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圣塞巴斯蒂安地下墓穴(2 / 2)

“他化装成车夫在驾车。”佩皮诺回答说。

“后来呢?”伯爵问。

“嗯,后来,那法国人取下了面罩;泰蕾莎在头领授意下,也摘下了面罩;法国人请求约会,泰蕾莎同意了;不过,圣贾科莫教堂台阶上的并不是泰蕾莎,而是贝波。”

“什么!”弗朗兹又一次喊道,“从他手里夺走蜡烛的姑娘是个……”

“是个十五岁的小伙子,”佩皮诺接口说,“不过,您的朋友上这个当也不算丢脸;着贝波道儿的人多了去了。”

“贝波把他领到城外去了?”伯爵说。

“一点不错。有辆马车等在马塞洛街那头;贝波上车后,邀那个法国人也上去;他二话不说就上了车。他殷勤地让贝波坐在左首,自己坐在他旁边。贝波这时对他说,要带他去一个别墅,离罗马有一里路程。那法国人对贝波说,哪怕去天涯海角,他也心甘情愿。马车很快驶上里佩塔街,来到圣保罗城门;离乡下不到二百步的时候,因为那个法国人实在太不像话,贝波就掏出一对手枪抵住他的喉咙;马车夫也马上勒住马,回过身来拿枪抵住法国人。这当口,埋伏在阿尔莫河边的四个自己人冲出来,堵住车门。那法国人还想抵抗,听说把贝波给掐得够呛,可他怎么斗得过五个带枪的男人呢。他只好投降了;他们带他下车,沿着小河的河岸一直往前走,把他押到到泰蕾莎和路易吉跟前,他俩正在圣塞巴斯蒂安地下墓穴等他呢。”

“呣,我看,”伯爵说着,转过脸来对着弗朗兹,“这个故事还不错。您这位行家,作何感想哪?”

“倘若它不是发生在阿尔贝身上,而是别的什么人的故事,”弗朗兹回答说,“我想我会说这故事很有趣的。”

“说真的,”伯爵说,“要不是您来找我,您那位朋友就要多破费些了;不过,您放心,现在他只是虚惊一场罢了。”

“可我们总还得去找他吧?”弗朗兹问。

“那当然!再说,他这会儿待的那个地方景色也很不错。您去过圣塞巴斯蒂安地下墓穴吗?”

“没有,我还从没去过,可一直都想去看看。”

“那好,这就赶巧了,机会难得啊。您有车吗?”

“没有。”

“没关系。他们通常总给我备一辆马车待用,白天如此,夜里也如此。”

“连辕马都套好?”

“没错。我这人很容易心血来潮。不瞒您说,有时刚起床,刚吃好晚饭,或者在半夜里,我会突然起念上这个地球上的某个地方去一趟,于是我就出发了。”

伯爵拉了下铃,贴身男仆应声进来。

“让人把车库里的那辆车拉出来,”他说,“袋里的手枪不用放了。不必唤醒车夫,让阿里驾车。”

不一会儿,传来马车的声响,车停在了门前。

伯爵掏出怀表。

“十二点半,”他说,“其实我们凌晨五点出发也来得及;不过去晚了,说不定会让您这位朋友彻夜难眠,所以我们还是快点去,把他从不信基督教的那些人手里救出来吧。您当真要跟我一起去?”

“当真。”

“那好,跟我来。”

弗朗兹和伯爵走出房门,佩皮诺跟在他俩后面。

走到门口,只见马车已经等在那儿。阿里端坐在驭座上。弗朗兹认出了在基督山岛洞穴中见过的这个哑奴。

弗朗兹和伯爵坐进车厢。这是一辆双门四座马车,佩皮诺在阿里身旁坐下,马车向前驶去。阿里事先有人关照过,所以他沿着河道街往前,穿过瓦齐诺广场,驶上圣格列高里大街,来到圣塞巴斯蒂安城门。守城门的人起先想找点麻烦,可是基督山伯爵出示了罗马市政府的特许通行证,凭此证无论昼夜随时可以进出城门;于是闸门升起,看门人收下一个路易的辛苦钱,马车出城而去。

马车沿着阿皮亚古道迤逦而行,路边坟茔连绵不断。月亮徐徐升起,在清澈的月光中,弗朗兹时不时仿佛瞅见荒坟间有岗哨冒出头来;但只见佩皮诺做个手势,那岗哨就隐回暗处,消失不见了。

刚驶过卡拉卡拉浴场,马车就停了下来,佩皮诺过来打开车门,伯爵和弗朗兹走下马车。

“再过十分钟,”伯爵对弗朗兹说,“我们就到了。”

随后他让佩皮诺走过去,低声吩咐了几句,佩皮诺从马车车厢里拿出一个火把,独自往前走去。

又过去了五分钟,在这段时间里弗朗兹瞧着这个牧羊人沿着一条羊肠小道,走上罗马平原起伏跌宕的地面,消失在一片草丛之中,淡红色的野草长得又高又密,宛如一头巨狮耸立的鬃毛。

“现在,”伯爵说,“请跟我来。”

弗朗兹和伯爵也走上那条小道,走了百十来步,只见前面是一道斜坡,下面是一个小小的峡谷。

再过一会儿,他们依稀瞧见黑暗中有两个人在交谈。

“我们是往前走呢,”弗朗兹问伯爵,“还是在这儿等?”

