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叫把搜庙的兵、和搜黄明生家的兵、都集中起来。从梯子岩的山口,一字排开,向后山山坳搜去。几十个兵、像一排长长的海浪一样,向山坳涌去,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搜查了半天,家里的东西倒无损坏,只是翻得乱七八糟。龙生说:‘幸好有准备,不然又有麻烦了’。老何叫龙生,把牲口都放出去吧!,他自己要到庙上去看看。
到了庙上,妙常她们正在收拾东西。妙常师父就开始诉起苦来,‘谁不是妈养的嘛!,哪家没有姐姐妹妹嘛!,什么都翻’。
老何听她不像是出家人在诉说,这些杂种、肯定动了那些女人才有的东西。老何关切地问:‘没有打烂什么东西吧?’。妙常说:‘把我们剩下的、二十多个大洋都拿走了,说像是陈四老爷家丢的大洋’。
老何说:‘废话!那银元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当然是一样的喽,蚀财免灾吧!,我那里还有一些银元,等会儿我给妳送来’。
妙常说:‘算了、你们那一大家子的人,不用钱?’。她走近一步,低声地问:‘你说实话,打劫陈四老爷家的你那几个朋友,他们弄了多少钱财’。
老何回答说:‘也不算朋友!是他们躲到这里来,我们才认识的。弄了多少钱财、我哪知道’。妙常说:‘他不来庙里躲,偏偏躲在你家里’。
老何说:‘这个事情、还是陈四开的头,他说这梯子岩,是前朝皇帝,赏赐他家祖上的。你们盖庙、盖房、开荒的田地,都是他家的’。
妙常说:‘我们是化缘得的功德银子盖的庙,与他有什么关系?,怎么变成他家的了’。老何说:‘这山是人家的,盖在人家地面上,砍了人家的树,用着人家的石头,自然是人家的。问题是、没有看到地契,也没有见到圣旨。上次保安队来、就是要把我们的田地和房子收回去,你要是愿意继续种地,你就成了佃农,或者他派人来经营,我们就成了他家的长工。庙呢!,也就成了他家的家庙了。那功德银子,你们都不能动。你们出家人,都成了他家的家奴,用心狠毒呢!,硬是要巧取豪夺,所以那天晚上,老赵他们上山来,就把那个队长办了’。
妙常说:‘这事儿、跟那个队长有何干系,你们不要乱开杀戒’。老何说:‘那保安队,没有一个好东西。平时鱼肉百姓,个个该杀,哦!下地狱,办他一个,也是警告那陈四。老赵看保安队拉上山了,没有回去的意思,就在城里放了把火,把陈四搞了一下,叫他们顾得着头、顾不着尾,是想叫保安队快点儿徹回城里’。妙常问:‘那些人、你们是从哪里找来的?’。
老何说:‘妳问这个干嘛?,就是几个叫花子和挑水的,是过去打仗受伤,流落到这里,没有盘缠回老家的,老赵给他们出了个主意,就这样’。妙常说:‘那也不能去打劫呀!’。
老何说:‘陈四的钱怎么来的?,贩烟土,城里的烟馆,他开了几个,挣的是不义之财,打土豪均财富,是应该的。这次人家弄到我们头上,怎么能逆来顺受呢?,说实在话,这次老赵不错,跟那几个人说:只弄点路费,留人性命,不然那陈四、可能早就见了阎王’。
妙常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你们以后不能再开杀戒,菩萨无所不在,无所不能,他们干坏事,自然有报应的’。老何见妙常不分是非,也就不说了。出家之人,应不问世俗之事。
吃了中饭,老何说起庙上的事儿,大家都愤愤不平:几个尼姑,就那点儿钱,都叫保安队给抢走了。老何说:‘庙上也是很难的,给她们送五十块钱去吧!’。
老何想:最近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儿,大家都感到很纠结,在山上过苦日子,不知道哪里才是头,现在既然有了这笔钱,我们不能总是苦了自己。他问永秋:‘昨天说的、添置衣服、被子,要用多少钱呀?’。永秋说:‘不好说,要陈大姐才清楚,总超不过一百吧!’。
