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信口雌黄引争斗(2 / 2)

三月桐子花 蔡垣 2930 字 2020-06-11

听说要回城了,这一群当兵的,就像赶出去的一群鸭子那样,争先恐后地走了。秘书长骑着马出了林子,大队长说:‘赵秘书长,那我们就先走了,他就和陈家郝管家,朝梯子岩的方向,大摇大摆的走了。

秘书长骑的马,有马鞍,还有人牵着,骑在马上、稳稳当当的,感到心满意足。在路上,是一路寂寞,赵秘书长看这个老何,像是读过书的,年纪也和自己相仿,就问道:‘我听你说话,不像是本地人呢?,请问贵姓?’。老何道:‘免贵姓何,就是那个何应钦的何,哦!我不是本地人,是湖北人’。

秘书长低估了这个农夫,他问:‘你还知道何应钦?’。老何说:‘当然知道,本省兴义人。去年还去签了个何梅协议’。秘书长感到惊讶,他说:‘啊呀!你还知道何梅协议?’。老何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老百姓都知道,关乎中国的生死存亡,哪有不知道的呢!,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嘛!’。

老何谈吐不凡,令秘书长刮目相看。他说:‘就靖南来说,相对封闭,你看、汽车路才修通,想不到、国家的大事,连你们都知道了’。

老何说:‘封闭也是相对而言,拿报纸来说,只有政府和学校才有,也是十天半月前的报纸,消息来得慢,老百姓吧!主要是口口相传,那也是很快的,有时比报纸还快呢!,你说那做生意的,除了生意,也要摆龙门阵,今天我们这里有事儿,下午那做生意的,就带到印江去了’。

秘书长说:‘那是、不过这何梅协议、与老百姓有什么关系?,何部长为了稳定河北局势,和rb人妥协,这是好事儿嘛!’。老何说:‘秘书长、此言差矣,你听老百姓怎么骂的?’。赵秘书长把身子俯了下来,他要听听老何的下文。

老何说:‘那是老百姓骂的’。他吞吞吐吐,欲说又止。秘书长说:‘摆龙门阵嘛!但说无妨’。老何这才说:‘老百姓说:他们都是一群卖国贼呢!’。

秘书长说:‘言重了、言重了,rb强、我们弱、除了妥协,别无它法’。老何说:‘秘书长:半个中国都要叫rb人占了,还谈什么妥协?,你想,民国二十年九月十八日,rb占我东北三省;第二年、就是民国二十一年,公历是一九三二年一月二十八日,又兵发上海,我十九路军奋勇反抗;三三年又占我热河,接着、rb又出兵冀东,驻军宛平,要求国军退出北平,河北,要搞自治,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蚕食。中国危矣!,张学良不顾国恨家仇,把东北拱手让给rb,到江西去剿匪,委员长也是这样。像慈禧太后,宁予西夷,不予家奴。哎!中国亡矣,去年冬天,北平学生到南京请愿抗日,我们这里确悄无声息,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呀!’。

秘书长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说:‘不谈国事,不谈国事’。

老何叹了一口气,他说:‘就像陈四老爷这样的土豪劣绅,巧取豪夺,欺男霸女,早年靠打家劫舍发家,后又做大烟生意,找到铜仁万家做靠山,称霸一方,想这梯子岩、方圆二三十里,他说一句话、就成了陈家的了’。

秘书长问:‘铜仁万家、怎么成了他的后台呢?’。

老何说:‘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那王主席,王军长惧内,家里,政府里,军队里,是婆娘当家,政府都是他家的人、我不相信你不知道。王军长有个秘书就是靖南的,这靖南吧!,从风水上说,是好风水。没有务农的,都是做工兼商,是个卧虎藏龙之地呢!县中,有个杨老先生,是留学过rb的,何应钦,那时也在rb,靖南在外上大学、做大事的人不少。城里有个旷大爷,他家兄弟旷继勋,早年在川军做过旅长,什么镇守使,后来到共产党那边,做过军长,最后升任总指挥,哎呀!不得了,真是藏龙卧虎之地,人才辈出’。

他接着说:‘你到观音阁,一定看了那浮雕的观音菩萨,雕得好哟,怎么一个好字了得?,那神态慈祥、端庄美丽,栩栩如生。人家雕以前,先做画稿,画得活生生的,画什么样,雕什么样,那手艺绝了,不比大足石刻差’。

秘书长轻蔑的问:‘师傅去过大足没有哦?’。老何说:‘那大足算什么?人家走南闯北,到过昆明西山看龙门,到过乐山,看过大佛,到过麦积山,洛阳龙门,大同云岗,一边干活,一边去看石雕,谭石匠和他师傅,在外漂泊了好几年’。

