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见他把自己当乡巴佬了,就说:‘当然有地址,我问的就是这附近,这个人你可认识?’。这人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你贵姓?是不是姓赵?’。老赵听了,吓了一跳,睁着眼睛看着他,老赵点了点头。
这人二十多岁,看来也不像坏人,只听他朝屋里喊:‘爸!赵大哥来了’。屋里出来一个老头,他笑着说:‘今天才接到永秋的信,一路辛苦!快进来,快进来’。
老赵连忙问候老人家:‘大叔大婶可好?’。老人指着年青人说:‘这是永秋的弟弟黄永辉,哦!快三十了,小孩都能走了,还毛毛糙糙的’。
永辉说:‘你们等了半天也没见着人,我才站出来,人就来了;我走了,要不你还得管饭呢!’。
他说着就要走,永辉爸说:‘你就不听听你姐和玉琳的事儿?’。永辉说:‘信上都说了,还听什么?我家的事儿、你也不想听听,都快揭不开锅了’。他说着就走了;永秋爸对老赵说:‘你看,三十了,还不正经’。老赵只是笑笑。
老赵来了,永秋妈还多做了一个菜,吃饭的时候,老人家问起女儿家的情况,当听说玉琳和老赵家一起生活,老两口十分感谢。
老赵说:‘和永秋家,龙生家,算是在一起生活,生意是一起做,一家进货,一家卖,龙生专门赶马车,生意做得不费力’。
吃了饭,老赵才问起船票的事儿,老人说:‘你不早说,永辉走了,等会儿去他那里,叫他想办法’。
听了这话,老赵心里凉了半截儿,心里是叫苦不迭,现在才想办法,少则三天、多则半月,真还不如走湖南呢!。
老赵从此、就没心肠再说话。老人家看出来了,只歇了一会儿,就和老赵去找永辉,叫永辉去想办法。
永辉的媳妇甚是贤惠,待公公坐下,就泡了两杯茶端来,永辉递上了烟。老赵平时抽得少,今天心情不好,自然要抽,提提精神。永辉爸对永辉说:‘刚才忘了说,人家赵先生是到汉口去的,船票买不到,你来想法子’。
永辉说:‘我有什么办法?。你想,胜利了,两湖和江浙的人,成千上万,都要急着回去,看父母、看妻儿、看兄弟…’。
永辉媳妇儿说:‘跟老人家说话、可不能这样,外人听了,说没有家教呢!’。永辉爸说:‘你少跟我耍嘴皮子,要是有好处、你早就应承了’。
永辉问:‘赵大哥想什么时候走啊!’。老赵说:‘当然是越早越好!’。永辉说:‘那就明早走吧!’。
永辉爸生气了,他说:‘龟儿子,你少哄人,船票呢?’。永辉说:‘不要票’。听到这不着边儿际的话,永辉爸怒从心起,扬起手就要打永辉。
永辉忙说:‘不要动粗,你要我想办法?,有了办法你又不认可,真的!你听我说,真的!;船长认得的,是江文华的哥,我领上去、交给他不就行了’。
永辉爸问:‘有票?’。永辉说:‘说了半天,你还没听懂?,真是对…’他要说对牛弹琴,说了一半,又缩了回去,把话收住了;他说:‘真没办法,没有票又怎么样?,人家船长会安排的,有人问票,你就说是船长的姐夫,哪个敢放个屁’。
永辉爸说:‘那就好!,送他两条烟’。永辉说:‘好的还行,不如实惠点,十块大洋’。永辉爸急了,大声吼:‘你个舅子,尽出馊主意,你当赵大哥是财主啊!,你当挣几个钱容易么?’。
永辉说:‘首先说,票价是多少?,你给十块钱并不吃亏;也许,今后还要坐他的船,以后好见面呢!另外、船上有后台、人不吃亏,我们是知道赵大哥底系的,不知道的呢!,把他当乡巴佬,欺生呢!,这样,钱我来出,好吧!’。
老赵赶忙说:‘我出、我出,能走就行’。永辉爸说:‘越说越生份了,玉琳在你家,你就如同她父母,这个钱我来出’。老赵说:‘不行,能走就阿弥陀佛了,岂敢叫你老破费’。
永辉爸说:‘那就这样子,我们回去早点睡,明早永辉你早点过来叫,宁可去码头等,去晚了,船是不等人的!’。事情就这样办妥了。
