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瓦朗蒂娜(2 / 2)

即使此刻瓦朗蒂娜的鬼魂竖立在这个下毒的女人面前,也不会使她更为惊骇了。

一点不错,那就是她倒在瓦朗蒂娜的杯子里,而且瓦朗蒂娜喝过的溶液的颜色。德·阿弗里尼先生拿在手里仔细察看的这种毒药,是逃不过他的眼睛的:这一定是天主显灵,为了让人能揭发罪行而留在那儿的线索和证据,罪犯再怎么防范也是无济于事的。

就在德·维尔福夫人像尊不妨取名为“恐怖”的雕像伫立在那儿,而德·维尔福把头埋在死者的床单里,对周围的一切都看不见的当口,德·阿弗里尼走到窗子跟前,更加仔细地察看玻璃杯里的溶液,并用指尖蘸了一点尝了尝。

“啊!”他低声地说,“已经不是番木鳖碱了。让我来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他快步走到房间里一个改装成药箱的柜子跟前,从里面的小银盒里拿出一小瓶硝酸,滴了几滴在玻璃杯的乳白色溶液中,只见那小半杯液体马上变成了鲜红色。

“啊!”德·阿弗里尼轻轻地喊道,这喊声中有审判官发现罪行真相时的恐怖,但也掺有学者解决一个难题时的欣喜。

德·维尔福夫人转身站立片刻,眼睛里先是迸射出激动的光芒,随后变得暗淡下去。她伸出一只手,踉踉跄跄地向房门摸去,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不一会儿,只听得远远地传来扑通一下,像是有谁倒在地板上了。

可是没人注意到这声音。女护士聚精会神地在观察化学分析,维尔福仍然颓丧地扑在床上。

只有德·阿弗里尼先生一人在留神看着德·维尔福夫人,注意到了她的突然离去。

他掀起瓦朗蒂娜房间的门帘,从爱德华的房间望过去,一直望到德·维尔福夫人的房里,看见她昏然不动地躺在地板上。

“快去照看德·维尔福夫人,”他对女护士说,“德·维尔福夫人出事了。”

“那么瓦朗蒂娜小姐呢?”女护士结结巴巴地问。

“瓦朗蒂娜小姐不需要照看了,”德·阿弗里尼说,“瓦朗蒂娜小姐已经死了。”

“死了!死了!”维尔福悲痛欲绝地轻声喊道,这种悲痛对这颗青铜铸成的心来说,是一种新的、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感情,所以它就更令人肝肠寸断。

“死了!谁说死了?”另一个声音喊道,“谁说瓦朗蒂娜死了?”

两个男人同时转过身去,只见莫雷尔脸色苍白,神情激动,形容吓人地站在门口。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莫雷尔按往常的时间,来到通诺瓦蒂埃房间的那扇小门跟前。

但跟往常不同的是,他发现门开着。因此他无须拉铃就进了门。

他在前厅里等了一会儿,想喊一个仆人来把他领进诺瓦蒂埃的房间。

他喊了一声,没人应答。我们知道,宅子里的仆人都跑空了。

这天,莫雷尔本来心里并没感到不安:基督山向他许诺过瓦朗蒂娜会活下去,直到目前为止,这个许诺是不折不扣地兑现的。每天晚上,伯爵带给他的都是好消息,而这些消息第二天又总会由诺瓦蒂埃加以证实。

但是,眼前的这片寂静使他感到很奇怪;他喊了第二遍、第三遍,仍然是一片寂静。

于是他决定上楼去。

诺瓦蒂埃的房门,也像其他的房门一样敞开着。

他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在老地方坐在轮椅里的老人。老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是在表示内心的一种恐惧;而整张脸都显得那么苍白,更证实了这一点。

“您好吗,先生?”年轻人问,他的心不由得揪紧了起来。

“好!”老人眨着眼睛表示,“好!”

可是他脸上焦急不安的神情更加明显了。

“您在担心,”莫雷尔继续说,“您想要什么东西。您要我拉铃去喊仆人来吗?”

“是的。”诺瓦蒂埃表示。

莫雷尔拼命拉铃;可是,哪怕把绳子拉断了,也不见有人来。

他转过身去朝着诺瓦蒂埃;老人的脸越发显得苍白,越发显得焦躁不安了。

“天哪!天哪!”莫雷尔说,“为什么没有人来呢?这屋里有谁病了吗?”

诺瓦蒂埃的眼睛像要从眼眶里迸射出来似的。

“您怎么啦?”莫雷尔说,“您的样子真怕人。瓦朗蒂娜!是瓦朗蒂娜!……”

“是的!是的!”诺瓦蒂埃表示说。

马克西米利安张嘴想说话,可就是发不出声音来;他摇摇晃晃地走去扶住护壁板。

然后,他向门口伸出手去。

“是的,是的,是的!”老人接着表示说。

马克西米利安奔到小楼梯跟前,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上冲去,因为诺瓦蒂埃的目光似乎在对他喊:

“快呀!快呀!”

才一分钟工夫,年轻人就穿过了好几个跟整幢房子其他地方同样空荡荡的房间,一直奔到瓦朗蒂娜的房间。

他不用推门,因为房门大开着。

最先听到的是一阵呜咽声。他仿佛透过一层云雾,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跪在地上,头埋在一堆凌乱的白色床幔里。一种恐惧,一种可怖的恐惧,使他像给钉住似的,呆在了房门口。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个声音在说:“瓦朗蒂娜死了”;而另一个声音像回声似的应答说:

“死了!死了!”

[1]西方古代医学认为从血液或其他体液蒸发到头部的气体。

[2]热尔曼·皮隆(1537—1590):法国雕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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