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而来的飞刀无声无息地从他鼻尖划过,刺进了他背后的树里。
马声嘶鸣,马背上的人“燕子三抄水”就掠到了铁倾城的背后。
萧远山看着他,突然感觉浑身发冷。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戴一张狰狞的青铜面具面具后的那双仿佛可以吞噬人的沼泽。
萧远山全身在发抖,自言自语道:“不……不可能,他已经死了。”
他说的那个人就是他的侄子萧源。
戴青铜面具的人道:“谁敢动铁倾城,谁就得死!”
他说话的同时,眼睛逼视着萧远山。
萧远山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胃在痉挛。
那双眼睛如同死灰一般,没有光芒,没有情感,甚至没有生机。
就好像是漫漫无边的黑暗,一望无际的黑暗。
萧远山瑟缩向外退,那样子好像大白天碰见了鬼。
戴青铜面具的人看了一眼张一秀,道:“萧宗主这是怎么了?”
张一秀道:“他怕你。”
戴青铜面具的人问道:“你可知道他为什么怕我?”
张一秀摇了摇头,他也许真不知道。
戴青铜面具的人又问道:“你怕不怕我?”
张一秀道:“我的心中无愧,自然没有畏惧之心。”
戴青铜面具的人叹了一口气,道:“看来萧宗主一定做了很多亏心事。”
“你胡——”
“说”字还没有出口,寒星的呼吸就已停止。
他的咽喉居然插着一柄刀,不足一尺的小刀。
寒星仰面倒下去,倒在萧远山脚边。
一股鲜血的咽喉涌出,染红了萧远山的靴子。
戴青铜面具的人盯着萧远山的眼睛,道:“听说你能接住飞刀门大弟子萧源掷出十把飞刀,那我的刀,你有没有把握接住?”
萧远山的瞳孔在收缩,脸上肌肉抽紧。
汗如雨滴,从他的额头落下。
心情紧张不但令人肌肉僵硬,反应迟钝,也能令一个人软弱。
水道人突然问道:“你有几把刀?”
戴青铜面具的人淡淡道:“不多不少,只剩一把。”
水道人叹道:“一把飞刀不能杀死。”
他的一刀掷出,只会有一个倒下,而剩下的七个人便会在一瞬间扑过去,扭断他脖子。
戴青铜面具的人道:“一把飞刀,只杀一个人。”
水道人道:“我们有八个人。”
戴青铜面具的人凝视着水道人,道:“你有没有把握躲过我的刀?”
水道人回答,他也没有把握在一瞬间刺穿那人的胸膛。
如果那人的飞刀指向是他,他如何躲避这无声无息的一击?
顾长风冷冷道:“他只有一把飞刀,我们有八个人。”
逍遥剑瞟了他一眼,道:“若他那一刀掷向你,你还会不会这样说?”
顾长风没有回答,他的心已抽紧。
逍遥剑忽然一笑:“其实有一个人愿意死在他刀下,我们便有了杀他的把握。”
萧远山突然跳起,同时抓起飞云,以飞云作盾牌,向戴青铜面具的人扑了过去。
戴青铜面具的人手中的刀已掷出,飞刀洞穿飞云的咽喉,削落了萧远山的一缕头发,钉在了树上。
血箭一般从飞云的咽喉射出,血雾弥漫,一袋了戴青铜面具的人。
戴青铜面具的人一脚踢落了飞云,胸口却感到一阵剧痛。
萧远山已站在了他面前,萧远山的“风雷掌”已击中了他的胸膛。
血从戴青铜面具的人嘴角流出,他一步一步向后退。
铁倾城忽然觉得萧远山不但可恨,而且可恶。
他以为用自己弟子的生命来换取胜利的人,卑鄙、无耻,已连禽兽都不如。
萧远山的脸上发着胜利之光,嘴角带着征服者的笑。
他大笑道:“你以为我真的怕你?”
他方才那样做,只不过尽量让戴青铜面具的人低估他。
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但要尽量使你的对手低估你。
萧远山不但明白,而且做得很好。
他又大笑道:“刚才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制住了他,武林盟主当然应该是我的。”
谁杀了铁倾城,谁就是武林盟主!
他们都没有资格动手,他们都不配!
只有萧远山有资格动手,他才是武林盟主的最佳人选!
