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晚宴(2 / 2)

“哦!天哪!夫人,”德布雷喊道,“您怎么啦?您的脸色这么苍白!”

“她还能怎么呢!”德·维尔福夫人说,“这还不简单?不就是因为基督山先生尽对我们说些吓人的故事吗。想必他想把我们都吓死哟。”

“是啊,”维尔福说,“您瞧,伯爵,您把夫人们吓着了。”

“您怎么了?”德布雷低声问唐格拉尔夫人。

“没什么,没事儿,”她强打起精神说,“我只想透透空气,没事儿。”

“我陪您到花园里去好吗?”德布雷边说,边把手臂伸给唐格拉尔夫人挽住,向暗梯走去。

“不,”她说,“不。还是待在这儿好。”

“说真的,夫人,”基督山说,“您刚才受惊了,要紧不要紧啊?”

“不要紧,先生,”唐格拉尔夫人说,“不过您可真会讲故事。想象出来的事情,说得就像真的一样。”

“噢!我的主啊,您说得对,”基督山笑吟吟地说,“这只不过是个想象力的问题罢了。对呀,我们为什么不能设想这个房间是位刚做母亲的少妇的卧室呢?这张围着红色帷幔的床,就是卢喀那女神[14]光临过的那张产床,而这座暗梯,是为了方便医生或奶妈悄没声息地上上下下,不至于打扰产妇的休息,说不定做父亲的也抱着熟睡的孩子从这儿下去呢……”

伯爵描绘的这幅宁馨的场景,并没能让唐格拉尔夫人安下神来。她发出一声呻吟,这回当真是晕过去了。

“唐格拉尔夫人不舒服,”维尔福结结巴巴地说,“或许还是把她送上马车吧。”

“噢!主哪!”基督山说,“我忘了带嗅瓶了!”

“我这儿有。”德·维尔福夫人说。

说着,她把一只嗅瓶递给基督山,里面装的红色液体,就是伯爵上次给爱德华试过,效果非常灵验的那种药剂。

“啊!……”基督山从德·维尔福夫人手里接过瓶子。

“是的,”德·维尔福夫人轻轻地说,“我照您说的试过了。”

“成功了?”

“我想是的。”

唐格拉尔夫人已经给抬进隔壁的房间。基督山往她嘴唇上滴了一滴红色液体,她苏醒过来。

“哦!”她说,“多可怕的梦啊!”

维尔福在她的手腕上用力捏了一把,让她知道她这不是在做梦。

大家在找唐格拉尔先生。原来,他向来对想入非非的事情不感兴趣,所以刚才那会儿已经下得楼来,到花园里跟老卡瓦尔坎蒂先生谈论从里窝那到佛罗伦萨修建一条铁路的计划了。

基督山好像很失望似的。他挽住唐格拉尔夫人的胳膊,陪她走进花园。只见唐格拉尔先生坐在卡瓦尔坎蒂父子俩中间,正喝着咖啡。

“说真的,夫人,”基督山对她说,“我没有把您吓坏吧?”

“没有,先生,不过您也知道,周围事物给人的印象,是跟我们所处的心境相关的。”

维尔福挤出一个笑容,说道:

“所以您得明白,有的东西只是一种假设,一个幻象……”

“哦,”基督山说,“信不信由您,可我确信在那个房间里,真的发生过一桩谋杀案。”

“您可得当心,”德·维尔福夫人说,“咱们有位王室检察官在场哦。”

“好呀,”基督山回答说,“既然如此,我就趁这个机会做一下陈述吧。”

“陈述?”维尔福说。

“是的,当着证人的面。”

“这一切都有趣极了,”德布雷说,“要是真有个谋杀案,我们就有事可做,不愁消化不良喽。”

“真有谋杀案,”基督山说,“请从这儿走,各位。来啊,德·维尔福先生;只有向有关司法官员所做的陈述,才能有效呢。”

基督山一手挽着唐格拉尔夫人,一手抓住维尔福的手臂,把王室检察官一路拽到了树荫最浓的那棵梧桐下面。

其余的宾客也跟了过来。

“瞧,”基督山说,“这儿,就在这个位置(说着他用脚踩了踩地面),我吩咐手下人挖坑培些松软的沃土,好让老树重新有个生机。他们挖着挖着,碰到一口箱子,确切地说是碰到了一口箱子的铁皮,打开箱子一看,里面是一副新生婴儿的骨架。我想这总不是幻影吧?”

