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琳要上学了,她想到城里上学,姑妈也拿不定主意,就和老何商量,老何说:‘如果在陈家沟上,虽然有黄校长,陈老师照顾,还要人送人接,谁放心她一个人走呢!,不如托给老赵’。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一晃七八年过去了,随着岁月的流逝,梯子岩也变了样,陈秀川和王红艳,完了婚,当初说:等抗战胜利了再结婚,过了两年,也就是一九四零年,还看不到抗日胜利的曙光,王老师她爸、王鹤然先生要出去做事,希望走之前,能看到女儿成家,以了二老的心愿,所以,就在民国二十九年,结成了秦晋之好。
这里才结婚,老何就叫永秋出面,跟王老师提腊梅和龙生的事儿,自然是一说便成,二人都是老何收留,朝夕相处,彼此了解,又到了成家的年纪,心里是巴不得呢!,在山上这么多年,都自认命苦,虽是天天在一起,也没有非分之想。
陈秀川和王红艳有了第一个孩子,龙生和腊梅也拜了天地,当时要给老何和永秋磕头,老何说:‘万万不可’,老赵却说:‘要得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受之得起,现在在一个屋檐下,一家变成了两家’。
老何说:‘既成了两家,就要分家,所有东西分成两半。’龙生和腊梅坚决不干,龙生说:‘大哥,我们不愿意,你真要分,那就是要赶我和腊梅走,我们俩都是光着来的,你要赶我们走,我们就空着手出门’。
龙生说完就哭了起来,腊梅也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滚落下来;永秋说:‘兄弟两个,不分家的多得很,不听他的,不分就一块儿过吧!’。老何说:‘不分就算了吧!’。从此以后,老何再不提分家的事。
民国三十年,永秋又生了一个儿子,叫何江战,腊梅生了一个姑娘,取名叫龙妹;唐河坝的机场,早就修好了,只是一个备降场,没有其他设施,修建时,下挖半米,掏尽黑泥,垫上石头,铺上黄土,表面盖上石子泥土砂子,用大石磙子碾压,就修好了,没有来过飞机,可惜坝子里那一大片农田咯!。
到了民国三十四年夏天,有一天,老何骑着马到县城去办事,才到城边,就听到锣鼓喧天,口号声响彻云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心想:‘不管是什么事儿,应该是好事儿’。他用腿夹了一下马肚子,抖了一下缰绳,马善解人意,就甩开四蹄,奔腾起来,这马从来没有这样奔跑过,一会儿就到了城里。
只见一队队的人群,不断举臂高呼、‘热烈庆祝抗战胜利’;到了老赵家,老赵异常兴奋,他说:‘听说昨天rb投降了,要搞三天游行庆祝’。老何笑着说:‘往常消息慢,这次怎么这么快呀?’。老何掏出烟卷,一人来了一支,抗战胜利,这一天盼了八年,终于盼到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老赵笑道:‘好事传千里,大家憋了八年,头发都白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城里那些、从江浙逃难来的民众,昨晚听到这个消息,觉都没有睡,马上收拾行李,准备今天就要回家呢!’。老赵说话有些颤抖,他的眼角已经有了泪水。
八年了,民众受的苦难,罄竹难书;老何心里很复杂,他为没有为国出力而遗憾;老赵继续说:‘民众哭的,笑的都有,我想、也要尽快回去!’。没等老赵说完,老何推了他一把,朝门口守摊子的陈大姐努了努嘴,老赵这才收住嘴;老何说:‘来得太快了,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老赵叹了一口气,他说:‘今年四五月间,湘西会战,我还着实担心了一阵儿,没想到事情变得这么快;快二十年了!’。他低声地说:‘怎么也得回去看看’。他眼里噙着眼泪,说完就用手去擦。