老何说起来收不住了,他接着说:‘再说这木匠,陈家沟的陈木匠,说这庙要管几百年、千把年。修上面大殿时,人家一个铁钉也没有用,只用砖瓦木头,就修起来了。

秘书长说:‘何先生’。他看老何有点儿文化,也就不吝惜地抬举他为先生,秘书长说:‘我看山上少有田地,你们如何能养活自己?’。

老何笑道:‘活路是耍着干,要顾这张嘴没问题’。秘书长说:‘我估计、既从外乡来,来时并没有多少钱,你有钱、就不会来这荒山野岭开荒种地了’。老何说:‘常言道:会计算,不缺衣穿饭吃。前年来时,就抓住了一个机会’。这引起了秘书长好奇心,他问:‘什么机会?’。

老何说:‘前几年兵荒马乱的,这里出的桐油运不出去,铜仁那边断了货,两湖两广修木船、做油漆,都要用桐油。这里的桐油走不了,价钱压得很低,那边儿断了货,价钱就上来了。两边差价大,很有搞头,先是自己准备弄几挑,再赊一点凑十挑,后来盐号王先生说:有二十挑百货在铜仁,叫我去弄回来。最后是王先生出面,赊了二十挑。哦呀,二十多个人,那队伍真是浩浩荡荡,十分的壮观。走的是小路,来回花了八天,这就赚了第一桶金。你看我去年春天买的架子猪,是两头母猪,我还后悔没劁呢,到夏天就怀上猪崽了’。

秘书长笑道:‘山上没有公猪,哪能怀上猪崽呢?’。老何说:‘我们的猪、是放养,只喂一顿,山上到处是草,他就到处吃,到处跑,后来发情了,我哪懂呀?,有两天没回来,我还到处找呢!,原来呀!我家的母猪发了情,就和野猪勾搭上了,到了冬天,两只猪一共下了二十四个小猪崽,到了春天,我弄到陈家沟去卖,二十只,一共卖了一百二十块。现在又怀上了,听说夏天不好卖,我还发愁呢!,要是卖不出去,二十四只如何养得起?’。

秘书长说:‘野猪那么多,你还能种庄稼呀?’。老何说:‘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办法。那个老黄吧!。就一天拿着铳去赶,我呢!,后来开了一块大一点的荒地,四面筑上土墙,野猪不就进不去了’。

秘书长说:‘那要费多大力呀?’。老何说:‘我就和那个龙生两个,也没有觉得费多大力;我原来还买了两只羊,下了几个羊娃,现在是六只了,这个不要成本,他一年四季都吃草,草、山上有的是。还买了牛,现在也长大了。这匹马吧!,可能也怀上了’。

秘书长说:‘你这赤兔马不错,你怎么想到要卖马呢?,花了多少钱呀?’。老何说:‘本地养马的少,牠不像牛,牛能下田犁地呢?,花了十块钱,等于是白捡的。我估计是那年打仗,是从战场上跑下来的,这骒马上不了战场,反正用处也不大,人家就十块钱卖给我了。哦!现在汽车路通了。我弄个马车,那可要发财了’。

秘书长轻蔑地一笑:他说:‘发财?’。老何并不理会他,他说:‘大人怀土,小人怀利嘛!,老百姓一天忙到晚,不就是为了这张嘴吗?’。秘书长问:‘何先生有文化,读了几年书呀?’。老何答道:‘从小就读书’,‘哦’,秘书长感到惊讶!他说:‘读到…大学’。老何冷冷地说:‘是、只是没有读几天,由于家庭变故,就辍学了’。

秘书长掩饰不住惊讶,他说:‘哎呀,哎呀!,看得出来,既然是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怎么屈居于这荒山野岭之中呢?’。老何说:‘我在喧嚣的闹市待了二十年,我就看上了梯子岩这里的景致,有首诗不是说: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亭台有一座,满山都是花吗!’。秘书长说:‘是亭台六七座,八九十枝花’。

老何说:‘前面两句是对的,梯子岩都是茅草房,只有观音阁算得上亭台,所以改成、亭台就一座,八九十枝花太小气,才几枝,诗人太吝惜了,我给他改成,满山都是花,多大气呀!’。

不知不觉走到了陈家沟,那里已有滑竿伺候,秘书长在老何的搀扶下,下了马。大队长忙上前来搀扶,他笑着说:‘骑马时间长了,脚要发麻呢!,赵秘书长没事儿吧?’。秘书长说:‘有马鞍,没事儿’。他转过身来、想跟何先生挥挥手,一看,老何骑着马已经走了。他一边儿上滑竿,一边儿说:‘以后没什么事儿,不要到梯子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