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老赵怕天晚了,就早早地骑着马回城;老赵走了,老何前思后想,总觉得这个生意,比较仓促,亏是不会的,他就去问永秋,永秋说:‘你总是犹犹豫豫的,老赵说的很清楚,分三步,龙生把货送到我爸那里,他就完事儿了;永辉找江文华,有了船就雇板车把货拉到船上去,他们就没事儿了,到了汉口,老赵他们去接货,事情就办好了;铁路警察,各管一段,有什么问题?’。
老何说:‘我就怕龙生一个人弄不了’。永秋说:‘这几年、都是你和他轮着、一个人跑重庆嘛,没事儿’。第二天是中秋,老何一早起来,把老赵带来的点心打开,他吃了一块就走了,他不是嘴馋,如果不打开,两个崽崽、怕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吃不上。
老何到了城里老赵家,和老赵一起、到河街把车套上,他们一起去了木匠铺;在木匠铺对师傅说明了来意,师傅说:‘可以’,他用尺子把大车的长宽量了一下,又拿了一个油篓子,在车上摆弄了一阵儿,他说:‘车厢不用做那么大,前边留点地方坐人,后边儿留点地方放马料,中间放车厢,横放三,竖放四,放六十斤的油篓还稍松一点’。
老何问:‘师傅!你准备怎么做呀!’。木匠师傅说:‘车上竖四根桩子,桩子上打槽,四周插进板子,做一个活动的,能装好拆’。老何说:‘怕不结实呢!’。师傅说:‘这就是一个木箱子,你要做成死的,就用钉子钉死,你要做活的,就打卯眼、用卯榫卯上,你嫌不结实?,里头加几根衬棍,再用盖板扣死,就等于一个箱子放在车子上,结实得很’。
老何这次谦虚了一回,他说:‘师傅,我是外行,我这个油篓子要装两层,下面的油篓怕承受不起,所以中间要装个木板,把他隔开,木箱要做成两层的,而且要好装卸’。木匠师傅说:‘不如用钉子钉死,就做成一个木箱,结结实实的,不拉桐油了,拉其他东西、放到箱子里头也是一样,怎么样?’。
老河说:‘要得!上面扣一个盖儿,就不怕风雨了’。老赵问:‘师傅的手艺我们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啊!’。师傅说:‘要一场呢!’。
老何说:‘一两天的活路,怎么要五天呢?’。师傅说:‘五天还紧呢!,我得去选木料,你要说松木、杉木要得,我就马上用松木给你做’。老何只好妥协,他说:‘好!好!找好木头,我们不急,一场就一场,到时候我们来取’。
离开了木匠铺,两个人牵着马来到榨油房,老何还是十年前来过,还是那个老板,老板端详着看这两个农民,似曾相识,老何问老板:‘可有桐油’。老板连忙答应:‘有!有!’。老赵问:‘多少钱一斤啊!’。老板说:‘二角五,纸钱是二百三十块’。
老何说:‘城里才是卖两角五呢!’。老板说:‘城里卖的油,是点灯的,点灯的油,是最差的一等,我这桐油,是调油漆,漆木器用的,一分钱、一分货!’。老赵说:‘我们先看看货,好不好?’。
进了里屋,看那桐油,金黄锃亮的,看色泽是很漂亮,究竟好不好?,他俩也不知道,做生意、有时也需装腔作势;老赵想压压价,他说:‘哦!这油是比城里点灯的油好一点,也好得不多’。老板说:‘战前这油,都卖到外国去了,四川的油、两湖的油,是比不过的’。
老赵说:‘都一样,用捡来的桐子榨的油,你这里就要好一些?’。老板说:‘你说都是米,各地还不一样呢!,有好吃的,也有不好吃的’。老何说:‘好不好?,等用了就知道,二角五就二角五吧!,但秤要够,不能短斤少两,油篓子要结实点,六十斤一篓,你这里有多少挑啊?’。
老板一听,生意成了,顿时满面笑容,他说:‘现在有一二十挑,要是不够,马上开榨,不知你们要多少?’。老赵说:‘先要十二挑吧!看到外边儿销得如何?,销得好,还要来的’。