“往前走吧,佩皮诺一定是在告诉岗哨我们来了。”

果然,两人中有一个是佩皮诺,另一个是站岗的小喽啰。

弗朗兹和伯爵走上前去,那小喽啰躬身致敬。

“阁下,”佩皮诺对伯爵说,“请随我来,再走几步就是地下墓穴的入口了。”

“很好,”伯爵说,“你带路吧。”

果然,不远处浓密的灌木丛后面,若干岩石中间,掩映着地下墓穴的入口,口子很小,只能容一个人钻进去。

佩皮诺先钻进洞口;走上没几步,地下通道就豁然变宽了。佩皮诺停住脚步,点燃手中的火把,转身看他俩是否跟了上来。

伯爵从那个类似地下室通风窗的口子侧身入内,弗朗兹也跟着他钻了进去。

地道沿着徐缓的斜坡向前伸展,越往里越开阔;但弗朗兹和伯爵仍得弓着腰前进,两人根本无法并排而行。又走了一百五十来步,只听有人喝道:“谁?”

与此同时,只见火把的反光在一支短枪的枪管上闪烁发亮。

“朋友!”佩皮诺说。

他走上前去,对这个第二道岗哨低声说了几句话,此人跟前一道岗哨一样,对二位夜访者欠欠身,示意他们可以继续往前走。

这道岗哨背后,是一道有二十来级台阶的陡梯。弗朗兹和伯爵走下这二十级台阶,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笼罩着死亡阴影的岔道口。五条通道呈星状发散开去,四面的石壁上层层叠叠凿有棺椁形状的壁龛,这表明他们终于到了地下墓穴里面。

在一个无法看清究竟有多深的岩洞里,依稀可以看见有些许亮光。

伯爵伸手搭在弗朗兹的肩上。

“你愿意看看强盗栖息的营地吗?”

“当然愿意。”弗朗兹回答说。

“那好吧,请跟我来……佩皮诺,把火把熄掉。”

佩皮诺熄掉火把,弗朗兹和伯爵置身在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不过,在他们前方大约五十步的地方,依然有些许淡红色的亮光在石壁上跳动,火把熄灭以后,这片亮光可以看得更清楚了。

三人默不作声地往前走,伯爵领着弗朗兹,仿佛他有在黑暗中视物的特异功能似的。不过,离给他们指路的亮光越来越近,弗朗兹自己也渐渐能看清这条路了。

他们面前有三个拱孔,中间的那个算是门。

这些拱孔一端连着伯爵和弗朗兹所在的通道,另一端连着一个宽敞的方形房间,四围都是我们刚才描述过的壁龛。房间中央有四个石墩,上方仍然悬着的十字架,表明这儿曾经是个石供桌。

只有一个石墩上点着盏油灯,幽暗的光亮摇曳不定,在身处黑暗中的两位来访者眼前,展现出一幅光怪离奇的图景。

有个人支着肘子坐在石墩前看书,背朝那几个拱孔,而来访者的目光正穿过拱孔注视着他。

这就是这帮强盗的头领路易吉·万帕。

二十来个手下,三五成群地围在旁边,或裹着披风躺着,或背靠状如矮凳的石盒坐着,这个存放骨灰的场所四周都是这样的石盒。每人身边都有一把短枪,伸手就能拿到。

那一头的洞口,有个岗哨像幽灵似的,悄没声响地来回走动着,那儿的夜色更加浓重,所以岗哨的人影几乎难以辨认。

当伯爵相信弗朗兹已经把这幅绝妙的图景尽收眼底的时候,他竖起手指抵在嘴唇上,关照弗朗兹不要出声,然后踏上过道通往骨殖场的三级台阶,从中间的拱孔进入这个房间,朝万帕走去,全神贯注在看书万帕居然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谁在那儿?”警觉的岗哨大声喝道,他在灯火的光影中,看见头领身后有个越来越大的人影。

听到这声喝叫,万帕倏地立起身来,飞快拔出腰间的手枪。

刹那间,周围那些手下全都起身立定,二十支短枪齐刷刷地对准伯爵。

“好啊,”伯爵轻轻地说,他的声音极其安详,脸上的肌肉没有丝毫颤动,“好啊,我亲爱的万帕,看来您迎接朋友的排场还不小哇!”

