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披一件貂裘大衣,手里紧握着一柄钢刀。
漆黑的刀柄,锋利的刀!
他望着山丘上的小木屋,目光中充满着杀气。
他已二十年没有杀人,二十年没有再摸过刀。
可是他听说神兵弑魂被一个无名的人一刀封喉后,突然有了握刀杀人的冲动。
但他已有二十年没有杀人,二十年拔过刀。
二十年前他名震江湖,二十年前他是江湖中最有名的杀手。他有名不是因为他的名字叫夺魄,而是他杀人从不失手。洛阳金刚拐、塞北银枪、鲁东秦时月、汉阳马东绵……这些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都死在了他的刀下。而且他杀他们的时候,从没有用第二刀。二十年前东瀛第一杀手追魂凭借“追魂镖”闯荡中原武林,杀遍江南群雄从来遇到过敌手。那次他和追魂在野猪林相遇,他用的剑,他也只出了一剑,追魂险些丧命,七年不敢入中原。十三年前的十大杀手榜,他排名第一。就连金枪李四、风亦寒也只能屈居他之下。
若不是当年与落鹰利一战告负,他也不会退出江湖。他金盆洗手,风亦寒才崭露头角。
二十年没有拔刀,他也有些怀疑还能不能再杀人。
所以他重出江湖的那一天,先找到了塞北第一杀手的一剑西天。没想到二十年没有杀人,他出刀还是那么快。一剑西天的剑刚拔出,就倒在了他的刀下。
那一夜,他抚摸着那柄刀,一宿没睡。他的心里充满了兴奋,兴奋从他的眼里流露出来。他知道自己的刀还是像过去那么快,他知道自己还是那个让别人不寒而栗的夺魄!
所以他会再次来到中原,所以他要会去找那个杀欧阳天明的人。
一剑夺人魄,七窍俱生烟!
他才是最好的杀手,他永远都是最好的杀手!
过去他杀人是为了钱,是为了名。这次他杀人不是为了钱,也不为了名,他为的是自己。他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才是杀手界永远不能被打破的神话,不朽的传奇!
夺魄走到木屋门口,握刀的手依然坚定如石。
他的眼神也如同握在手里的刀,他的人就是一柄刀——一柄出鞘后随时等待刺入人咽喉的刀。
门开了,夺魄的心虽然激动,人却很镇定。
那人只要走出来,他就一刀刺入他的咽喉。
绝不给对手出刀的机会,这不仅是他的原则,也是所有杀手的原则。
可是那人走出来的时候,他却没有出刀。过去他杀人时,别人都会感到恐惧,被他的杀气所征服。但是这个人非但没有害怕,甚至把他当成了空气。
那人带着青铜面具,衣服是黑色的,靴子也是黑色的。
戴青铜面具的人盯着他,他也看着戴青铜面具的人,他们就这样对视着。
夺魄忽然觉得自己的杀气竟然一点一点地减退,他握刀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他看到那个人的那双眼睛,本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现在突然想要呕吐。
那双眼睛就如同死灰一般,没有情感,没有希望……有的只是漠视、无视。
他过去以为只有他能带来死亡的恐惧,他能给人带来死亡。可是他面前的这个人,竟然没有一丝对死亡的恐惧。
也许夺魄只是死神的使者,而这个人是死亡本身。
夺魄的目光中突然闪现出一丝悲凉,一丝恐惧,他握刀的手不停地颤抖。
夺魄不应该对死亡感到恐惧,因为他是杀手。
他不仅是杀手,而且是杀手的专家。他本来有十足的把握刺穿那人的咽喉,现在却无法下手。
他突然觉得他要杀的这个人是个死人,本已死去的人,还能让他再死一次吗?
死人是杀不死的,因为他已经死了!
也许这个人并没有死,但是他的心死了。没有心的人。还算是活着吗?
