陈秀川和王红艳老师,只要有时间,就上梯子岩去找何青山,他们也知道,老何那里不会有什么消息,但听他讲讲共产党,以寻求心理的安慰,消除恐惧。
从开学到现在,都没有发过薪水了,只能坚持到暑假;据青山分析,共军是从九江以下渡江,先打南京上海,那是国民党的心脏,打下南京上海,再往西打,解决西南几个省。
到了中秋,果然传来消息,共军正在湘西激战,靖南来过几拨国军,从东边儿徹下来,急匆匆退往遵义;解放军就要来了,大家对解放军一点都了解,随着国军的离去,城里的人,就开始疏散躲藏,有亲的投亲,有友的就投友,能走动的都躲避到了乡下。
这时、梯子岩的观音阁热闹起来,善男信女都来烧香拜佛,有的居士,干脆就在观音阁安营扎寨,住了下来,妙常师父三人,只能挤到一间房子里,两边厢房住得满满的,开始妙常还有米下锅,过了几日,便把缸里的米吃得干干净净,妙常只能到何青山这里来化缘了。
老何这里也住满了人,黄校长家三口,陈秀川一家四口,赵金海家没来,赵青海还给大家解释:共军也是人,都是些受过苦的好人,你们没有见过;国民党就要垮台了,他们说的,都是谣言;赵青海的话,拦不住他们,消除不了群众心里的恐惧!。
到了四九年十一月,解放军真来了,解放军来的人真多,十多条船摆渡了一天才过完江,差不多家家户户都住了解放军,解放军纪律严明,个个和蔼可親;随军来了工作队,他们见街上的人很稀少,了解后才知道、人民群众对解放军不了解,由于国民党反动派的宣传,心存恐惧,都躲到乡下去了。
工作队的同志,就给群众宣传,要群众去动员躲出去的乡亲回来,要商户开门,学校复课;观音阁的香客居士,已经断了炊,正好借这个机会回城;住在老何家里的人,也跟着回了家,走的时候,还用马和骡子驮了很多的粮食和木柴。
回了城里,经过老赵家,老赵对他们说:‘怎么不多住些日子呀?’。黄校长说:‘学校要复课,只好回来,山上好啊,每天都吃肉,要回来了,老何还给我们准备了粮食和木柴’。老赵说:‘是野猪肉吧?’。
龙生从驮架的筐里,取出几块肉,递给青海的儿子赵云书,又卸了一袋粮食和两捆劈柴,龙生就跟着黄校长走了。
老赵家里住了十多个解放军,个个和蔼勤快,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水缸里挑满了水;到第三天天亮,住在街上的解放军就突然不见了踪影,可能是下半夜走的,晚上一切收拾停当,就无声无息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