老板说:‘我这里经常有人来拿货,如你们放点定金,我就把货放屋里存起来’。老何和老赵,在兜里搜出五块大洋,就交给老板。
在回来的路上,老何让老赵骑上马,老赵走长路还是吃力,他就不客气、骑上了马。回到家里,陈玉珍正在清理布匹,老赵说:‘又没有人买,整布干啥?,知道自己喘,也不坐下来休息’。
陈玉珍对老何说:‘孩子些去看爷爷奶奶,总得穿件好的衣服吧!,我想给几个孩子、一人做一套衣服!’。
老何说:‘亏你想到了,我们还没有往这里想呢!’。陈玉珍说:‘要带点什么回去?,我好早点儿准备!’。老何说:‘什么都不带,这几个崽崽就够我们费神儿了,若丢了一个,回来没法交代’。
过了一场,老何下山来,他问老赵准备的情况,老赵说:‘没有啥准备的,只是小孩的衣服,缝不过来,拿到裁缝铺、用机器砸去了,说明天就好’。两人就一起到木匠铺去看车子,已经做好了,车厢做得很好,上面还有盖,盖上后、把四壁顶住,扣得很紧;
两人把车赶了回来,老何说:‘基本准备停当,可以走了!’。回到山上,老何找龙生商量,龙生说:‘我要走七八天,我先走,你们快,到重庆等我’。
第二天,龙生就和老何、带着两个小孩,骑着马和骡子进城,准备到汉口去看爷爷奶奶了。
到了城里,四个小孩儿都换上了新衣;龙生装上桐油,就一个人赶着马车先走了,老何和老赵等了两天,到了八月二十二这天,有货车上遵义,就搭货车走了,驾驶室只能坐两人,大的坐着,小的抱着,挤了两天,到了重庆;找到黄包车,拉到江抗外公家。
本来两个车子是一起走的,老赵晚到一天,老何问他:‘路上看到龙生没有?’。老赵说:‘快到遵义时、看到了’。
两家人在外公家挤了几天,两位老人听说又添了个外孙,高兴得很。老何和老赵等龙生来到后,这才放了心;永辉就马上去找江文华,文华还眼巴巴盼着这笔生意呢!一百元不算多,也够一家子吃几个月的了;文华来了说:‘哥的船要等两天才能到,到第四天才能走呢!’。
老何老赵等不起,就问文华:‘我们想快点走,这两天有没有船呀?’。江文华说:‘每天都有,开始那个大浪头打过去了,现在是风平浪静,隨去随买’。老何和老赵商量,看什么时候走,老赵说:‘当然越早越好’。
永辉爸把老何拉到一边说:是不是把江文华的钱给了,他一路上也要用钱呢;老何就到屋里把钱拿来,交给了永辉,叫永辉转手给文华,一百块大洋,呵!一大堆呢,江文华欢天喜地拿着钱走了。
老赵说:‘把永辉他们的钱也给了吧!’。永辉爸说:‘不急,回来给也行’。老何说:‘我带得有,先给吧!,这钱带来带去的、也麻烦,如果顺利,这钱,就很快赚回来了’。他又到屋里拿钱来给老丈人,见老人分了一半给永辉,老赵说:‘如果生意人能长久做下去,还是可以的’。
永辉问老何:‘姐夫,怎么带大洋啊!,多重啊!’。永辉爸说:‘问我!我晓得,汉口刚光复,纸币乱得很,下边儿还是认真金白银,带大洋不方便,换成金条更好’。
老何问:‘金条怎么换?’。永辉说:‘金条是这样子的,小的叫小黄鱼,小黄鱼是一两一根,大的叫大黄鱼是十两一根,小的换三十个大洋,大的换三百个大洋’。
老何说:‘先打听一下吧!,这次的货款另有用处,不带回来了,下次再换金条带回来’。老丈人说:‘也好!’,他就安排永辉去买船票。老赵说:‘文华不是说,随到随买吗?,不跑那些冤枉路了’。永辉爸瞥了老赵一眼,他说:‘如果明天一大早赶去,船票卖完了,你这两家是六个人,可就好看了’。
永辉遵父命去买船票,龙生说:‘明天这样,我赶车送你们到码头,这次又没有货带回去,我就从码头回去了’。永辉爸说:‘这样最好,龙生,回去路远,路上有人有货搭车的话,你活泛点,也是顺便,多少收点钱,拿来做路费’。龙生答应道:‘晓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