他捡起地上的东瀛武士刀,刀已挥起。
他没有用掌,也许是他觉得铁倾城不配死在他的掌下。
“叮”的一声,火星四射。
他的手中只剩下,刀锋已落在地上。
戴斗笠的黑衣人落在他面前,手里紧握着剑。
萧远山似乎已知道他是谁,江湖上好像没有谁不知道他是谁。
一身黑衣如墨,一双锐眼如刀,五尺长的
乌鞘长剑从不离身,圆圆的斗笠遮住了半张脸。
他的剑是普普通通的一柄剑,不平凡的是他的人。
他就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云中鹰!
铁倾城看到他时,黯淡的眸子忽然变得很亮。
这人虽不是他的敌人,却也不是他的敌人。
云中鹰看着萧远山,一字一字道:“我奉当今圣上之命,捉拿朝廷钦犯铁倾城!”
云中鹰接着道:“所以杀他还是放他,你们无权干涉。”
萧远山的目中已有了怒意,道:“我执意杀他,你说该当如何?”
“那你得问问他手中的剑!”
聂子聪纵马飞奔而来,大声喊道。
笑千秋的白马就跟在他的红马后面。
他望向水道人:“道长是否记得在下?”
水道人施礼道:“笑少主,令尊这些日子身体可好?”
笑千秋道:“不是很差。”
笑千秋接着:“极乐天最近新到了一批太行毛峰,家父想与道长喝一杯。”
水道人道:“贫道恭敬不如从命,改天一定去极乐天拜见笑庄主。”
江湖上没有人谁极乐天,即使是王公贵族也要给笑群雄三分薄面。
水道人已知笑千秋所为何事而来,便找了借口带着张一秀离开了。
聂子聪看着顾长风,道:“阁下可是小顾道长?”
顾长风一脸茫然,道:“阁下是?”
聂子聪笑了笑,道:“二十年前北平王府,二十年后天子脚下。”
顾长风恍然大悟,已知道他是聂掷之子,聂掷当年做北平王的时候曾对巴山有恩。顾道人已将当年的事告诉了弟子,并再三叮嘱他们,莫要与聂家的后人为敌。
“二十年前北平王府,二十载后天子脚下”便是巴山与聂家的暗语。
顾长风虽然想做武林盟主,但他也不能违背顾道人。
所以他匆匆收剑,又匆匆离去。
逍遥剑知道“天外飞鹰”难以抵挡,便悄悄离开了。
萧远山现在以三敌六,胜算不是很大。
他绝不会没有把握,所以他带着追风、破浪腾空掠去。
他走的时候只留下了一句话
——“飞鹏堡就是铁倾城的葬身之地!”
飞鹏堡的所有人都在大鹏阁,大鹏阁中雾中鹤与独孤星对峙。
雾中鹤手中的剑已化作飞虹,直逼独孤星的咽喉。
他飞身掠去的同时,身子至少以改变了二十七种动作。
每种动作都针对独孤星的要害,每一种动作都是致人于死地的必杀之招。
剑刃还没有触及独孤星的咽喉,雾中鹤突然身形改变,扭身掠至半空。
一声鹤鸣,雾中鹤瞬间已刺出九九八十一剑。
这就是他当年的绝招——“银鹤飘雪九九八十一式”!
独孤星还是站在那里,等着。
周围的人仿佛看到了满天飞雪,而一只鹤就在雪中展翅。
独孤星已看出了雾中鹤剑法的破绽,致命的破绽。
他突然冲天而起,手中的五尺剑轻轻挥出。
他的剑如同拨水的船桨一般,拨开雾中鹤的剑。
半空中竟然出现了一只鹰,一只黑鹰。
明明是两个人刀剑相向,为什么天上会出现鹤与鹰?
雾中鹤的剑式仿佛一只蜡烛,已燃烧到了尽头。
独孤星的剑已将他的剑式钉死。
雾中鹤的剑式不可能再有变化,他的“银鹤飘雪九九八十一式”已死,被独孤星的剑式钉死。
独孤星的脸上露出胜利的喜悦,因为雾中鹤已完全败在他剑下。
他只要再轻轻偏转剑锋,雾中鹤的头就不再在肩上。
可是他的剑挥过去的时候流星般灿烂的剑光竟完全消失。
原本如蜡烛般已经熄灭的“银鹤飘雪九九八十一式”,居然又有了光辉。
那原本已死的剑式,宛如百足之虫般扶苏。
雾中鹤的身子在半空中旋转,剑式竟然完全改变。
而独孤星挥出的那一剑,再也无法收回。
他的“天外飞鹰”剑式变化已到了变化,就好像秋天的花一瓣一瓣地凋落。
他现在才发现,他的“天外飞鹰”本就是死的剑式,
就好比这天下无双的剑法是火,虽然可以可以吞噬世间万物,但若遇到变化万千,只会被扑灭。
雾中鹤躲过“天外飞鹰”的同时,反身一手自肋下刺出。
独孤星的身形骤然停顿,完全看不到雾中鹤在哪里雾中鹤的剑从哪里刺出。
他看到四周都是雾,他就处在浓浓大雾中。
雾中的一切模糊、黯淡。
他悬在半空,感到了自己连动也不动。
他眨眨眼,却看到了一朵花。
好美的花!