在回家的路上,永辉爸问起生意来,老赵照实说:‘抗战八年,报国无门,做了八年的生意;来重庆的货,只有牛羊皮,其他药材,重庆乡下都有,卖不出价钱,桐油也是;回去的货,都是对本的赚,毛线按尺卖,针是按根卖,布匹也可以’。
两人边说边走,就到了家;老赵也辛苦了一天,倒下就睡着了;第二天,等敲门才起来,到了码头,人声鼎沸,有乘船的,有送客的,赶船的人,川流不息。
到了码头栈桥,有人检票,老赵心里直打鼓,没有船票如何过得去呢?,他只好低着头跟着永辉,永辉昂着头,他对检票的说:‘我们两个找江船长’。检票的很是利势,看这两人有来头,不敢得罪,就放进去了。
二人找到船长室,江船长一眼就认出了永辉,忙过来招呼:‘黄老弟来干啥呀!,我们是第一次到汉口,莫非你要到那里去发财?’。
永辉说:‘我是有这个想法,不过,家父是坚决反对,他说:沾了公家的边,你还要不要脑壳?,我想也是,没收的敌产,叫我们去处理,赚到钱是他们的,出了事儿,少不得要找替罪羊;我和文华一商量,就‘帕时’了,现在正在筹划倒军品,抗战胜利了,很多军用物质没用了,准备倒腾这个’。
江船长说:‘哎呀!我家文华全仗你了’。永辉说:‘不敢当呢,哦!’,永辉把赵哥让到前面来,他介绍说:‘这是我家亲戚,到汉口去,买不到船票,咋办?’。江船长笑着说:‘咋办?,好办’。
老赵马上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十块光洋,递了过去,江船长推脱说:‘永辉,这怎么行呢!,下次我怎好意思见你爸呀!’。
说是说,他还是把大洋接了过来,他接着说:‘我找人带你到船员舱去,脏一点,随便睡,总比在散客舱舒服,和我们一起在厨房吃,隨去隨吃’。永辉说:‘江船长,我就不麻烦你了’。江船长说:‘要走啊!我送你!’。
三人走出船长室,正好过来一个船员,船长就叫船员,把老赵带到船员舱去休息;老赵告别了永辉,就下船员舱去了。
船员舱,就是船员休息的地方,船员是轮流值班操作,不在班的人就在这里睡,密密麻麻摆满了二层的双人床,老赵不放心,又向船员问了一遍吃饭的事儿,船员看了他一眼,心想:乡巴佬,可能也是第一次坐船,他就说:‘到厨房去吃,随时都可以’。
老赵还不放心,怕找不到,就请他带去看一看;船员说:‘那你跟我走!’。他心想:反正是给船长办事,耽误了时间也没关系。找到了厨房,谢过了船员,老赵就回到船员舱休息。
老赵躺在床上,开始不觉得热,后来汗出来了,他才知道热;他查了查原因,哦!是板壁发热,这才知道紧挨烟囱,忙找那远离烟囱的角落躺下,不行,还是热,他就到处转悠找扇子,在一个上铺、真找到了一把破蒲扇;他躺着,摇动着蒲扇。
早上出来没吃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挨到十二点,他就起来去厨房吃饭。
找到厨房,师傅见闯进来一个乡巴佬,就吼他:‘你来干啥子’。老赵不比刚上船,是见过船长的,见他横,也不生气,就大大方方地说:‘江船长叫我到这里吃饭’。
厨子不明就里,也不敢得罪,就拿了碗,给老赵盛了一大碗米饭,还用盘子给他打了一盘菜;老赵看那盘里的菜,‘哎呦!’,还有肉呢!。厨子说:‘不够再来,啊!’。老赵说:‘以后跑这边儿的买卖,少不了麻烦’。
厨子笑着问:‘大哥是做生意的?,听这口音,不像是四川人,有点儿像两湖的呢!’。老赵从口袋里,拿出那压扁的烟卷,理了理递给厨子,两人就摆了起来。
厨子问:‘大哥是和船长合着做生意咯?’,老赵说:‘我要能攀上船长,就要睡二等舱了,我是和他兄弟、文华合伙做点儿小生意’。厨子说:‘文华在船上呆了一阵儿,没几天就走了’。两人扯了一会儿,老赵吃完饭,就告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