腊梅听了十分惊讶,她小声地重复一遍,‘一百块’。在她眼里,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数目。
老何说:‘再拿一百收羊皮’,龙生说:‘你昨天不是说、马怀上小马了吗?。还能去拉车?’。老何说:‘不是说要收就能收到,也许要收一年、才弄得够数呢!,先慢慢收着,哦!’。
他继续说:‘再给老赵和陈大姐,生活补助一百,老赵那里一共要给三百。再给小陈儿和老黄拨一百。还可剩多少?,哦!不到一百了,我想了一下,割草推后一点,以后每天都往陈家沟磨坊送麦子,十多里路,一天能跑几趟呢;打出面粉来,再送城里挂面铺,粮食不值钱,但怎么也值两百块钱,就这个钱来买米,我们一年都吃不完,下午就开始送吧!’。
光阴似箭,转眼就到了夏天,猪的肚子大了,老何估计就要生了,他就和龙生去、把靠外的那间厢房收拾出来,准备做猪的产房。马的肚子也看出来了,但还不够显,要到明年二月才生呢!,龙生问:‘这猪才怀了多长时间呀?,怎么就要生了呢?,去年腊月才生了一窝’。
老何笑道:‘小猪生出来多大呀?,和大的老鼠大差不多,怀了四个月就要生。马多大呀?,生下来就有几十斤,生下就可站起来,过不了两天就可以跑呢,要怀十多个月,比人还多两个月呢!。人嘛!是十月怀胎,马要怀十二个月。我们的马是清明怀上的,要到明年清明前,才生小马’。
龙生很佩服何大哥,他什么都知道。他就问老何:‘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老何笑了笑,他说:‘你去问养过母猪的人,人家会告诉你,你到猪市去,会听人家说,这母猪一年要下两窝,有的两年要下五窝。你平时要留个心眼,比如什么时候种麦子?,什么时候收?,什么时候种苞谷,?什么时候收苞谷?,听人说了,要记住。成年累月积累多了,就什么都知道了’。龙生点点头,他在心里佩服何大哥。
房子腾出来了,就把两只母猪赶进去。母猪也有经验了、一个墙角躺一只,在什么地方拉屎尿尿都不用教了。进了七月,老赵上山来、给老夏烧纸。在回来的路上,老赵说:‘我死了、怕还不如老夏呢!,起码他的棺材不错,一根杉做的,漆得也好’。
陈大姐说:‘尽说些不吉利的话’。老何说:‘还有一副,就放在庙里,给你留着’。老赵说:‘不必,还是给你留着吧!’。才走出树林,就见腊梅在院坝里朝他们招手,她喊着:‘生了!,生了!’。
他们走进厢房,见十多只小猪。老何说:‘刚生完,母猪肯定渴,端盆水来,给牠熬点粥,看牠吃啥?。陈大姐说:‘喂她稀饭,不要喝水’。老何说:‘野猪在山上,没有水喝,只有下山来才能喝到。稀饭更没有,夏天生了小猪,还可以找点嫩草吃,冬天生小猪,只能吃干树叶呢。我看喂牠什么都可以,不要全是精料,也要加菜菜、草草的’。
老赵说:‘那两只花猪没有看到,长大了吧!’。老何说:‘架子起来了,现在不花了,大半年了,下半年多喂点精料,喂肥一点,到过年时杀年猪’。老赵说:‘还是卖了吧!两只猪可以卖八九十块钱呢!,还是打野猪’。
老何心里想:八九十块太少了,尽量让它长大点,等牠长到两百多斤,两头卖一百块钱总是可以的。他说:‘行!家里开支大,卖就卖吧!还是打野猪,我看打两头,如何?,这样、我们就把野猪赶远一点,我围墙外边的庄稼也多收一点’。
老赵笑了,他说:‘野猪一窝、崽也不少,你打了老公猪,小猪崽一年就长大了,你赶不走的,除非你一年打十来头。那这附近就看不见野猪了’。老何叹了一口气,他说:‘哎!马怀了小马,把我的计划打乱了,跑车子的事儿、也泡了汤’。
老赵说:‘忘了跟你说了,木匠铺来说,那马车已经做好了’。老何埋怨道:‘你不早说,哪天叫龙生进城去,套上马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