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穿云双剑(2 / 2)

云中鹰走到聂子聪与铁倾城面前,道:“他们已死了至少三天。”

聂子聪道:“他们是从正面被人一剑穿心的。”

王强这些人都是江湖中一流的高手,能从正面杀死他们的人不多。

铁倾城仔仔细细地看着地上的死尸,忽然道:“二流子与铁胡子是同一瞬间被人用同样的剑法杀死的。”

云中鹰问道:“杀他们的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

“一个人!”

聂子聪与铁倾城异口同声,他们相视一笑。

铁倾城道:“他们的对手手中应该有两柄剑,而且从伤口可以看出,那两柄剑的重量都在三十斤以上。”

聂子聪望着云中鹰道:“现场并没有打斗的痕迹,也就是说那个人杀他们每个人的时候,都只用了一剑。”

“一剑穿心!”云中鹰忍不住赞叹,“好辛辣的剑法!”

聂子聪问道:“铁破虏可知江湖中有谁用重剑,而且出手很快?”

铁倾城仰望着两山之间的那一条头发丝般的细缝,摇了摇头。

“我知道是谁!”

话音刚落下,金木就已到了他们面前。

笑千秋也到了金木身后。

金木道:“侯爷本不该忘记那个人的。”

铁倾城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用重剑。”

他忽然觉得很疲倦,疲倦的不想说话。

云中鹰问道:“他说的是谁?”

聂子聪笑道:“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来帮我们的。”

铁倾城道:“过了‘一线天’,就应该到炽雪城了。”

他们没有施展轻功,一步一步走到了通往炽雪城的铁门前。

机关早已被破坏,大门敞开。

一身黑衣的蒙面人坐在铁门前,高翘着二郎腿。

他的背上,斜插着两柄剑。

每一柄都在三十斤以上,每一柄都是玄铁重剑。

这人的衣领上,赫然绣着一轮弯月,苍白的弯月!

铁倾城看着他的时候,目光变得如同水一般柔和。

“你来了。”

蒙面人笑道:“只要你不死,我就得跟着你。”

“你很好!”

这三个字一出口,铁倾城的眼眶已湿。

蒙面人又笑道:“你怎么可以哭?”

铁倾城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哭?”

蒙面人道:“铁倾城可以流泪,但弯月盟主不能。”

铁倾城叹道:“世上已经没有弯月盟了,我现在也不是盟主。”

“你是!”蒙面人脸上的笑容已敛起,目光变得深远,弯月盟还有我,还有金木。只要弯月盟还有一个人在,你就还是盟主!

铁倾城霍然回首,面对着云中鹰,道:“他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

云中鹰点了点头,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铁倾城并不是传言中那么冷漠无情。

铁倾城慢慢地走到蒙面人身边,拍了拍他的肩,道:“他是……”

蒙面人笑着打断了他:“你们就叫我穿云双剑吧。”

剑气冲天而起的时候是否真的能从云间穿过?蒙面人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的剑本来就不是用来穿云的,而是用来穿心的。

“穿云双剑,一剑穿心!”

云中鹰忽然觉得,这人如果不是可靠的朋友,一定是可怕的敌人。

金木突然问道:“炽雪城的人,是否已死在你的剑下?”

蒙面人摇摇头,道:“孙一刀不是王强。”

他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只有确定一击必能命中时,他才会出手。若他冒然去找孙一刀,他不能一剑洞穿孙一刀的心,就只能做“惊雷一刀”下的亡魂。

聂子聪道:“以阁下的穿心双剑,再加上云中鹰的天外飞鹰,一定可以破孙一刀的‘一刀惊雷’。”

铁倾城道:“他们绝不能去冒险。”

蒙面人笑道:“我当然不会去冒险,只可惜炽雪城我们却不能不过。”

聂子聪道:“你与云中鹰联手,再加上断肠人的飞刀,一定可以取下孙一刀的人头。”

铁倾城以为聂子聪一定忘了,炽雪城不仅仅只有“一刀惊雷”孙一刀。

“雪豹双铳”、“镇海四枪”、“锤刀二王”都不是泛泛之辈,他们的每一个的名字都可以让江湖上人心颤抖。

蒙面人笑了笑,道:“也许我们可以试试。”

铁倾城道:“有些事,是不能试的。孙一刀的刀斩下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笑千秋突然问道:“孙一刀,出刀很快?”

铁倾城道:“他的刀不但快,而且狠、准。他一刀下去,只有一个字一死!”

铁倾城慢慢接着道:“只有一种人能躲过孙一刀的刀。”

笑千秋问道:“什么人?”

铁倾城一字一字道:“死人!”

笑千秋又问道:“江湖上有没有人能杀得了孙一刀?”

铁倾城道:“只有两个人。”

笑千秋的心中满怀希望,道:“哪两个人?”

铁倾城道:“一个是陆刚……”

笑千秋道:“另一个呢?”