雾中的那朵花娇艳、芬芳,丝毫不输玫瑰或是牡丹。
他脸上的肌肉一块一块僵硬脖子上被套上了绳索,连喘息都十分困难。
独孤星已知道那并不是真的花,鲜花岂会有杀气?
冰冷的剑尖已触及到了他的喉咙,雾中鹤只要向前一步就会洞穿他的咽喉。
雾中鹤甚至可以想象到独孤星咽喉破裂的声音,独孤星的血珠溅他的身上,一定会让他兴奋、开心!
但是他那一剑无法向前,他的剑锋被两座大山夹在缝里。他向前刺也刺不动,向外拔也拔不出。
雾渐渐散尽,大鹏阁又变得清晰可见。
雾中鹤与独孤星中间,不知何时竟然多了一个人。
那人的食指与中指,就夹着雾中鹤的剑锋。
雾中鹤呆呆地望着那人,以为是九天下凡的真神。
他的衣袖在风中飘舞,他的长发也在风中散开。
他的衣服如同天山上的雪一般洁白无瑕,他的风姿仿佛敦煌壁画中的飞天超凡出尘。
这人虽然站在大鹏阁中,在雾中鹤眼里却好像矗立在荣光环绕的极峰之上,又仿佛遨游在白云包裹的碧霄之上。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风姿,也只有这个人能接住这诛仙弑佛的“缥缈雾中花。”
只要不是瞎子,就能一眼看出他是谁;只要不是聋子,就一定听过他的名字。
“海上遍寻青云城,茫茫烟雨见南宫!”
他就是武功已进入化境,江湖上有可能超越陆刚的两个人之一的
——青云城主,南宫若云!
雾中鹤的目中充满了迷惑不解之意:“城主为何拦我?”
南宫若云道:“这个人,不能死。”
雾中鹤恨恨道:“剑客相争,败了就得死。”
南宫若云道:“当年你也曾败在他的剑下,为什么现在还活着?”
雾中鹤的喉头好像被人塞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张凤慢慢走了出来,打圆场道:“今日的比试,点到为止。雾大侠既然赢了,又何必非要致对手于死地?”
雾中鹤刀一般的目光掠至独孤星脸上,道:“我很想杀死云中鹰,但他没有死。张堡主骗你说我杀了他,是为了激起你的斗志。”
独孤星突然感到胃在收缩,他弓着腰,如同虾米一般。
他张开嘴,忍不住呕吐。
雾中鹤逼视着他,道:“今日你的手中可有剑?”
独孤星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变形,他垂着头,低声道:“有。”
雾中鹤得意地道:“你用的可是天外飞鹰?”
独孤星目露痛苦之色:“是!”
雾中鹤仰面大笑道:“我说过,今日就以我的剑,破他的天外飞鹰!”
南宫若云用那双流星般闪耀着永恒光芒的眼睛注视着雾中鹤,道:“他用的的确是天外飞鹰,但他却不是云中鹰。”
南宫若云慢慢接着道:“剑式是死的,人是活的。同样的剑式在不同的人施展,当然威力也是不一样。”
南宫若云说的话别人只能倾听,他很少出错。
雾中鹤问道:“你并不是宅心仁厚的人,为什么要拦着我?”
南宫若云道:“我不想我的妹妹做寡妇。”
雾中鹤问道:“我从来没听过名满天下的青云城主有妹妹。”
南宫若云道:“我最近这几天在飞鹏堡见过一个女孩,我觉得她跟我投缘,就认她做干妹妹。”
说到这里,南宫若云冷若寒冰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你们想不想见见我妹妹?”
他挥了挥手,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女便从如纱的屏风后走出。她的脸美的让人窒息,一头长发也如同柔滑。大鹏阁的人以为自己看到的是瑶池下凡的仙女,紫禁城中金枝玉叶的公主。就连张凤看着她走来,也觉得她美得不染尘埃。
雾中鹤的瞳孔却在收缩:“南宫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