“把枪放下!”头领举起一只手发号施令,而用另一只手恭敬地摘下头上的帽子。

而后,他转身朝向那位能在这儿主宰一切的不寻常的人物。

“对不起,伯爵先生,”他对伯爵说,“我实在没有想到您会大驾光临,所以没认出您来。”

“看来您对许多事情都有些健忘,万帕,”伯爵说,“不光是熟人的脸记不住,就是约定的事情也记不住啊。”

“我忘了什么约定,伯爵先生?”强盗头子一脸惶恐地问道,像是做错了事,急于想补救似的。

“我们不是说定,”伯爵说,“不仅我本人,而且我的朋友,你们都是决不能碰的吗?”

“我什么地方违犯约定了,阁下?”

“你们昨晚绑架了阿尔贝·德·莫尔塞夫子爵,把他带到这儿来了。听着,”伯爵用一种让弗朗兹不寒而栗的语气往下说,“这个年轻人是我的朋友,这个年轻人跟我住在同一个旅店里,这个年轻人乘坐我的马车在科尔索街逛了一个星期。你们,我再说一遍,你们却绑架了他,把他带到了这儿来。而且,”伯爵从衣袋里掏出那封信说,“你们还要他交赎金,就像他是个肉票似的。”

“我说你们,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头领转身朝着手下的强盗厉声问道,那些强盗在他的逼视下纷纷往后退去。“你们为什么要让我失信于基督山伯爵这么一位救命恩人,这么一位手中悬着我们所有人性命的恩人哪?我凭基督的血起誓,要是让我查出你们中间有谁事先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伯爵大人的朋友,我非亲手把他脑袋打开花不可。”

“怎么样,”伯爵转身对弗朗兹说,“我早对您说过这中间是有点误会吧。”

“您还带了人来?”万帕不安地问。

“我带来了这封信的收信人,想向他证实一下,万帕是个讲信用的人。来吧,阁下,”他对弗朗兹说,“这位是路易吉·万帕,他会亲自对您说,对发生的小小误会他感到很遗憾。”

弗朗兹走上前来;头领也向弗朗兹迎上几步。

“欢迎阁下光临此地,”他对弗朗兹说,“伯爵刚才的问话,还有我的回答,您都听到了:我还想对您说,我决不愿意为了我向您朋友索要的四千皮阿斯特而发生类似的事情。”

“可是,”弗朗兹环顾四周,不安地问,“你们抓来的人到底在哪儿呢?我没看见他。”

“我希望他没事吧!”伯爵皱起眉头问。

“他关在那儿,”万帕指着岗哨身后的凹处说,“我这就去告诉他,他自由了。”

头领朝他所说的关押阿尔贝的地方走去,弗朗兹和伯爵紧随其后。

“押来的人在干什么?”万帕问那岗哨。

“得,头儿,”岗哨回答说,“我可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一个多钟头了,我都没听见一点动静。”

“请跟我来,阁下!”万帕说。

伯爵和弗朗兹跟在头领身后,踏上七八级台阶,头领抽开门闩,推开门。

这时,就着一盏跟刚才相仿的油灯的亮光,可以看见阿尔贝裹着一件从强盗那儿借来的披风,躺在墙角睡得正香。

“喔!”伯爵微笑着说,这种笑容是他所特有的,“早晨七点钟就要挨枪子儿的人,倒还挺自在的。”

万帕瞧着熟睡中的阿尔贝,目光中也有几分赞赏之意;看得出,他对这种无畏的表现并不是无动于衷的。

“您说得对,伯爵先生,”他说,“这人配得上做您的朋友。”

他随即走到阿尔贝身旁,碰碰他的肩膀:

“阁下!”他说,“您醒醒。”

阿尔贝伸了伸胳膊,揉了揉眼睛,然后睁开了眼睛。

“噢!”他说,“是您啊,头儿!咳,您不该叫醒我;我正在做好梦呢:我梦见我在托罗尼亚家跟伯爵夫人跳加洛普!”

他掏出怀表,他一直留着这块表,好知道时间。

“凌晨一点半!”他说,“您这会儿来叫醒我,到底想干吗呀?”

“我来对您说,您自由了,阁下。”

“老兄,”阿尔贝泰然自若地说,“请您以后一定要记住拿破仑皇帝的那句名言:‘除非有坏消息,否则别叫醒我。’要是您不叫醒我,我就能跳完那曲加洛普舞,为此我会对您感激不尽……这么说,有人替我付赎金了?”

“没有,阁下。”

“那您怎么会把我放了呢?”

“有个人要我放了您,他的话我是绝对听从的。”

“这人来这儿了?”

“来这儿了。”

“嗬!这人可真够意思!”