铁倾城垂下头,道:“他自己!”

蒙面人笑笑,道:“炽雪城虽然可怕,但铁倾城一定要上五台山。”

云中鹰的目光移向城中飘舞着的雪花,道:“我与穿云双剑对付孙一刀,剩下的人交给你们。”

聂子聪点点头,道:“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这虽不是最好的办法,却是惟一的办法。

云中鹰已箭一般蹿到了城中,蒙面人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星星点点的雪花还在飘摇,可是城中却如同蒸笼。

难道天上下的雪,是燃烧着的?

云中鹰环视着炽雪城中的一切。

整座城都覆盖着一层雪,仿佛银装素裹的新娘。

他落在雪中,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他每走一步心都是提着的,可是他却没有感到杀气。

他走得并不快,但他却已到了第三道门前。

炽雪城中有四道门,第四道门通向飞鹏堡后山。

本来每一道门都有守卫把守,但前两道门前却连人影都没有。

门两边的矮墙上,也没有“雪豹双铳。”

云中鹰走到第三道门前时,八个守卫挡在了他面前。

“雪豹双铳”、“镇海四枪”、“锤刀二王”,他们不但是高手,而且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高手相遇,致命的往往是第一击。

但是他们谁也没有出手,他们已没有出手的可能。

死人怎么可能去杀人?

他们的尸体已发黑,江湖中有眼的人谁都能看出他们是中毒而死,只要不是瞎子。

云中鹰不但不是瞎子,而且还有一双锋锐的鹰眼。

可是以他们的武功与内力,怎么可能被人毒死?

蒙面人淡淡道:“杀他们的人,怎么可能被人毒死?”

人们只会防着敌人,却不会防朋友。所以朋友杀你,远远比敌人下手容易得多。

炽雪城有九个人,这里的尸体却只有八具。

难道杀他们的,会是孙一刀?

可是除了孙一刀,谁还可能轻易地毒死他们?

云中鹰仰面长叹道:“孙一刀怎么可能杀他。”

蒙面人道:“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

蒙面人又道:“找到孙一刀,你就明白了。”

他们继续向前走,他们的汗已流出。

炽雪城的天虽然飘着雪,却热得如同火炉一般。

他们已走到了最后一道门前,门是关着的。

孙一刀没有逃走,也没有躲。

他就坐在门前的凳子上,仿佛一棵苍劲的古松。

但他并不老,他黝黑的脸上闪着年轻人的光芒。

他面前的这两个人却比他更年青,更有活力。

孙一刀没有拔刀,他已无法拔刀。

刀就插在他的腹部,他腹部流出的血已凝固。

天下除了陆刚没有人能夺下他手里的刀,天下除了陆刚别人谁都没有要他拿的可能。

他的“一刀惊雷”可以轻易击垮所有进犯的敌人;他的“惊雷一刀”能够杀死他想杀的任何人。

陆刚不可能到这里杀他,把刀插进他腹部的只有一个人——若是江湖中还有一个人能杀得了孙一刀,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孙一刀闭着眼睛,他的面容很安详。

他的食指与中指之间夹着一张纸,一张写着黑字的白纸。

云中鹰现在才注意这张纸,他轻轻地取了出来。

纸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一行字:

“欠你的,我已经还了!”

云中鹰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纸从他的指间飘落。

那张纸伴随着漫天的雪花,在空中旋舞。

这张纸岂非正如孙一刀的生命。他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带来,死的时候也什么没有带走!清清白白地飘来,清清白白地飘去!

蒙面人突然叹道:“其实你们到之前,我就知道他已经死了。”

云中鹰没有说话,他已知道孙一刀为什么要杀炽雪城那八个守卫,他也知道孙一刀为什么要自杀。

一定是有恩于他的那个人找到他,要他放铁倾城过关。他违背张凤的命令就是不忠,对那个人的要求置若闳闻就是不义。他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他不能做不忠不义的人。所以他选择了死,他只有死!

云中鹰忽然觉得,孙一刀并没有他想像得那么可恨。他现在发现这个人不但可怜,而且可悲!

铁倾城、聂子聪他们已来到了他的身后,他们看到眼前的死尸,忽然明白了过去的一切。

铁倾城从地上捡起那张纸,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罢。

铁倾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把孙大侠埋了。”

孙一刀本不是大侠,他过去也只是个游走在天涯海角的浪子。

但是他做的事光明磊落,真正做到了仰不愧天、俯天怍地。在忠义之间,他一死以谢天地,那些武林正派,江湖大侠又有谁能做到?

孙一刀已被长埋于地下,断肠人为他刻的碑也将永远矗立在风雪之中。

他们打开了通往飞鹏堡后山的大门。

通往飞鹏保后山的,竟是一条碎石铺成的羊肠小道。

云中鹰没有看到那条路,他已看到了坐在路上喝酒的人。

那人的手中有剑,一柄鲜红如血的剑!