夺魄身上的杀气已荡然无存,他的眼神竟变得柔和。
刀落在地上,他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看到这个人后,他才发现自己过去有多幼稚;看到这个人后,他终于明白过去的一切毫无意义。他甚至不相信自己曾经杀过人,就好像他不曾是杀手界的传奇。
他转过身去的时候,脚踩在刀柄上咯咯作响。
但他没有去捡,他知道那柄刀已不再属于自己。从刀落地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能杀人,甚至再也无法握刀。
作为一个杀手,最重要的就是刀!
可是他不在乎,他已不再想要拿刀。从此之后,他再也不会用刀。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活着到底有多好!
从刀落地的那一刻起,作为杀手的夺魄就已成为过去。
他走下山去,再也没有回头。冬天的空气明明是冷的,为什么他呼吸到的不但温暖而且还带着花的香?
从此以后,江湖上再也没有关于夺魄的消息。
直到很多年以后,万三爷在边关的一个小镇上见过一个人,那个人长得很像夺魄。可是那个人不仅不会武功,连刀都握不紧。
自那次以后,关于夺魄的种种传说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而且这个名字不再被人们提及。
两具尸体,已被抬到了六扇门。
秋无毫的脸色惨白,他认得那两个人。
平独木,辽东一字眉!
他们不但是人人皆知的大侠,更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可是他们确实已经死了狗,他们全身上下只有咽喉处的刀伤。
“一刀封喉!”秋风寒
道。
秋无毫默默地点了点头,他没有摇头的理由。
秋无毫突然问道:“他们的尸体是从哪里发现的?”
唐骏道:“醉八仙茶楼。”
秋无毫道:“他们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唐骏道:“听茶楼的小二说,他们好像是在那里等一个人,好像是衣领上绣着弯月的人。”
秋无毫道:“江湖上谁会把弯月绣在衣领上?”
“弯月盟!”唐骏道,“也许他们要等得是铁倾城。”
陆冰忽然道:“这根本不可能,铁倾城已经失踪了至少三天了。”
唐骏反问道:“你知道他会不会是假失踪?”
秋无毫道:“你们不要争执,铁倾城有没有失踪并不是问题的关键。”他瞟了一眼秋风寒,秋风寒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道:“问题的关键是谁杀了他们,杀手是怎么知道他们出现在醉八仙茶楼的。”
陆冰抿了抿嘴,道:“黑衣少年,一定是黑衣少年!”
唐骏道:“你知道黑衣少年叫什么名字?”
陆冰摇了摇头,他不是不想说,他确实不知道。
秋风寒道:“据说这黑衣少年与多起命案有关,彭指挥使与武神也是他杀的。”
陆冰道:“他一定还会再杀人。”
唐骏道:“他一定是个职业杀手,能雇得起他的一定不会是穷人。”
秋风寒道:“唐叔以为是谁收买的他?”
唐骏的眸子突然亮了,道:“铁倾城,只会是铁倾城!”
秋风寒问道:“唐叔为什么会觉得是铁倾城?笑群雄的嫌疑难道会比他小?”
唐骏道:“江湖上谁不知道铁倾城企图一统江湖的消息,他想要做武林盟主,就必须要清楚对他有威胁他的人。”
秋无毫沉吟道:“铁倾城的确有嫌疑。”
唐骏道:“那黑衣少年,其实就是云中鹰。因为武神死的那一天,就是云中鹰出现的时候。”
秋无毫突然问道:“风寒,你知不知道道云中鹰?”
秋风寒道:“听说他曾在玉柳楼向挑战,只可惜他们没有交手。”
秋无毫接着问道:“还有呢?”
秋风寒答道:“他曾是柳府与江府的贵客,而是覆雨魔君杀柳清风的那一次,他也出现了。”
唐骏打断他的话,道:“他和柳清风有瓜葛,而柳清风又是杀玉真人、鬼影虎的主谋,他一定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陆冰仿佛想起了什么,他突然道:“平独木、辽东一字眉等的人,一定不是铁倾城。”
唐骏道:“为什么不会?”
陆冰沉吟道:“茶楼的小二说,他们要等的是一个中年人,而且还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
秋无毫下令道:“你们三个,各带一队人,就算把京城的客栈问遍,也要找到这两个人。”
菊花门,却没有一朵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