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梯子岩家里,永秋问:‘你们辛苦了,我爸妈还好吧?’。老何笑道:‘好!好!爸妈高兴得觜都合不上,我一口一个爸,一口一声妈地叫,对我是十分地满意’。老何就把重庆的事儿,说给永秋听;永秋说:‘办货提成是应该,不过多了点’。老何说:‘又不是给外人,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永秋说:‘我真想回去看看!’。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说完就转过身去,用袖子擦眼泪;老何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温情的说:‘家里不是好好的吗?,明年,等小孩大一点了再去,老人家看了、不知有多高兴呢!’。
永秋转过身来问:‘我哥哥和兄弟他们呢,见到没有?’。老何说:‘我只待了四天,他们没有回来,没见着’。
日出日落,时间一天天过去,在梯子岩山上,老何没有得到任何有关抗日的消息,心里特别焦躁,熬到中元节,才听说七月二十二日,红军才整编成了八路军,新四军,已经开赴敌后;接着消息不断,八月日寇占领河北,进攻山西;八月十三日,日寇进攻上海,抗日战争全面打响;抗击日寇,保家卫国的战争,在华夏大地,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
老何的心飞到敌后去了,他十分的为难,永秋快生了,他不能扔下永秋,最后他决定,等到明年,和永秋一块儿回重庆,看在重庆,能不能找到八路军办事处。
等到十一月,在城里看到国民政府的通告,国民政府要迁往重庆,正式宣告重庆为陪都;他想:‘既然国共合作了,八路军肯定要在陪都设办事处’。他像蹲监狱一样,天天数着过的日子,希望钟点走快一些。
到了十二月七日,阴历是冬月初一,大雪那天,永秋生了一个男孩,取名江抗;老赵家也是同样,生了一个男丁,取名云军。好容易熬到了三八年,国土已经沦陷了一大片,共产党那边,还是去年九月,听说在平型关打了个大胜仗,现在半年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估计已经深入到了敌后。
等到江抗半岁时,又传来国军要搞武汉大会战,老何不能等了,现在半个中国已经没有了。他催促永秋去重庆看望父母,永秋本想等孩子能走了、再上路,他经不起老何再三的催促,就答应带孩子回重庆。
永秋抱着孩子坐汽车走,老何和龙生还是赶着马车去;这次拉了二百五十张羊皮,小骡子一岁多了,老何本不想带去,但看牠已长大了,估计跟着走没问题,也就同意牠跟着去;汽车轮子也带上,准备在重庆做一辆马拉胶轮的大车。
选了黄道吉日、民国二十七年的农历五月二十五日,就是三八年六月二十二日,六月是六六大顺,二十二日是好事成双,这天正好是夏至,适合出门,永秋带着小孩、坐着汽车;老何和龙生、赶着大车,就离开了靖南。
第二天,到了上次卸汽车轮子的地方,老何专门下沟底去看看,见汽车架子后面的轮子还在,他就高兴地回到上边。
这次还是和上次一样,走了七天才赶到重庆,按照老丈人信上写的新地址,找到丈人家。
永秋早到家了,见了面、她直埋怨:‘急死人啦!,怎么不快点呀?,我们早就到了,就怕你们挨rb飞机炸,又担心你们、怕翻了车’。老何说:‘我要是坐飞机,比你们到得还要早呢!,可惜呀!得一步一步量呢!’。
永秋妈笑着说:‘少说两句,是走着来的,很辛苦’。永秋见妈说话了,这才消了气;她把江抗交给老何,她说:‘饿了吧!我做饭去!’。
老丈人说:‘春天、rb飞机来丢炸弹,我们原来的铺子,靠近朝天门两路口,那里防空洞小,人又多,炸不死你,也要在防空洞里闷死;所以我们赶快搬到了沙坪坝,这里是郊区,rb人不炸,我们还担心你们找不到。卖羊皮,进布匹百货,都照上次那样办’。