老何说:‘都快四十了,我们头上都有了白发’。他深沉的唸那首唐诗:小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他接着说:‘现在的汉口,可不是过去的汉口了,人嘛?,可能一个也不认识了,家嘛!也许找不到了’。他说着,哽咽了,大滴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玉琳回来了,她进了门,看婶子和赵叔、姑父都阴沉着脸,就问:‘婶儿,赵叔,姑父,你们怎么啦!,你们怎么苦着脸,抗战胜利啦,还不高兴?’。老何说:‘胜利了,姑父送你回重庆去’。玉琳说:‘我可不回去,就在这里上学’。赵叔说:‘过两年就上高中,高中完了,这里可没有大学’。
玉琳说:‘上什么大学哟!,我到陈家沟去教小学’。姑父说:‘胸无大志,要教就去教大学,当教授,高中读完了,就去上大学、啊!’。姑父继续问她:‘放假了、回不回去呀?’。玉琳说:‘过几天,我再回去看姑妈’。
老何回到山上,他对永秋说:‘城里大游行,庆祝抗战胜利,玉琳她们要庆祝三天’。其他的、他就没有多说;永秋听说抗战胜利了,心里万分地高兴,她正怀着老三,都快生了,他了解自己的丈夫,离家快二十年了,怎么会不想家呢?,她安慰他说:‘我这里、你也不用牵挂,家里还有腊梅他们,应该回去看看父母,等崽崽大一点,我也要去看的’。
老何听了,他心里想:‘她只是想去看看,没有回老家过日子的打算’。老何说:‘等等,等生了再说,老赵今天说:他想回去。陈大姐装没有听见,没有吱声’。永秋说:‘出来快二十年了,变化大了,他先回去探探路,现在回去,还不一定找得着家呢!’。
腊梅和龙生在小屋里听着,他们没敢吱声,大哥,大嫂回去看看父母,是人之常情;若要离开梯子岩回老家,他俩感到十分难过和害怕;永秋已感觉到了,腊梅房里静悄悄的,她就敲门进屋去,见两人在擦眼泪,她就说:‘哭那样嘛?,说去看看,没有说离开这里。都是父母养的,应该回去看看父母,万事孝为先嘛!,这里才是我们的家,我回重庆去看父母,不是回来了吗?’。
腊梅抽抽噎噎地说:‘大哥,大嫂可不能丢下我们!’。永秋过去抱着她说:‘不走、不走!,大哥是十八岁出来的,父母六七十了,不知道有多想儿子呢!’。
第二天,快吃中午饭了,老赵赶到梯子岩,永秋见了他说:‘你腿不利索,要上山来,先带信儿来,叫龙生用马去接你嘛!’。老赵问:‘老何呢?’。他所问非所答,永秋说:‘砍柴去了,都是砍好了的,只用马拖回来’。
他们正说着,老何赶着马,拖来了一根大木头回来了,老赵说:‘那么粗,拿来烧啊?,可惜了’。永秋说:‘山上就是树木多,大的砍了,小的又长起来了’。
老何一进门就说:‘要来先带个信儿,叫龙生去接你嘛!’。老赵说:‘你真把我当残废了,二三十里还行’。老何问:‘有事儿呀?’。老赵说:‘没事儿我就不来了,我来和你商量商量回老家的事儿’。
老何说:‘你和我不一样,你看、还有个把月,永秋又要生了,我是想回去也走不成;你好说,两个孩子都利索了,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
老赵说:‘玉珍看来不太高兴呢!’。老何说:‘出来都快二十年了,汉口的情况你也不清楚,你先一个人回去看看,以后再看情况,是举家回乡呢!,还是把家安在这里’。
他说:‘我这里怕是脱不了身呦!,一是永秋,她不愿意离开这里,过去为养病、离开了喧闹的城市,她可不想再到嘈杂的汉口,这里空气好,环境好;另外还有龙生和腊梅,他们也不同意我们全家回去,如果情况允许,也可以经常回去看看,也就是花点路费’。
老赵说:‘玉珍不吭气儿,可能不同意呢!’。老何说:‘不会吧!,陈大姐向来通情达理,探望父母是人之常情,你想什么时候走呀!’。老赵说:‘家安在哪里都可以,只是父母年纪大了,必须回去看看,她要是同意了,我马上就走’。
老何说:‘那我下午跟你一块进城,看陈大姐到底是什么想法?,先说你准备怎么走吧!,走重庆呢!、还是湖南?’。
老赵说:‘重庆通汽车,那里坐轮船、就到汉口了;走湖南呢!,要先走到铜仁,三四百里地,不知要走多少天,路上还不安全,到了湖南,还要坐好多天的汽车火车;顺着乌江到涪陵也可以,滩多不安全’。
老何说:‘从重庆走好一些,走湖南、也可以从遵义贵阳这么饶着走,时间长一些’。老赵这几天已经想过了,他说:‘就走重庆吧!,从重庆坐轮船回江浙的不少,就怕船票不好买’。老何说:‘那就这么定了,下午我和你一起进城,陈大姐同意了,有车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