基督山感觉得到唐格拉尔夫人的手臂变得僵硬起来,而维尔福的手腕则在发抖。

“新生婴儿?”德布雷说,“唷!我看这一来问题严重喽。”

“嗳,”夏托-勒诺说,“我刚才没说错吧,屋子跟人一样,也有心有脸,它们内心的东西也会反映在脸相上。这座别墅这样阴沉沉的,是因为它在受到自己良心的谴责。它受到良心的谴责,是因为它包藏了一桩谋杀案。”

“喔!谁说这是一桩谋杀案?”维尔福说,他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怎么!把一个婴儿活埋在花园里,还不是谋杀案?”基督山大声说,“那您把这叫作什么呢,王室检察官先生?”

“谁说是活埋的?”

“如果是死婴,为什么要埋在这里?花园绝不是墓地。”

“杀害婴儿,在法国要判什么罪?”卡瓦尔坎蒂少校随口问道。

“喔!我的天主!要杀头的。”唐格拉尔回答说。

“噢!要杀头啊。”卡瓦尔坎蒂说。

“我想是的……对不对,德·维尔福先生?”基督山问。

“对,伯爵先生。”检察官回答说,这嗓音简直已经不像人的声音。

基督山看出自己安排的这幕场景,已经使这对男女快要崩溃了。他不想穷追到底。

“还有咖啡呢,各位,”他说,“我看我们是把咖啡给忘记了。”

说着,他把客人们带到草坪中央的一张桌子旁边。

“说实话,伯爵先生,”唐格拉尔夫人说,“我居然这么经受不住,说起来怪难为情的。不过您那些可怕的故事,确实让我心里很不好受。我想请您允许我先坐下。”

说完她瘫坐在一张椅子上。

基督山对她欠了欠身,然后走到德·维尔福夫人旁边。

“我想唐格拉尔夫人还需要用一下您的嗅瓶。”他说。

但趁德·维尔福夫人还没走到女友身边的当口,检察官已经凑在唐格拉尔夫人耳边轻声说:

“我得和您谈一次。”

“什么时候?”

“明天。”

“哪儿?”

“在我办公室……到检察院吧,那儿最安全。”

“我会去的。”

这时,德·维尔福夫人过来了。

“谢谢您,亲爱的朋友,”唐格拉尔夫人说,勉强笑了笑,“没事儿,我觉得好多了。”

[1]阿皮西乌斯:古罗马(公元前一世纪)著名的美食家。他撰写的菜谱,保存在《烹饪十书》中流传到了后世。

[2]西方人有克莱奥帕特拉吃珍珠(而不是珠粉)之说,以极言这位埃及女王的奢靡。罗棱佐·美第奇喝金水云云,当亦为极言这位佛罗伦萨共和国僭主、绰号“豪华者”的美第奇家族代表人物的豪富。

[3]拉丁文:就爱做不可能之事。

[4]普林尼(公元23—公元79):古罗马作家,著有百科全书式的《博物志》,共三十七卷。

[5]奥斯蒂亚:意大利城市。

[6]卢库鲁斯(公元前117—前56):古罗马统帅,公元前七四年任执政官。曾远征东方,扩大罗马疆界至黑海沿岸一带。

[7]德·冈日侯爵夫人(1637—1667):法国历史上以美貌著称的贵妇人,被丈夫三兄弟谋杀。

[8]苔丝德蒙娜:莎士比亚名剧《奥赛罗》中的女主人公,被听信谗言、妒火中烧的丈夫奥赛罗掐死。

[9]乌哥利诺:比萨暴君,后被政敌囚于塔中饿毙。

[10]塔索(1544—1595):意大利诗人,曾精神失常并遭监禁。

[11]弗兰采斯加是意大利里米尼城贵族祈安启托的妻子,身患残疾的祈安启托发现妻子与他弟弟保禄的私情后,用刀杀死两人。但丁在《神曲·地狱篇》中描写过弗兰采斯加的形象。

[12]希俄斯:爱琴海中属土耳其的一个小岛,风景优美,盛产各种水果,尤以所产葡萄酒著名。

[13]德·冈日神甫:德·冈日侯爵夫人的小叔,谋害德·冈日侯爵夫人的主谋。

[14]罗马神话中司生育的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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