阿尔贝环顾四周,瞧见了弗朗兹。

“是您啊,亲爱的弗朗兹,”他说,“您为朋友两肋插刀,赶到这儿来了?”

“不,不是我,”弗朗兹回答说,“而是我们的邻居基督山伯爵先生。”

“嗬!伯爵先生,”阿尔贝整一整领巾和衣袖,快活地说,“您真是位世间少有的好人,希望您能记住,我永远欠着您的情,首先是为马车那档子事,然后呢,就是这桩事了!”说着,他向伯爵伸出手去,伯爵伸手给他时,打了个寒战,但还是把手伸给了他。

万帕神情惊愕地瞧着这幕情景;他显然见惯了抓来的人在他面前发抖求饶,这会儿见着这么个乐天的好性子居然丝毫不受影响的年轻人,自然不免感到惊愕。至于弗朗兹,他见到阿尔贝面对强盗仍能为法兰西民族挣面子,感到非常欣喜。

“亲爱的阿尔贝,”弗朗兹对他说,“如果您抓紧的话,我们还能在托罗尼亚家舞会结束以前赶到那儿;您可以继续把刚才中断的加洛普跳完,那样您对路易吉先生就不会再有怨言了,他处理这件事,自始至终非常殷勤有礼。”

“哦!没错,”阿尔贝说,“您说得有理,我们两点钟就能赶到那儿。路易吉先生,在我离开阁下之前,是否还有什么手续要办?”

“没有任何手续,先生,”强盗头领回答说,“您完全是自由的。”

“既然如此,我就祝您生活幸福快乐吧。来,二位,我们走吧!”

说着,阿尔贝跟在弗朗兹和伯爵后面,走下石梯,穿过方形的大房间;所有的强盗都站立两旁,帽子拿在手里。

“佩皮诺,”头领说,“给我火把。”

“嗯,您要干什么?”伯爵问。

“我要送送你们,”头儿说,“这是我能对阁下表示的一点小小的敬意。”

他从牧羊人手里接过点燃的火把,为来客引道,但他那神情决不像一个卑躬屈膝的仆人,而是像一位走在各国大使前面的君王。

到了门口,他欠身致礼。

“现在,伯爵先生,”他说,“我再次向您致歉,不知您是否能赏脸不再介意刚才发生的事情?”

“行,亲爱的万帕,”伯爵说,“再说您已经以一种非常体面的方式,弥补了您的过错,叫人不禁要为此而谢谢您呢。”

“二位!”头领转身向两个年轻人说,“也许你们对我的提议未必会感兴趣;但倘若哪天二位打算再次光临的话,无论我身在何处,都对二位的造访无任欢迎。”

弗朗兹和阿尔贝欠身致谢。伯爵走到头里,阿尔贝紧随其后,弗朗兹走在最后面。

“阁下还有事要问我吗?”万帕笑着说。

“是的,确实如此,”弗朗兹说,“我很想知道,我们刚到的时候您看得那么专心致志的是本什么书?”

“《恺撒回忆录》,”强盗头子说,“这是我最爱看的书。”

“喂,您走不走啊?”阿尔贝在问。

“走啊,”弗朗兹回答,“我这不是来了!”

说着,他也从那个通风窗里钻了出去。

一行人在荒野上走了一小段路。

“噢,对不起!”阿尔贝回转身来说,“能让我点个火吗,头儿?”

他就着万帕的火把点燃一支雪茄。

“现在,伯爵先生,”他说,“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我很想赶回去参加德·布拉齐亚诺公爵府上的晚会。”

他们乘上等在原地的马车;伯爵用阿拉伯语对阿里说了一句话,辕马就往前飞驰而去。

两位朋友回进舞厅的时候,阿尔贝的怀表上正好是两点钟。

他俩的归来,引起一阵轰动;但是由于两人是一起进来的,大家原先为阿尔贝担惊受怕感到的忧虑,顷刻间烟消云散了。

“夫人,”德·莫尔塞夫子爵走上前去对伯爵夫人说,“昨晚您答应和我跳一曲加洛普舞来着,我现在才来请您赏光,也许是晚了一点,但我这位朋友可以作证,他的诚实您是了解的,他可以作证这不是我的错。”

这时乐队奏起华尔兹的舞曲,阿尔贝搂住伯爵夫人的腰,双双卷进了圆舞曲的漩涡之中。

趁这工夫,弗朗兹在思索一个问题:刚才基督山伯爵好像有些勉强地把手伸给阿尔贝的时候,为什么周身会打那么奇怪的一个寒战。

[1]意大利文:要是凌晨六点这四千皮阿斯特我还没到手,那么七点钟阿尔贝·德·莫尔塞夫子爵就甭想活了。路易吉·万帕

[2]意大利文: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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