老丈人说:‘这次羊皮的价格…’,老丈人伸出了四个指头,老何问:‘涨了?’。丈人点点头,他低声说:‘这法币毛得快,现在是一块五换一块大洋,按大洋算、也差不多,这钱毛了、就涨了价’。老何说:‘还是按一块提吧!,进的货跟上次一样,提一成’。
老丈人说:‘多了!,多了!,你们也艰难’。老何说:‘钱放在你那里、和放在我荷包里都是一样,肥水不流外人田,一家人嘛!,这是永秋说的’。丈人听是姑娘说的,也就不好再客气了。
老何压低了声音说:‘我们那里是对本地赚,销售是老赵家管,完了我再和他分’。老丈人听明白了,他点点头。
有了上次的经验,是轻车熟路,一切顺利。第二天就把羊皮拉走,老何叫龙生一个人跟着丈人去办这事儿:他自己按老丈人的指点,到挨九龙坡那边的一个汽车修理厂去;去谈做马车的事。
到了那里,看那门面,只是一个大院子,院坝里放着两辆破汽车;才走进门口,一个伙计就恶巴巴地吼:‘找哪个?’。老何笑着说:‘我找莫叔!’。巴掌不打笑脸人不是,那个伙计一听找厂长,马上和颜悦色地说:‘在屋里’。
老何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走向右边的一间房子,走到门口,就看见了坐在里头抽烟的莫厂长;老何进了房,向莫叔鞠躬、问莫叔好,他自我介绍:是黄清海家女婿;莫厂长马上起身,他笑着说:‘哦!是永秋的女婿,没有见过’。
莫叔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看上去,头都谢顶了,满脸的皱纹,那张脸告诉老何,他饱经风霜。
莫叔递过一支大白杆香烟,用沙哑的嗓子问:‘找我有什么事儿呀!’。老何踌躇了一会才说:‘哦!我的事儿,可能和你这个事儿不搭界呢!’。莫叔说:‘怎么不搭界呢?’。老何说:‘我有两个汽车轮子,想做一辆马拉的大车呢!。你这里连木工都没有,怕做不成啰!’。
莫叔仰天大笑起来,他用沙哑的嗓子说:‘不就是做辆马车吗?,你算是找对了,不说是马车,汽车我都能弄;你说的木工,有的是,招之即来,多则一二十,少则这一两个’。老何说:‘没看见呀?’。
莫厂长起身,带着老何到了院坝,‘你看!’,他说:‘那车厢的木板还没有上漆呢!,木工做好了就走了,没有活路,我养不起他们,他们自己就到外面找饭吃去了;我这里有活路了,招呼一声,他们就来了。你只有两个轮子,马车的架子还要重新做,车轴呢、有没有?’。
老何说:‘没有’。莫厂长说:‘哎呀!贵就贵在这车轴上,这胶轮马车,要拉一两千斤,重量都压在这车轴上,铁的不行,非要好钢不可,你看这汽车,拉三吨,才六千斤,呵、你看看,粗不粗;车子还要有轴承,有没有?,没有吧!,还要有钢板弹簧,刹车!胶轮马车要拉上千斤,下坡没有刹车咋办?’。
老何说:‘还是简单点好,我现在的马车,就没有弹簧,也没有刹车’。莫叔说:‘必要的东西不能少,好在我们这里,有摔坏的破车,缺什么就从他身上拆,新的,你想都不用想,国外订货、要半年,还要美钞,现在打仗,有钱都买不到’。
老何看出来了,莫叔把他当乡下人了,价钱是迈不过的坎,本不想再谈了,多走几家,问问人家再说,但既然来了、还是要问个价钱。
老何问莫叔:‘你看要花多少钱呀?’。莫厂长伸出三个指头,老何伸了舌头,他吃了一惊,他说:‘你不要吓我,吓死了,你要赔棺材呢!’。
他接着又问:‘你说的是法币,还是大洋啊!’。莫厂长提高了嗓门儿,用沙哑的嗓子喊道:‘当然是大洋’。老何也急了,他说:‘莫叔!,够你一家吃一年了,你当我是孔祥熙呀!,一个县长才百把块钱,那也才四条小黄鱼呀!我看你说的车、一百都不值’。
莫厂长一听,脸都气红了,他扭头转身就朝屋里走;老何忙说:‘买卖不成情义在嘛!’。一边说着,转身就要走。
莫厂长听那声音,黄清海家女婿已转过身去了,他忙转过身来,朝老何喊:‘回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